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設計複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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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魏嬿婉所言,皇上留春嬋在禦前伺候了幾日,便下旨封了官女子,又許她恢複了自己本姓林,稱為林官女子,賜居鍾粹宮。比之魏嬿婉從前在禦前做了大半年的宮女才得封宮嬪,如今春嬋卻隻用了幾日時間便成了皇上新寵,如此這般,倒像是皇上故意在給魏嬿婉沒臉。
    翌日眾人往承乾宮請安,同為宮女出身且同住鍾粹宮的秀貴人不冷不熱道,“林官女子真是好福氣啊,一朝被皇上看中,就與咱們成了姐妹,到底是魏答應身邊出來的,這得寵的方式也是有樣學樣啊。”
    揆貴人也道,“可不是呢,隻是林官女子雖是有幾分姿色,到底也是過了三十的人了,如今才能侍奉聖駕,皇上便是有幾分新鮮,到底也不如年輕的嬪妃了。”
    平貴人也在一旁幫腔,“誰知道是不是皇上早就看上了,隻是魏答應昔日得寵,不肯讓人奪愛,如今自己也不成了,隻能推了身邊人出來固寵。”
    幾人旁若無人般說著,仿佛看不到魏答應與林官女子就坐在一旁一樣。
    魏嬿婉低著頭,極力忍著這些人的嘲諷,昔日她為主位尚得寵時,自然不會讓這些人如此囂張,而如今,她一朝落入塵埃,哪裏還有曾經的威風呢。
    而已為官女子的春嬋更是局促不安,唯有她自己知道,皇上雖是賜了她官女子的位分,也許了她侍寢,又著意賞賜了許多,雖然營造出一種她備受寵愛的狀態,然而私下裏,皇上對待她不過而而。她雖然沒想過背叛魏嬿婉,更沒想過妄圖富貴榮華,隻是她還有家人,如何能抗旨?
    她與魏嬿婉相處多年,如何不知她的手段,表麵溫柔可憐,內裏淩厲狠辣,她如今心裏很怕,怕自己不過一小小官女子,被人弄死也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輕而易舉。她自知去尋魏嬿婉解釋這一切,怕是無濟於事,魏嬿婉根本不會相信她。而自己若是去求皇後庇佑,就等於徹底與魏嬿婉為敵了,況且昔日,魏嬿婉與皇後作對,多有她從旁出謀劃策,皇後又哪裏會幫她。
    這宮裏的女人誰不盼著皇上的恩寵,唯有她,從低賤的宮女一躍成為妃嬪,卻越發的如履薄冰。
    如懿在上首斥道,“好了!你們幾個越說越不成樣子了。皇上喜歡誰,寵愛誰,也是你們能置喙的?”幾人忙稱不敢,如懿又向著春嬋道,“皇上既封了你官女子的位分,那如今也是正經的主兒了,本宮稍後會命內務府給你撥去伺候的人,你宮裏的主位是純貴妃,往後若有什麽缺的少的,隻管跟純貴妃去說就是了。”
    春嬋忙恭聲稱是。不多時,眾人便也散了。
    盛夏時節,百花齊放。皇上漸漸往承乾宮去的多了,隻是帝後二人直接相處依舊不鹹不淡。素日裏,皇上除了有幾日去到白蕊姬和意歡的宮裏,大多都寵著林官女子。眾人皆道,隻怕林官女子要不了多久就該誕下皇嗣了。隻是唯有林官女子自己知道,每次侍寢之後,皇上賞給她的坐胎藥,是她曾與魏嬿婉一同聞了多年的味道。
    宮中的日子平靜無瀾,若過得慣,一日一日,白駒過隙,是極容易過的。可是曾經得過寵卻又失去的人,最是難熬。
    長門一步地,不肯暫回車。魏嬿婉,便是如此。
    她的失寵,隨著七公主養於舒妃膝下,變成了水落後突兀而出的峭石,人人顯而易見。她不是沒有想過法子,但被進忠婉轉拒絕,“主兒何苦碰這個釘子。上回奴才不小心提了一句,皇上就橫了奴才一眼。幸好師傅沒聽見,皇後娘娘也不在旁,否則奴才的性命早沒了。”
    魏嬿婉也想過再唱起嫋嫋的昆曲,引來昔日的寵遇與憐惜。卻才歌喉一展,舒妃那兒已然打發人來,“魏答應要唱也別這個時候,咱們七公主還小,可聽不得這些動靜。等下哭起來,皇上若怪罪,叫咱們娘娘怎麽回呢?舒妃娘娘替您受著累,您卻快活,皇上知道了,可要怎麽怪您?”
    魏嬿婉聽著嬤嬤義正詞嚴的話,隻得訕訕閉了口笑道,“勞煩舒妃娘娘照料公主,我親手做了些小兒衣裳,還請嬤嬤送去給公主。”
    偏嬤嬤滿臉是笑,卻半分不肯通融,“皇上雖未明說,但內務府都得了消息,您如今被降位,且宮中一切開銷隻按著官女子來。您自己都緊巴巴的,何必還替公主操心,公主一切都有咱們娘娘呢。”
    進忠那裏使不上力,又不能借公主邀寵,魏嬿婉隻得安慰自己,一忍再忍,總會有機會的。
    隻是想盡了辦法總也找不到機會,從前春嬋在身邊之時,多少還能幫著想想辦法,而如今身邊唯有一個瀾翠,日常伺候倒是盡心盡力,但終究不如春嬋那般得用。
    連帶著到了秋日裏中秋重陽這樣的大節慶,皇後竟然都沒有安排她的座位。還是進忠悄悄過來告知了一句,否則貿貿然去了,更是讓魏嬿婉無地自容。
    窮途末路,大抵如是。宮中嬪妃眾多,得寵失寵也是尋常。若換作婉嬪,多年來寵遇寂寂,不過是拿日子熬位分而已,皇上來與不來,她也雲淡風輕。可魏嬿婉偏是得過盛寵之人,驟然失寵,且在生女之後,哪裏熬受得住。
    宮中人一時離得遠了,莫不拿跟紅頂白之態對她。而她如今又隻是答應,且一律的開銷都是按著官女子的位分來,連宮中飲宴,年節的合宮覲見,都不得參與。送來的飲食,應季的衣料,莫不餿冷腐壞。魏嬿婉少不得拿出體己銀子來填補。一開始旁人尚看在銀錢分兒上敷衍,但魏嬿婉的體己以珠寶玉器綾羅綢緞為多,典當不易。手頭的銀子流水價出去,漸漸入不敷出,又跌落至叫天不應的境地。
    如此一來,永壽宮的人心也散了。除了瀾翠和王蟾還算盡心,其餘人等或攀高枝,或被內務府尋個由頭撥去再不回來。永壽宮裏越發冷清,連宮人們路過也避著走,隻怕沾了晦氣。
    眼見得由夏入秋,由秋至冬,入冬時節,林官女子已被皇上晉為答應,魏嬿婉卻依舊坐困愁城,終日無奈,卻也不得其法,隻見得人也憔悴了下去。
    這一年初冬,和敬公主璟瑟與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自蒙古歸來,回京探望皇上,暫住京中公主府。和敬公主乃孝賢皇後嫡出親女,地位尊崇。她相貌深肖孝賢皇後,素性節儉,不喜妝飾,大有亡母之風,深得皇上寵愛,宮中亦無不敬畏。
    適逢和敬帶著獨子慶佑入宮,慶佑長得虎頭虎腦,皇上格外疼愛,便叮囑和敬時常帶入宮中。
    這一日,魏嬿婉困坐宮中無趣,便領著瀾翠往禦花園湖邊去。此時正是午睡時分,園中冷清。隻遠遠聽到兩個小宮女說笑著走過,議論著皇上正在鍾粹宮林答應房中午歇,預備著醒來後的茶點。
    魏嬿婉聽聞此話,更是恨得牙根直癢癢,她如今這般困頓,反而昔日伺候她的侍女過得如此滋潤。隻是她如今隻是個失寵的答應,又哪裏有能力去做些什麽。
    瀾翠見魏嬿婉傷心失意,忙勸道,“主兒別往心裏去,主兒如今不過是一時失寵罷了,一定會東山再起的。”
    魏嬿婉握住她的手道,“本宮如今也隻有你了。”二人正說著話,隻聽“咚”的一聲,湖中濺起尺高的水花,落到魏嬿婉衣上。太湖石後傳來男童快活的笑聲,魏嬿婉登時有些惱,正欲喝問,想起如今失勢,先氣短了三分,低低怨道,“誰這般胡鬧,今冬寒冷,我隻有這一件厚衣裳了,弄濕了可怎麽好?”
    瀾翠慌不迭拿絹子替魏嬿婉擦拭著,愁道,“宮裏連炭火都沒了,本就冷得很,這可怎麽給主兒烘幹呢?”說著,她便探頭過去,隻見一個三歲大的孩子,一個人爬在湖邊橫出的太湖石上擲石子玩。那孩子長得壯實,衣著華貴,揪著小小的辮兒,憨態可掬。
    瀾翠蹙眉道,“不是宮裏的阿哥,怕是哪家的福晉帶進來的不懂事的孩子。”她看了看,又道,“真是不懂事的孩子!那石頭上積滿了青苔,又高又滑,仔細摔下來才是。”
    魏嬿婉氣惱而不甘,“這麽頑皮的孩子,摔下來才好呢。”
    正說著,又有幾顆石子兒落入湖中,濺起雪白的水花,贏來那孩子歡快的鼓掌聲。魏嬿婉連連皺眉,扶著瀾翠的手便要走。才行幾步,隻聽得遠遠有數人喚道,“世子!世子!別躲啦!快出來吧!”
    魏嬿婉一怔,問道,“世子?”
    瀾翠“哎呀”一聲,壓低了聲音道,“主兒,聽說和敬公主帶著世子入宮,別就是這個孩子吧?瞧著年紀也差不多。”二人凝神遠眺,隻見翠葉落盡的柳枝懶洋洋地斜垂著,那孩子爬在太湖石的青苔上,手舞足蹈地樂著,渾不顧足下青苔滑膩。瀾翠不大放心,“唉!那石頭滑膩,別掉下來,可怎麽好?主兒,若真是世子,奴婢趕緊去抱下來,別出了什麽事兒。”
    魏嬿婉細白的牙齒死死咬在暗紅的唇瓣上,一下按住她的手臂,輕輕噓了一聲。她腰肢輕折,撿起一枚石子,瞅準那孩子足下,用力一擲,那孩子顯然被突如其來的異物嚇到,足下一跌。隻聽得有重物落水之聲,撲騰的嘩啦聲,夾雜著斷續的哭喊呼叫。瀾翠嚇得臉都白了,還來不及反應,隻覺得按著自己手臂的重壓倏然抽去,又一聲重響,水花撲濺。她定睛之時,魏嬿婉已然落到了水中,死死拉住了那孩子的手。
    瀾翠嚇得兩腿發軟,她拚命逼迫自己鎮靜下來,尖聲呼道,“救命!救命啊!”
    宮人和侍衛們匆忙趕來,魏嬿婉力竭倒在瀾翠懷裏,渾身都在滴水。魏嬿婉的全身都在發抖,瀾翠將自己的外罩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然而並無太多人理會她們,他們都簇擁著那個孩子,夾著哭腔的喚著,“世子”,或是“慶佑”!
    魏嬿婉的眼睛在聽到“慶佑”二字時倏然亮起,像被點亮的燭火,明媚地閃著神采。“幸好!賭贏了!”
    瀾翠看著魏嬿婉凍得慘白的麵孔,淒惶地哭著,“太醫呢?太醫!誰來救救我們主兒!”
    皇上見到魏嬿婉時,已經是兩個時辰後了。宮人們簇擁著慶佑去了,幸好還有人記得魏嬿婉,找來棉被裹了她抬回永壽宮中。魏嬿婉裹著厚厚的棉被,牙齒都在打戰。縱然殿閣中點了許多火盆,那暖氣仍然驅不走她落水後的寒意。魏嬿婉靠坐在榻上,看著燒得紅彤彤的炭盆圍著自己,那種熟悉的紅籮炭的氣味,讓她覺得踏實。
    她從來不知道,這些曾經擁有卻不曾在意的東西,有著如此現實而強大的力量。譬如,皇上衣上沾染的龍涎香,紅籮炭輕聲的“嗶剝”,織錦雲羅的綿軟,羽緞鵝絨的輕暖,這些能讓她愉快的東西,也讓她心生貪婪。
    皇上從門外進來時,帶著蒙蒙的陽光的顏色,沐著金色的光輝。她眷戀地看著,驀地俯身下去。她明白自己的卑微和脆弱,身在答應之位,沒有他的眷念與寵愛,她便是枝頭搖曳的黃葉,隻有墜落一途。
    皇上顯然已去看過了慶佑,所以神色並不焦灼。他的口氣極溫和,“慶佑頑皮,趁璟瑟午睡,乳母打盹,偷偷溜出來玩耍。幸得你瞧見救了他。方才璟瑟哭得死去活來,朕也看著心疼。”
    皇上的話頗有勸慰之意,隻見他身後紅影搖曳,一個女子清麗一笑,“皇上為了這個外孫好是揪心,看著慶佑無恙,就過來看魏答應了。”
    魏嬿婉如何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不過是指她在皇上心中無足輕重而已。她卻不能反駁,因為實在太清楚地知道,自從七公主養在舒妃身邊,大大彌補了舒妃的失子之痛,又恢複了往日的嬌麗可人,因而更得皇上寵愛。魏嬿婉覺得喉嚨裏一陣陣發緊,那原該是屬於她的寵愛。
    魏嬿婉笑得欣慰,打著冷戰道,“孩子無恙就好。”
    意歡挑著眉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來也真是巧。慶佑偷溜出來,偏魏答應瞧見了,又偏是魏答應跳下水去救。當真無巧不成書,好像天意是要成全魏答應似的。”
    皇上聽罷凝視著魏嬿婉,徐徐問,“這個時辰,你怎麽在那兒?”
    魏嬿婉一滯,未語,淚卻潸潸而落,楚楚可憐。“自從七公主養在舒妃姐姐宮中,臣妾日夜思念,總盼著見一見公主才好。臣妾不敢擅自去舒妃姐姐宮中打擾,便日日等在禦花園,隻盼著舒妃姐姐能抱公主去禦花園玩耍,臣妾能遠遠看上一眼也好。”
    意歡輕嗤一聲,“皇上,那個時辰正是午睡的時候,冬日裏風又大,臣妾如何會在那個時辰抱著公主往風口上去呀。”
    皇上眼睫一閃,微有疑色。魏嬿婉淒然開口,“皇上,如今是冬日嗎?風很大嗎?臣妾都不覺得。臣妾甚至分不出白天黑夜的區別,臣妾隻想自己的孩子,臣妾的孩子……”
    瀾翠亦含淚道,“皇上,自從七公主抱養在舒妃娘娘宮中,主兒便日夜思念,神思恍惚……”
    皇上的眼底閃過一絲柔和,“兒女養在別的嬪妃處是常有的事。舒妃出身高貴,性格大方……”他歎口氣,“別再隻稱呼七公主了,舒妃給她起了名字,叫璟妧。”
    “璟妧,璟妧……”魏嬿婉喃喃呼喚,眼淚肆意而出,緊緊地裹著被子,顫抖著聲音道,“臣妾知道,臣妾不是一個好額娘。出身微賤,學識淺薄。但是皇上,臣妾的愛女之心是一樣的,並非因為臣妾罪過有所缺失,反而讓臣妾覺得更對不起她。”
    意歡如何不知她話中含義,不屑道,“魏答應既知道自己的罪過,就該在宮中好好反思,若是公主養在你身邊,你又如何好好反省呢?且本宮有過生養,自然比魏答應更懂得如何照料孩子,魏答應不必煩憂。”說罷,她挽住皇上的手,“皇上,時辰不早了,臣妾宮裏已備好了晚膳,咱們回去吧。”
    皇上朝著意歡溫柔一笑,轉身意欲離去,“雖然你也是孩子的長輩,但朕還是要謝你,謝你救了慶佑。朕隻有這一個外孫,璟瑟也隻有這一個兒子,幸好他沒事,幸好……”
    “皇上,和敬公主隻有一個兒子,臣妾也隻有一個女兒璟妧。皇上,璟妧有舒妃娘娘悉心養育,臣妾不敢奢求能將璟妧接回身邊,但求皇上垂憐,讓臣妾能再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吧!”
    皇上隻是默默,並未出聲。魏嬿婉還欲再說些什麽,企圖令皇上改變心意,李玉匆匆進來稟告,“皇上,永和宮來人稟報,玫貴妃遇喜了。”
    這一句話,使得皇上和舒妃的眼光都亮了起來,也讓魏嬿婉又一次失去了複寵的好時機。舒妃忙道,“皇上,這真是大喜事啊,咱們不如一道先去探望玫貴妃姐姐吧?”
    皇上頷首,麵上一派喜慶,舉步便走,舒妃也迅速跟上皇上的步伐,一行人浩浩蕩蕩離去,任誰也沒有再回頭看一眼身後的魏嬿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