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永璿出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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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的不適暈眩,自然引來了皇上的關照與陪伴。她閉目和衣躺在床上,聽著皇上的腳步挾著風聲而入,不覺含了一絲淺笑。
江與彬跪在床前請脈良久,卻是一臉喜色,向急急趕來的皇上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並非鳳體不適,而是有喜了!已經一月有餘了。”
如懿一臉驚詫與意外,想要笑,卻先落了晶瑩的淚,“臣妾連日來暈眩煩悶,原以為是生璟兕的時候落下的病根,沒想到竟是有喜了。”她握住皇上的手,依依道,“皇上,是不是璟兕在天有靈,怕臣妾與皇上膝下寂寞,所以又轉世投胎,來做咱們的孩子了?”
因著兩位皇嗣早夭,皇上鬱鬱多日,如今聽聞如懿再度有孕的喜訊,常日陰霾一掃而空,擁著如懿的肩,眼中不覺泛了淚光,“是。璟兕知道咱們想她,所以又回來了。”
白蕊姬與海蘭意歡陪在如懿身邊,一臉驚喜,意歡更是忍不住感泣,“還是皇後娘娘好福氣,這麽快又有了孩子。這樣臣妾也有些盼頭了。”她的眼淚還在腮邊,繼而憤憤不平,“還好剛才兩位姐姐和容珮扶得快,否則皇後娘娘受了嘉嬪的閑氣,頭暈腳滑,傷了腹中皇嗣,可怎麽是好?”
白蕊姬亦撫著心口,後怕不已,“還好皇後娘娘沒事,否則嘉嬪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皇上微笑的眼波倏然轉為薄怒,“怎麽?嘉嬪才解了禁足,便又惹是生非了麽?”
海蘭鬱然長歎,卻隻道,“嘉嬪的性子,皇上還不知道麽?一向是想說什麽想做什麽便由著自己的!”
此時,殿外純貴妃領著眾人候在廊下,並不敢進來多問,隻預備著隨時陪侍。
金玉妍不耐煩道,“天氣還冷得很,咱們還要守在這裏多久?說來皇後娘娘的鳳體也太嬌弱了,隻是暈眩,又未跌倒!”
蘇綠筠心中憤懣,別過臉不理會她,倒是穎嬪道,“咱們都是心甘情願在這等著的,若是嘉嬪覺得自己千金貴體凍不得,就先回去便是,左右皇上在裏頭,等下問起,咱們自會照實回稟。”
殿中敞亮,外頭的一言半語偶爾落進,像投進湖心的石子,泛起漣漪點點。皇上起身推窗,轉眸向外。不遠處簇簇紅梅之後立著金玉妍,一襲寶石藍片金葡萄花彩宮裝襯得窈窕宜人,悠然觀望花落,毫無關切之意。
皇上鼻翼微張,冷然道,“中宮鳳體違和,嘉嬪還能如此悠然賞花,真是全無心肝!說!她到底如何冒犯了皇後?”
海蘭看著含怒的皇上,有幾分畏懼,藕荷色的衣裙盈然一閃,退後幾步道,“事關皇子。臣妾身為人母,不宜多言。”
皇上略略點頭,正要再發問,白蕊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悲悲切切道,“皇上,臣妾的四阿哥雖在前朝得皇上器重,然臣妾素來為了避免旁人言說外戚之故,自永琋開府後,便一再告誡他無事少入後宮。但是即便如此,嘉嬪依舊出言不遜,臣妾不敢不言了。”她一字一字,含了蘊蓄多時的恨與怨,一並吐在了字句中,“臣妾以下所言,皆為嘉嬪今早大放厥詞所說,臣妾不敢添加一字半句。請皇上明鑒。”她俯身三拜,模仿著嘉嬪的口氣道,“臣妾的兒子行八本就是占了好運氣的。太宗皇太極是皇八子登基,世祖時孝獻皇後也育有皇八子,若不是早逝,想來也是會繼承大統的。臣妾的孩子再不成器,有祖宗這樣的福澤庇佑,也差不到哪兒去的!若是有幸能將這福澤一脈相承下去,也是情理之中啊!玫妃育有四阿哥,先帝雍正爺是皇四子登基,皇上也是皇四子登基。這麽說來,玫妃的心思也可見一斑吧?”
有長久的靜默,隻聽得風聲簌簌入耳。皇上的聲音極緩,“你們身在後宮,有許多前朝的事,朕不便多說。但是如懿,你是皇後,也該知道一些。”
如懿見皇上如此鄭重,肅然道,“皇上說,臣妾便聽著。”
皇上施施然立於窗下,一身鬆石藍刻絲暗金柏紋的長袍,隻用明黃帶子鬆鬆係住,越發長身如岩下鬆,優雅中不失赫赫之氣。然而他的麵色卻如那鬆石藍的緞子,暗沉沉地發悶,“前些日子玉氏來賀,提起朕是否有立太子之意。朕也不便多言,便打發了。誰知前幾日朕單獨召見玉氏使者,那人卻說……”皇上深吸一口氣,語調更沉,“卻說起孝賢皇後生前兩位皇子早夭,孝賢皇後生前曾與嘉嬪交好,亦可出繼嘉嬪長子永璿為孝賢皇後嗣子,來日孝賢皇後靈前,也可有人祭祀供奉!”
海蘭在皇上跟前一直訥訥不肯多言,聽到此節,亦隱隱失色,“皇後娘娘已有嫡子,永璿若出嗣孝賢皇後為子,豈不宮中有兩位嫡子,既是異母所生,又長幼有別。哪怕來日無事,隻怕也要生出許多是非來!”
意歡出身官宦門第,自然曉得其中利害,陡然揚眉厲聲,“皇上,誠如嘉嬪所言,若來日八阿哥腿腳恢複痊愈,且又出繼為孝賢皇後嗣子,那麽玉氏是想要得到什麽呢?”
如懿靠在金絲攢海棠芍藥厚緞軟枕上,微笑如冬日湖上泠泠薄冰,縱然冰上暖陽融融,冰下卻依舊水寒刺骨,洶湧流動,“孝賢皇後為嫡後,臣妾為繼後,臣妾的孩子自然不能與孝賢皇後之子比肩了。隻是臣妾真的很想知道,皇上正值盛年,他們便這般苦苦追著立太子之事不放,到底是為著什麽?”
皇上的麵上有著異乎尋常的平靜,而眸中卻有著凜然拒人於千裏的冷漠。他繼續道,“自玉氏來見,朝廷裏也漸漸不大安寧,總有那些不大安分的人窺探朕的心意,說起早立太子之事。”
如懿凝神片刻,掀開覆蓋在身的湖藍華絲錦被,凜然跪下道,“皇上春秋鼎盛,年富力強,何須早立太子!何況自先帝爺起,即便有合意的儲君人選,也是放置在‘正大光明’的匾額之後,待到龍馭賓天後才能開啟,以免再出現康熙爺時九子奪嫡的慘狀。說這樣話的人,豈非詛咒皇上?實在罪該萬死!”
皇上負手而立,手指的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難看的蒼白。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說這樣話的人,的確罪該萬死。朕有嫡子,何須商議立太子之事。來日水到渠成之事,不必再有異議了。”
如懿的臉色白了一白,鄭重俯首,懇切道,“永璂才三歲,不比孝賢皇後的兩位嫡子,幼年伶俐。哪怕是中宮嫡子,也得好好請師傅教導。能不能有出息,還得成年才看得出來。”
皇上淡淡歎了一聲,扶了如懿起身,“皇後,你有身孕,不許這麽跪著,仔細傷了自己。”他扶著如懿在床邊坐下,似是無限感懷,“也是。永璂還小,如今朕的兒子裏,唯有永琋與永琪可堪重用。”
白蕊姬與海蘭聽了這話,慌忙跪下。白蕊姬道。“皇上!永琋年長,合該為皇上分憂。隻是臣妾與永琋都萬不敢做此想。”
海蘭也道,“臣妾隻有永琪這一個兒子,隻盼他早日成家立業,臣妾也可以含飴弄孫,膝下承歡,再無他想。”
皇上頷首道,“都起來吧。”又吩咐李玉,“傳眾人入正殿。”說罷囑咐了如懿好好歇息,便帶同白蕊姬幾人一同至正殿議事。
眾妃進殿後,皇上道,“朕讓你們進來,是有樁喜事要說。”他頓了頓,“中宮再度遇喜了。”
以純貴妃為首的眾人,忙跪下口稱恭喜。不論每個人心中做如何想,然而此時當著皇上的麵兒,都好像自己遇喜了一般歡喜。
皇上的目光溫和些許,徐徐道,“永琋和永琪的年紀也不小了。朕打算在朝中重臣家各選個好女兒,許配給兩位皇子為福晉。但你們身為皇子的生母,可有心儀的人家,也可說來給朕聽聽。”
白蕊姬與海蘭對視一眼,恭謹道,“朝中的大人們臣妾甚少識得,一切皆由皇上做主,隻要是女孩子溫良賢淑,品行端莊即可。”
海蘭亦道,“隻要能與永琪夫妻和睦,不拘什麽門第,都是好的。”
白蕊姬與海蘭所言便是百姓人家許親,也大致所求如此,因而她二人這般說來並等於沒提任何要求。
皇上“唔”了一聲,似乎對她二人回答很滿意,又含笑看著嘉嬪,“嘉嬪的想法呢?”
嘉嬪詫異一瞬道,“皇上,永璿才十歲,年紀還小。”
皇上道,“無妨。皇家子嗣本就成婚早,永璿再過兩三年也該到了定親的年紀,你這個做額娘的,隻當提前幫他考量一番吧。”
嘉嬪聽罷,想著皇上連六阿哥都沒問,卻問了八阿哥,便覺得皇上對她多有不同,忙喜滋滋道,“皇上疼愛臣妾母子,臣妾明白。臣妾覺得品行端莊,賢惠恭謹都是為人妻子的本分。除此之外,更重要是身份高貴,氣度不凡,方才配得上皇子龍孫,否則可不都與市井小民一般了。”
皇上嘴角的笑意漸漸斂去,“你的思慮倒很周詳,皇子龍孫,時時事事想著攀高處去,永璿若明白你的苦心,想來定會更加出息。”
金玉妍沒聽出皇上話音,以為得了皇上讚許,很是歡喜,“皇上說得是。臣妾與永璿母子連心,他都明白的。臣妾總對永珹說,有皇上這樣的榜樣珠玉在前,他若能用心學習,將來必然也能成一點兒氣候,不叫皇上生氣。”
皇上聽完,眉心驟緊,眼眸暗沉。他的暴怒隨著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了金玉妍麵上,頓時起了五個血紅指印,高高腫起。皇上怒道,“恬不知恥,罔顧人倫!有你這樣的額娘,兒子能學到什麽好?!朕還活著呢,你們都打量著八阿哥當皇帝的福澤了!簡直昏聵!”
金玉妍嚇得瞪大了眼睛,連連道,“皇上息怒!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
額上幾欲迸裂的青筋顯示了皇上愈燃愈烈的怒氣,“冤枉?朕冤枉你都覺得醃臢了自己!串通了玉氏使者想要自己的兒子去做孝賢皇後的嗣子,也不問問孝賢皇後在九泉之下是否答應!朕且問問你,你的兒子做了孝賢皇後的嗣子,成了嫡出,你們母子還想要謀算些什麽?”
金玉妍一時不曾悟過來,聽到此處,不覺驚聲呼道,“出繼為嗣子?臣妾全然不知啊!”她滿臉淚水,失聲喚道,“皇上,便是臣妾母族來使這般說了,也不算全錯!到底孝賢皇後在時,也是極喜愛永璿的!”
皇上怒極,冷道,“你是什麽東西,也敢教唆著皇子覬覦皇位了!且不說永璿的腿有殘疾,本就無望繼位大寶,便是永璿腿腳無礙,有你這樣的額娘在一日,朕也斷然不會考慮他!”
玉妍麵色煞白,如同五雷轟頂。皇上氣得目眥盡裂,“朕寵愛你多年,倒寵得你們母子不知斤兩了!你是為朕生了皇子,可生了皇子又如何?也要看孩子是從誰的肚子裏出來!你不過是玉氏進獻給朕的貢女,也敢仗著幾分姿色,仗著兩個孩子在朕的後宮興風作浪,謀害皇嗣!”
恍如被利劍戳穿了身體,金玉妍像一個被風吹落的稻草人,頓時癱倒在地,“臣妾謀害皇嗣?明明是她,是她們,害了臣妾的兒子!”嘉嬪形同瘋癲,撲上前來,指著海蘭淒厲地喊道,“皇上!永璿還那麽小,他墜馬的時候隻有愉妃的兒子離得最近。是愉妃,是皇後!你們敢不敢發誓,不是你們嫉妒本宮得皇上寵愛,擔心本宮的兒子少年聰穎,後來居上,所以才想害死永璿!你們這些賤人!毒婦!”
一眾宮人手忙腳亂地拉住金玉妍,可她像是發瘋了一般,力氣極大,拚命掙紮著呼喝不已。海蘭麵無表情,舉起三指,敬肅發誓,“蒼天在上,若我珂裏葉特氏海蘭有心加害嘉嬪之子,便叫我不得好死,死後也永墮阿鼻地獄,不得超生!”
海蘭的誓言發得慘絕,金玉妍也不覺怔住。海蘭又道,“嘉嬪,你口口聲聲說別人加害你的孩子,那麽你呢?你敢發誓麽?你敢發誓你沒有害死哲憫皇貴妃母女,沒有害過皇後娘娘,沒有害過四阿哥,沒有害過永琪?!還有慧賢皇貴妃,儀嬪,阿箬,這些人如果你都沒有害過的話,你就用你母族的榮耀,還有你孩子的性命發誓啊!”
嘉嬪很是心虛,正思索該如何助自己渡過這一關,眼光瞟到皇上之時,見皇上正定定的看著她,便顫顫巍巍的舉起右手,結結巴巴道,“臣妾若有所為,必遭報應。”
白蕊姬眯著眼看向金玉妍,“什麽報應可要說清楚,誓言不毒,無以為證。不若嘉嬪賭上你母族今後百年的榮光和你孩子的性命與福澤發個誓,若是你所言為虛,報應就應在他們身上!”
金玉妍聽罷,立時想要衝過來拉扯白蕊姬,嘴上依舊罵罵咧咧,“你這個賤人!竟敢詛咒我們母族和我的兒子……”
皇上臉上的肌肉悚然抽搐,暴怒而起。他上前一把揪住金玉妍的頭發將她拖倒在地,眼裏沁出鮮紅的血絲,神色駭人,“你才是賤人!自己不過是一件貢品,也敢這樣謀害朕的孩子!”
金玉妍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像是不可置信,茫然地睜大了眼,睜得幾乎要裂開一般,喃喃道,“貢品?皇上,您說什麽貢品,是臣妾聽錯了,是不是?”
皇上冷冷地踢開她抱著自己雙腿的手,像踢開一塊殘破的抹布,嫌惡道,“朕明明白白告訴你,你不過是一件貢品而已,你的兒子豈可擔社稷重任?若你還不懂,朕就告訴你,當年聖祖康熙拒絕群臣舉薦八皇子允禩為太子,理由隻有一個,他的生母良妃衛氏是辛者庫賤婢,出身低賤,所以她的兒子也不配做太子!今日也是一樣,你不過是小國貢女,和一件貢品有什麽區別?朕從來沒想過讓你的兒子做太子!”須臾的靜默,靜得如死亡一般。皇上的言語失去了所有的溫情與顧念,冰得瘮人,“李玉,傳旨六宮。四阿哥永琋娶和碩額駙福僧額之女為嫡福晉,五阿哥永琪娶鄂爾泰孫女西林覺羅氏為嫡福晉。”他直直望向金玉妍,繼續道,“朕之第八子永璿,出嗣履親王允裪為後,再不是朕的兒子。”
金玉妍身心俱碎,人已癡在了原地,如同丟了魂一般,聽得皇上此言,隻是渾身戰栗不已。
“朕不會再滿足你的心願,朕會絕了你們的狂妄念頭。這一脈相承的福氣,你們便不用癡心妄想了。朕隻當再沒這個兒子!”皇上再未看金玉妍一眼,以決絕的姿態背身走向內室,“李玉!把她帶回啟祥宮,朕再不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