第四十四章 初次南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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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蕊姬與如懿一同送意歡回到閣中。如懿又吩咐了侍女們換了柔軟的被褥,每日奉上溫和滋補的湯飲,又叮囑了意歡不要輕易挪動,要善自保養。
    如懿守在意歡身側,見她行動格外小心翼翼,便笑道,“你也忒糊塗了,自己有了身子竟也不知道。”
    意歡且喜且歎,“總以為臣妾身子孱弱,是不能有的。哪裏想到有今日呢。”
    如懿見她手邊的雞翅木小幾上擱著一盤脆炸辣子,掩袖更笑,“這麽愛吃辣?也不覺得自己口味變了。”
    白蕊姬笑道,“民間素有酸兒辣女的說法,臣妾懷永瑜的時候也是愛吃辣些,便也以為會是公主,誰知生出來還是個皮小子。也不知舒妃妹妹會與臣妾一般,還是會生個貼心的公主。”
    意歡紅暈滿麵,“男女都好。我一貫愛吃辣,總覺得痛快,所以口味也無甚變化。”
    如懿笑斥她,“你呀!隻顧著自己痛快淋漓,以後也少吃些。辛辣總是刺激腹中胎兒的。”
    意歡殷殷聽著,唏噓道,“從未想過,竟也有今天。”
    白蕊姬溫和道,“其實依照舒妃妹妹的恩寵,懷上龍胎也是遲早的事。”
    意歡略略沉吟,“男歡女愛,終究隻是肌膚相親。聖寵再盛,也不過是君恩流水,歸於虛空。隻有孩子,是我與他的骨血融合而成。從此天地間,有了我與皇上不可分割的聯結。隻有這樣,才不枉我來這一場。”
    如懿聽得怔怔,心底的酸澀與歡喜,執著與期盼,意歡果然是自己的知己。她何嚐不是希望有一個小小的人兒,由他和她而來,在蒼茫天地間,證明他們的情分不是虛妄。這般想著,不覺握住了意歡的手,彼此無言,也皆明白到了極處。
    白蕊姬雖是替她高興,但終究是體會不到意歡的感覺的。如懿和意歡想要的不單純隻是一個孩子,而是這個孩子是由她們與皇上的愛孕育而成的,有了這個孩子便更能證明她們與皇上之間的愛是真實存在的。而對白蕊姬來說,孩子隻是屬於她自己的,他在自己身邊說話,走路,成長,無謂旁人是否有注目和關切,即便那個人是皇上。或許這便是愛與不愛的區別吧。
    翌日,意歡有孕的消息便在行宮中傳開了。有道賀聲,自然也免不了歎息聲。這日白蕊姬在如懿閣中說話,魏嬿婉也陪坐在一旁。
    “舒妃姐姐有孕,臣妾是既為她高興,也為自己傷感。皇後娘娘,不瞞您說,舒妃喝什麽坐胎藥,臣妾也一樣喝了。可是這麽多年,卻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可見是無福了。”
    如懿雖然明白個中原委,但如何能夠說破,隻得婉轉勸慰道,“舒妃有孕,到底也是意料之外。她侍奉皇上也有十年了,誰能想到呢?你也是太想得子了,或許如舒妃一般,停一停藥,許是就能有了也未可知啊!”
    魏嬿婉輕言道,“但願吧!到底還是玫妃姐姐更得上蒼眷顧,膝下有四阿哥和九阿哥。”
    白蕊姬放下茶杯,看向她道,“魏常在還年輕,子嗣上自是不必急的。”
    如懿亦和婉道,“正是這個理,凡事不要急,放寬了心,自然會好的。”
    魏嬿婉頷首道,“多謝皇後娘娘與玫妃娘娘開解。”
    魏嬿婉扶著春嬋的手走出如懿閣中,“我和舒妃喝的一樣的坐胎藥,且她這兩年斷斷續續的喝,如今都有孕了,為什麽我一日不落的喝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春嬋心疼道,“主兒,您還年輕,來日方長啊!”
    魏嬿婉默默流淚,“來日方長?我還有什麽來日?家世不顯,位分低微,恩寵也是時有時無的,再沒個孩子,隻怕我這輩子就完了。”
    春嬋勸道,“主兒,奴婢從前聽太醫說過,心情好壞也會影響有孕的。許是您太想得子了,壓抑了心情,反倒不容易得呢。像舒妃娘娘,從前也是一味盼望有孕,反而多年未得,如今放寬了心,不再有執念,反而遇喜了。”
    魏嬿婉怔怔看向春嬋,“真的麽?”
    春嬋忙道,“是真的。主兒總急著想有了身孕可以固寵,其實換過來想想,咱們先爭了恩寵再有孩子也不遲啊!左右宮裏頭的嬪妃,舒妃的恩寵始終是拔尖的,如今她有了身孕也好,正好騰出空兒來給主兒機會啊!”
    魏嬿婉的神色稍稍恢複過來,“宮裏的女人裏頭,皇後、純貴妃、玫妃、愉嬪、婉嬪和嘉貴人都已經年過三十,再得寵也不過如此了,往後也不過就是日複一日的走下坡路罷了。年輕的裏頭也就是舒妃和晉貴人、麗貴人得臉些罷了。舒妃這個時候有孕,倒實在是個好機會。”
    春嬋笑道,“如此,主兒也可以寬心了。
    禦駕是在九日後回到宮中的。意歡直如眾星捧月一般被送回了儲秀宮,同時前朝恰逢已是三朝元老的張廷玉致仕,至此,富察一族在前朝的最大支持者也告老還鄉了。皇上麵上不舍,心中卻是激動不已,畢竟有老臣在前朝參政,對於皇上來說,很多事確是處處掣肘。隻是張廷玉雖致仕,但他的門生卻遍布朝廷內外,皇上仍舊有所忌憚,如此一來,為了安撫張廷玉所支持的富察氏,皇上便也晉封了晉貴人為嬪,冊封禮便定在了來年開春與舒妃的冊封禮一道舉辦了。
    而此次回宮,皇上也令如懿搬遷到了承乾宮。乾為帝,坤為後,若說翊坤是輔佐皇後,那承乾便是順承皇帝,兩廂比較,高低立現。如懿雖嘴上說不在意住在那裏,但皇上這般做,到底讓她心中高興不已。而皇上此舉也等同於在嘉貴人臉上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巴掌,幾個月前她還在對如懿依舊居於翊坤宮冷嘲熱諷,如今皇上回宮便將如懿遷到了所有女人都向往的承乾宮。這便明確表示了皇上的立場和彼時如懿在這深宮之中不可動搖的地位。
    幾日後,晉嬪在來看望意歡時,眾人便發覺了她手上多了串翡翠珠纏絲赤金蓮花鐲。魏嬿婉一時瞧見,便道“眼熟”,晉嬪半是含笑半是得意道,“是皇上賞賜給臣妾的晉封之禮,說是從前慧賢皇貴妃的愛物。”
    魏嬿婉不明真相,聞言不免有些嫉妒,“慧賢皇貴妃當年多得寵,咱們也是知道些的。瞧皇上多心疼你。”
    如懿卻知道那東西代表了什麽,麵上笑得波瀾不驚,“這鐲子還是當年在潛邸的時候孝賢皇後賞下的,本宮和慧賢皇貴妃各有一串,如今千回百轉,孝賢皇後賞的東西,最後還是回到了自家人的手裏。”
    眾人說笑了一會兒,又圍著晉嬪誇讚了幾句,便也散了。
    而這一日陪在如懿身邊的恰是進宮當值的惢心,垂首感歎道,“晉嬪年紀輕輕的,竟這樣被蒙在鼓裏,若斷了一輩子的生育,不也可憐。”
    如懿道,“你沒聽見是皇上賞的?慧賢皇貴妃死前是什麽都和皇上說了的,皇上既還賞這個,是鐵了心不許晉嬪有孕。左右是富察氏作的孽落在了富察氏自己人身上,有什麽可說的!”
    惢心默然點頭,“也是!當年孝賢皇後一時錯了念頭,如今流毒自家,可見做人,真當是要顧著後頭的。”
    沉默半晌,如懿緩了心境,徐徐道,“若告訴了晉嬪,反而惹她一輩子傷心,還是不知道的好,隻當是自己沒福罷了。”
    太後得到意歡有孕的消息半是欣喜半是無奈,“過了這麽些年了,哀家都以為舒妃能恩寵不衰便不錯了。皇帝不許她生育,連自作聰明的魏氏都吃了暗虧,怎麽如今卻突然有了?”
    福珈含笑道,“或許皇上寵愛了舒妃這麽多年,也放下了心,不忌諱她葉赫那拉氏的出身了。”
    太後鬆一口氣,微微頷首,“這也可能。到底舒妃得寵多年,終究人非草木,皇帝感念她癡心也是有的。”
    福珈亦是憐惜,“太後說得是。也難為了舒妃娘娘一片情深,這些年縱然暗中為太後探知皇上心意,可對皇上也是一片情深。如今求子得子,也真是福報!”
    太後不置可否,隻道,“舒妃有孕,皇帝是何態度?”
    福珈笑道,“皇上說舒妃娘娘是頭胎,叫好生保養著,很是上心呢。”
    太後一臉慈祥,“皇帝是這個意思就好。那你也仔細著些,好生照顧舒妃的身子,去小庫房尋兩株上好的玉珊瑚送去給舒妃安枕。還有,哀家記得上回玉氏遣使者來朝時有幾株上好的雪參是給哀家的,也挑最好的送去。告訴舒妃好好兒安胎,一切有哀家。”
    福珈應道,“是。可是太醫院剛來回話,說晉嬪身子不大好,太後要不要賞些什麽安慰她,到底也是富察氏出來的人。”
    太後漫不經心道,“晉嬪的病來得蹊蹺,這裏怕是有咱們不知道的緣故,還是別多理會。你就去看一眼,送點子哀家上回吃絮了的阿膠核桃膏去就是了。”她想了想,“舒妃有孕,慶貴人的寵遇一般,哀家手頭也沒什麽新人備著。”
    福珈想了半日,為難地道,“慶貴人雖說恩寵平平,但到底還年輕,容顏也好,可以稍稍調教。”
    太後歎道,“也罷。總不能皇帝身邊沒一個得寵的是咱們的人,你便去安排吧。”
    乾隆十六年,前朝安靜,西藏的騷亂也早已平定,皇上以為西北無憂,便更重視江南河務海防與官方戎政。正月,皇上以了解民間疾苦為由,奉母遊覽,第一次南巡江浙。按著太後的意思,因是巡幸江南煙柔之地,隨行的嬪妃除了皇後,便以漢軍旗出身的純貴妃、玫妃、婉嬪、慶貴人、魏常在和玉氏出身的嘉貴人陪伴。皇上對太後的安排甚是滿意,便將六宮中事都托了愉嬪海蘭照應。
    正月十三,禦駕離京,經直隸、山東至江蘇清口。二月初八,渡黃河閱天妃閘、高家堰,皇上下詔準許興修高家堰的裏壩等處,然後由運河乘船南下,經揚州、鎮江、丹陽、常州至蘇州。三月,禦駕到達杭州,觀敷文書院,登觀潮樓閱兵,遍遊西湖名勝。
    皇上對江南向往已久,終於一償夙願,守著晴也是景,雨也是景,煙霧蒙蒙又是一景的西湖,沉醉其間,不能自拔。
    這一夜本是宮中夜宴,皇上陪著太後與諸位王公、嬪妃臨酒西湖之上。親貴們自然是攜帶福晉,相隨而行。後妃們亦是華衫彩服,珠墜搖曳,更不時有陣陣嬌聲軟語傳開。
    皇上歎道,“皇額娘屬意曲院美景,隻是風荷未開,唯有綠葉初見,不能不引以為憾了。”
    太後笑吟吟道,“哀家承皇帝的孝心,才得六十天齡還能一睹江南風光。哀家知道皇帝最愛蘇堤春曉,可惜咱們不能在杭州留到夏日,所以也難見曲院風荷美景了。隻是哀家想,既然來了,荷葉都見著了,怎麽也得瞧一瞧荷花再走啊。”說罷,太後示意福珈,福珈會意,輕輕擊掌,卻見原本寧靜的湖麵上緩緩漂過碧綠的荷葉與粉紅荷花。其中一朵荷花格外大,幾有半人許高,在煙波微瀾之後漸漸張開粉豔的花瓣。花蕊之上,有一個穿著羽黃絹衣的女子端坐其中,恰如荷蕊燦燦一點,翩翩若飛鴻輕揚,輕唱軟曲。
    燈火通明的湖麵漸漸安靜下來,在極輕極細的香風中,琵琶聲淙淙,有輕柔舒緩的女子歌聲傳來,唱出令人沉醉的音律。那女子的歌聲雖不算有鳳凰泣露之美,但隔著水波清韻,一詠三歎,格外入耳。隻讓人覺得骨酥神迷,醉倒其間。直到有水鳥掠過湖麵,又倏忽飛入茫茫夜氣,才有人醒轉過來,先擊節讚賞。
    皇上亦不覺讚歎,側身向如懿道,“詞應景,曲亦好。這些也就罷了,隻這曲子選得格外有心。”
    如懿低首笑道,“素來歌讚西湖的詞曲多是漢人所作,隻這一首《仙呂·太常引》乃是女真人所寫,且情詞獨到,毫不遜色於他作。”
    太後轉首笑道,“皇帝是在與皇後品評麽?如何?”
    皇上笑著舉杯相敬道,“皇額娘又為兒子準備了新人麽?”
    太後笑著搖首,招手喚荷花中女子走近,“皇帝看看,可是新人麽?”她的目光在如懿麵上逡巡而過,仿佛不經意一般,“宮中新人太多,隻怕皇後要埋怨哀家不顧她這個皇後的辛勞了。”
    如懿心頭一突,卻笑得得體,“有皇額娘在,兒臣怎麽會辛勞呢?”
    太後不置可否地一笑,隻是看著近前的那名女子,竟是入宮多年卻一直不甚得寵的慶貴人。
    嘉貴人舉起自己手中的酒盞,抿嘴笑道,“舊瓶裝新酒,原來是這個意思。”
    皇上頗有幾分驚喜之意,“沐萍,怎麽是你?”
    純貴妃亦笑,“慶貴人入宮這麽多年,如今才知歌聲竟這樣好,咱們姐妹倒也是第一次聽聞呢。”
    太後和緩問道,“慶貴人,你是哪一年伺候皇帝的?”
    慶貴人依依望著皇上,目中隱約有幽怨之色,道,“乾隆四年。”
    太後歎息一聲,“是啊,都已是第十二個年頭了呢。哀家記得,你剛侍奉皇帝那年是十五歲。”
    慶貴人垂下嬌怯怯的臉龐,“是。”
    “可哀家也記得,你剛伺候皇帝的時候,似乎並不會唱歌。”
    慶貴人含羞帶怯看了皇上一眼,“臣妾自知不才,所以微末技藝,也是這十二年中慢慢學會,閑來打發時光的。還請皇上和太後不要見笑。”
    慶貴人這幾句話說得楚楚可憐。皇上聽得此處,不覺生了幾分憐惜,“這些年是朕冷落了你,以致你長守空閨,孤燈寂寞,隻能自吟自唱打發時光,以後必不會了。”說罷轉頭吩咐李玉,“今夜,便就由慶嬪侍寢吧。”
    陸氏忙跪下謝恩。眾人也皆舉杯恭賀。太後聽聞皇上晉了慶嬪位分,麵上稍顯安慰,又言湖上風大,便先回去歇著,隻餘嬪妃們陪伴皇上繼續歡聲笑語。
    彼時皓月當空,湖上波光粼粼。有三五宮裳樂伎坐於湖上扁舟之中,或素手撫琴,或朱唇啟笛。笛聲順著和煦的微風飄來,在耳畔縈繞不絕。
    皇上與身側的慶嬪絮絮低語,也不知是誰先驚喚起來,“是下雪了麽?”
    眾人抬起頭來,卻果然見有細碎白點緩緩撒落,盡數落在了湖上,恍惚不清。有站在湖岸近處的宮眷伸手攬住,喚起來道,“不是雪花,是白色的梅花呢!”
    那人話音未落,便見一葉墨色扁舟不知何時已經駛到了滿天如虹的綢緞之下,一名著瑩白色薄縵紗衫的女子俏立當中,舉著一枝盛開的紅梅和韻輕盈起舞。畫舫上的彩燈將湖麵映得透亮,連夜空也有幾分透亮,照得那女子眉目如畫,顧盼生情。
    婉嬪低聲驚道,“這不是魏常在麽?”
    白蕊姬瞥了魏嬿婉一眼道,“魏常在此舉若是放在炎炎夏日,倒也算是別出心裁。隻是皇上既巡幸江南,為的就是多多欣賞江南風光,這白梅雖不是雪花,但乍一看卻也無甚分別,咱們住在紫禁城,難道看得還少麽?禦駕臨行前紫禁城還是白雪皚皚,如今方才到了江南,隨之而來的又是一場雪景。魏常在雖是有心想要博皇上一笑,卻未免失了新意。”複又拈起一顆白玉葡萄道,“到了什麽時候便做什麽事,如同慶嬪一般,才是恰如其分。”
    皇上原本還覺得魏常在的表演尚可,可聽得白蕊姬這般議論,再一看,卻也覺得通俗,沒什麽趣兒,便也不再多做理會,隻和慶嬪一道品酒。
    嘉貴人見皇上並不在意,撇嘴冷笑道,“今兒晚上可真是乏味,除了歌便是舞,咱們宮裏的女人即便是鉚足了心思爭寵,也得會點兒別的吧。”
    純貴妃笑著瞥了眼嘉貴人,慢悠悠道,“嘉貴人也別總說旁人。你忘了自己剛入潛邸那會兒,什麽長鼓舞啊扁鼓舞啊扇舞啊劍舞啊,又會吹短簫又會彈伽倻琴,一天一個花樣兒,皇上寵你寵得不得了。如今也慣會說嘴了,也不許別人學一點兒你的樣兒麽?”
    嘉貴人嗤笑道,“那也得舞得起彈得出才好啊。我出身玉氏,學的也是玉氏的歌舞,到底還能讓皇上看個新鮮。可你瞧今兒個,慶嬪倒也罷了,畢竟是太後抬舉的人,又是頭一個出場的,皇上喜歡呢,咱們也算看個熱鬧。隻是這魏常在排在慶嬪之後,皇上的目光早都被前頭的慶嬪吸引走了,她便是再表演什麽,都隻是多此一舉罷了。”
    純貴妃歎了口氣,有些自怨自艾,“多此一舉又何妨?到底也是年輕,今兒個不行,還有往後。像我和嘉貴人都是半老徐娘了,哪裏比得上十幾二十來歲的妹妹們年輕水嫩呢。”
    嘉貴人笑道,“那也難說。有時候女人的韻味,非得年紀長一點兒才能出來。豈不知半老徐娘還風韻猶存呢。姐姐忘了,愉妃生五阿哥是二十八歲,我生八阿哥那會兒已是三十四了,舒妃如今頭胎也二十八了。姐姐生三阿哥是二十二歲,玫妃生四阿哥是十九歲,那還算是早的,但到底也是侍奉了皇上多年後才有的。咱們皇上啊,或許就是覺得年輕的丫頭們嫩瓜秧子似的,伺候得不精細。且看慶嬪就知道了,從前十幾歲的時候跟著皇上也不得寵,倒是如今開了點兒眉眼了。所以啊,姐姐別整天念叨著人老珠黃,除了把自己念叨得絮煩了,其他真沒什麽好處。”
    如懿笑道,“有嘉貴人這句話,本宮也寬心多了。原來越老,好處越在後頭了。”
    嘉貴人猶自在那兒絮絮,皇上卻已起身,言道有些薄醉,要先回去歇著了。彼時魏嬿婉剛剛舞畢,正要上岸給皇上請安,卻見皇上已起身離席。一時間魏嬿婉被尷尬席卷了全身,她還在期望自己精心準備的舞蹈可以讓皇上耳目一新,進而得蒙聖寵,卻不想皇上根本沒在意她的表演。委屈與不甘讓魏嬿婉此時隻能望著皇上將要離開的背影,切切道,“皇上……”
    皇上聽到聲音,回頭見魏嬿婉眼含期盼,卻未多說什麽。一旁陪侍的慶嬪仿佛生怕自己得來不易的恩寵被搶去,連忙拉著皇上的衣袖道,“皇上有些醉了,臣妾扶您回去歇息吧。”
    皇上眼神迷蒙,隻隨意衝著魏嬿婉的方向丟下一句“賞!”,便任由慶嬪攙扶著離開。
    皇上離去,周圍頓起議論陣陣,嘲諷與譏笑不絕於耳,魏嬿婉尷尬得幾乎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隻是在場之人無一人為她解圍,隻任湖麵飄來的晚風吹落她眼眶中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