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嬿婉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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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緩緩而至。這夜下了一晚的瀝瀝小雨,皇上宿在永壽宮中,伴著有孕而日漸癡纏的魏嬿婉。皇上聽得一夜的雨聲潺潺,一早起來精神便不大好。魏嬿婉亦是聽了皇上大半夜的輾轉反側,生怕他有起床氣,便一早悄聲起來,囑咐了小廚房備下了清淡的吃食,才殷勤服侍了皇上起身。
    宮女們端上來的是熬了大半夜的白果鬆子粥,氣味清甘,入口微甜。隻用小銀吊子綿綿地煮上一甕,連放了多少糖調味,亦是魏嬿婉細細斟酌過,有清甜氣而不生膩,最適合熨帖不悅的心情。
    皇上嚐了兩口,果然神色鬆弛些許,含笑看著魏嬿婉日益隆起的肚腹,“你昨夜也睡得不大好,還硬要陪著朕起身。等下朕去前朝,你再好好歇一歇。”
    魏嬿婉半羞半嗔地掩住微微發青的眼圈,嬌聲道,“臣妾初次有孕,心內總是惶惶不安,生怕一個不小心,便不能有福順利為皇上誕下麟兒,所以難免纏著皇上些,教皇上不能好好歇息。”
    皇上伸出臂膀,攬住她纖柔的肩,“你什麽都好,就是凡事太上心,過於小心謹慎。朕雖然也想多陪陪你,可是朕畢竟是國君,自然不可整日流連後宮。”
    魏嬿婉嬌依在他懷中,懂事地道,“皇上說得是,晉貴人也常常這般勸解臣妾,要臣妾以江山社稷為重,不要顧一時的兒女情長。晉貴人出身孝賢皇後母族,大方得體,有她勸著,臣妾心裏也舒坦許多。”
    皇上安撫似的拍了拍她圓潤明亮的臉龐,“難得晉貴人懂事,倒不糊塗。隻是這說話的口氣,倒是和當日孝賢皇後一般的正經。”他似有所觸動,“為著璟兕之死,晉貴人從嬪位降下,也有許久了吧。朕知道,你是替她求情。”
    魏嬿婉雙眸微微低垂,弱弱道,“皇上痛惜五公主,晉貴人的錯也是不能適時安慰君上的傷懷,失了嬪禦之道。隻是小懲大戒可以整肅後宮,但責罰過久過嚴怕也傷了後宮祥和。畢竟,晉貴人是出自皇上發妻孝賢皇後的母族。”
    皇上聽了她這番話,不覺道,“這原該是皇後操心的事,如今你有著身子,好好顧著自己便是,旁的無需你惦記。”說罷慢慢喝下一碗紅棗銀耳,“朕也飽了,先去上朝了,你且好好養著吧。”走著殿門口又道,“過幾日你額娘快進宮了,你到時且安心生產就是。”
    魏嬿婉忙戰戰兢兢地謝過,目送皇上的背影逐漸遠去。
    這廂魏嬿婉正預備著不久後的生產,而景陽宮那邊卻傳來一則消息,慶嬪小產了。慶嬪這個進宮第十八個年頭才盼來的孩子,卻並未保住。太醫言道,此胎多半為男胎。這一消息讓慶嬪傷心欲絕,也讓太後再生失望。而後宮許多人卻是實打實的鬆了一口氣,畢竟慶嬪是太後的人,若是再誕下皇子,隻怕就要封妃了,如何能不讓人多一重防備。
    皇上聽聞此事,隻是象征性的去看了慶嬪兩次,又賜下了許多補品,隻是這其中有幾分的真心實意,怕是隻有皇上自己知曉了。
    沒過幾日,令嬪的額娘魏夫人便進宮預備陪伴令嬪生產,前呼後擁的架勢儼然比得上皇後的額娘一品承恩公夫人進宮的儀製了。隻是身為後宮之主的皇後沒有置喙,旁人除了私下議論幾句,便也不能再多說什麽了。
    五月,草長鶯飛。這樣美好的季節,也是魏嬿婉到了足月生產的時日。後宮眾人眼光都盯在魏嬿婉的肚子上,然而未及魏嬿婉生產之時,便等來另一則消息。
    這日,白蕊姬正在宮中侍弄花草,明心匆匆進來稟報,“主兒,聽聞令嬪的額娘用巫蠱之術詛咒皇後娘娘和十二阿哥十三阿哥,這會兒正被皇上扣在承乾宮裏審問呢。”
    白蕊姬乍一聽聞瞪大了眼睛,“宮中最忌諱巫蠱之術,魏夫人是瘋了麽,竟敢在宮裏實行詛咒?”
    明心道,“誰說不是呢?這令嬪馬上就要生產了,本來令嬪素日就恩寵不斷,如今誕下子嗣,無論男女,隻怕這恩寵也是會更進一步的,偏偏這時候出了這檔子事。”
    白蕊姬幽幽道,“難為令嬪一向心氣兒高,誰知竟有這樣隻知道拖後腿的娘家。皇上一向最重視嫡子,她有幾個腦袋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行巫蠱之術?這事便是令嬪能把自己摘出去,隻怕也免不了受牽連。如今都有誰在承乾宮?”
    明心道,“本是愉妃與穎妃去給皇後請安的,想來這會子應該也一並在承乾宮中。”
    白蕊姬笑道,“穎妃一向瞧不上魏氏那般狐媚之人,想來今日是有得掰扯了,你再去打聽打聽。”
    明心依言退下。不出一個時辰,又傳回來的消息則是,令嬪額娘魏楊氏在魏家私宅花園中埋下的詛咒皇後和嫡子的木偶已被啟出,在永壽宮側殿的佛龕下藏著的巫蠱用具也一應被查獲,魏楊氏無從抵賴。然魏楊氏卻將所有事情皆攬在自己身上,將魏嬿婉摘了個幹幹淨淨,言道令嬪為人愚鈍,不懂爭寵,皇後的子嗣一個接一個的出生,皇上眼中隻有皇後,哪裏還有令嬪的一席之地,為今之計,唯有鏟除皇後及其子嗣,方能為魏嬿婉謀得一條出路,而魏家也才能更加榮耀。
    “簡直是胡編亂造!”白蕊姬聽後氣憤不已。“令嬪這個嬪位還是皇後娘娘生下十三阿哥,皇上大封後宮才得來的,否則她也隻是個小小貴人,連主位都混不上。如今才剛剛懷了個孩子,就當自己是皇貴妃了不成?皇後之下唯有她了麽?為令嬪鋪路?宮中位分在她之上的,比她更得寵愛的嬪妃難道少麽?哪裏就輪得到她了?”
    明心忙勸道,“是,自然是輪不上她的,不過是魏楊氏為了替令嬪脫罪,自然是想到什麽說什麽了。”
    “皇上怎麽說?”
    “魏楊氏被皇上判了絞刑,而令嬪卻突然動了胎氣要生了,已被挪回了永壽宮生產,想來便是有什麽處置,也要等到生產之後了。”
    七公主的平安降生,已經是夜半時分。
    此時的永壽宮已經人仰馬翻,人人自危。隻春嬋與瀾翠兩個大宮女還在旁殷勤服侍,底下的人全不知避到何處去了。放眼閣中,唯有幾個接生嬤嬤,有一搭沒一搭地忙著。魏嬿婉從陣痛中蘇醒過來,眼底幹涸得沒有一滴淚,淒惶地望著閣頂銷金菱花圖樣,那點點碎金成了落進眼底的刺,深深紮進軟肉裏。她的喉嚨因為長時間生產時的疼痛呼喊而沙啞,卻依舊喃喃,“怎麽會是公主?怎麽會?”
    春嬋怯怯寬慰,“主兒別這麽著,月子裏傷心是要落下病根兒的。公主也好。公主貼心呢。”她極力轉著腦子,“主兒您忘了,比起皇子,皇上也更喜歡公主呢。”
    魏嬿婉聽得“皇上”二字,微微掙出幾分力氣,“皇上,皇上知道了嗎?”
    春嬋與正端進熱水的瀾翠對視一眼,還是道,“皇上已經打發毓瑚姑姑來看過一眼,回去複命了。”
    魏嬿婉眼底的熱切被澆滅殆盡,“皇上和本宮一樣,都盼著是位皇子!為什麽偏偏是個沒用的公主?若是皇子,本宮便有辦法脫出困境!為什麽?”
    春嬋嚇得趕緊捂住她的嘴,“主兒!公主也好,皇子也好,您總算母女平安,也不枉夫人……”她有些畏懼,“方才進忠來回話,夫人已經上路。主兒,您可別忘了夫人臨終囑托,一定得善待自己啊!”
    正說著,七公主嚶嚶哭了起來,她的哭聲極其微弱,仿佛也怕吵著傷心煩厭的魏嬿婉一般。不知怎的,這小兒的哭聲便觸動了魏嬿婉的心腸,終是歎口氣道,“抱來給本宮瞧瞧。”
    瀾翠見嬿婉有興致,忙抱了七公主上前,喜滋滋道,“主兒快看,七公主長得多好看!”
    魏嬿婉懨懨地瞥一眼紅錦繈褓中的嬰孩,皺眉道,“臉皺巴巴的,沒有本宮好看,也不大像皇上。”
    瀾翠吐了吐舌頭,“孩子小時候都這樣,長大就好看了。女大十八變哪!”
    魏嬿婉隨意撫了撫七公主的小臉,疑道,“怎麽哭聲這麽弱?是不是餓了?”
    乳母是早已挑好的韓娘,她上前福了一福,抱過公主哄著道,“回令嬪娘娘的話,公主喝過奶了,就是身子弱。主兒是頭胎,生得緩慢,公主也遭罪些。”她掰著指頭,“哎喲!今兒已經是七月十六了。公主是昨夜生下的,正好是七月十五的中元節!”
    另一個乳母“哎喲”一聲,嘴快道,“中元節,可不就是鬼節嘛!”
    春嬋凶凶地橫了乳母一眼,怒道,“嘴裏胡嚼什麽!公主也是你們能議論的?還不趕緊抱下去喂公主!”
    魏嬿婉懶怠理會她們,隻向春嬋道,“你去再請一趟皇上,讓他來看看公主吧,本宮也有話想和皇上說。”
    春嬋依言退下,乳母們也抱著公主訕訕退下,外頭隱約還有誰嘟囔,“神氣什麽!生了公主皇上也不來看一眼,早就失寵了的,還威風八麵的!”
    “七公主出生的日子可不好,和前頭淑嘉妃的八阿哥一樣,都是鬼節生的。”
    “你們瞧八阿哥,一條腿廢了,最後還出繼了。咱們七公主也可憐,令嬪娘娘又是這個境地,可見是被她額娘連累透了。”
    “一輩子就隻能得這麽一個公主了,公主能算什麽依靠呢?連愉妃娘娘都不如,隻怕這輩子都完了。”
    所謂的絕望,大概就是這樣毫無希望。原本意料中的錦繡人生,會因為突如其來的失算,全盤崩潰。
    而她心心念念盼望著皇上到來,卻並未實現,連帶著去往養心殿恭請聖駕的春嬋也再未回來。
    翌日,魏嬿婉隻得再讓瀾翠去尋進忠幫忙,一麵再打聽春嬋究竟為何沒有回來。彼時,眾人正在承乾宮中給皇後請安,皇上亦陪坐在一旁。進忠進來回稟,皇上便道,“朕等下前朝還有事,便不去永壽宮了。至於七公主……”他目光逡巡一圈,最後落在才舒妃身上,“舒妃,朕知你失去十阿哥後一直傷心失意,朕便將七公主交由你養育,如何?”
    舒妃一向不甚喜歡魏嬿婉,如何願意去撫養她的孩子,正想要拒絕,卻看見如懿的示意她的眼神,便道,“臣妾謝皇上恩典。隻是臣妾雖在妃位,可令嬪也是一宮主位,按規矩,是可以撫養自己的孩子的。”
    皇上又向李玉道,“你去永壽宮傳旨吧,令嬪目無尊上,藐視中宮,褫奪封號,降為答應。即刻起便將七公主抱到儲秀宮養育。”
    李玉躬身退下。皇上小坐了一會便道去處理政務,眾妃便也順勢散了,隻留下白蕊姬,海蘭意歡幾人。
    才至暖閣,意歡便道,“皇後娘娘深知臣妾一向不喜歡令嬪,為何要臣妾撫養她的孩子呢?”
    如懿隻是微笑不語。白蕊姬思索片刻道,“意歡妹妹可是糊塗了不是?七公主不過才出生,哪裏知道誰才是她生母?養在妹妹身邊,自然就是妹妹親生的孩子,往後如何教養,還不都是妹妹說了算。”
    如懿亦道,“自十阿哥離世後,這兩年,你雖麵上逐漸言笑晏晏,心中還是難過的,本宮自己也為人母,璟兕也是那麽小就去了,本宮如何體諒不到你的心情。七公主還小,你好好養在身邊,和你親生的是一樣的。況且這也是皇上的恩典。”
    意歡聽罷,似又想起十阿哥離世,眼中含著淚水,“臣妾多謝皇後娘娘。”
    而那廂,永壽宮中,魏嬿婉正焦急的等著進忠來回話,左等右等不到,卻等到了李玉奉旨而來。
    李玉恭敬道,“令主兒萬福。”
    魏嬿婉幾乎是欣喜若狂,慌慌張張擦了淚,忙不迭起身道,“李公公來了,可是皇上想念公主,要公公抱去麽?”
    李玉的笑容淡淡的,維持著疏離的客氣。“回令主兒的話,皇上是惦記著七公主了。但想著令主兒還在月子中,親自照拂不便,所以特命奴才帶了去。”
    魏嬿婉一怔,大為意外,“公主還那麽小,便要抱去阿哥所了麽?”她慌裏慌張,“公主還小,離不得額娘。”
    “令主兒此言差矣。宮中規矩,若非皇上特許可由親娘養育,皇子和公主都會交由乳母在阿哥所帶著,或是交給身份更尊貴的嬪妃為養母。”李玉道,“皇上的意思,舒妃娘娘膝下無子卻出身高貴,可以替您撫養七公主。”
    瀾翠失聲喚道,“我們主兒也是主位啊!”
    李玉似才想起來一般,“瞧奴才這記***才是帶了旨意而來的,差點忘了,還請您接旨吧。”待魏嬿婉跪好,李玉方道,“皇上有旨,令嬪目無尊上,藐視中宮,即日起,褫奪封號,降為答應。”說罷,似笑非笑道,“魏答應,您接旨吧。”
    魏嬿婉一臉不可置信,整個人好像呆滯了一般,瀾翠在旁喚了數聲,才勉強醒轉過來接了旨。李玉道,“那奴才即刻就帶七公主去儲秀宮了。”
    魏嬿婉自知阻止不了,原本她對隻生了個公主還很是失望,如今連公主都沒有了,更覺絕望,李玉才要舉步離開,魏嬿婉又忙問道,“李公公,本宮……我昨日派春嬋去請皇上,可是她一夜都沒回來,李公公可知春嬋現在何處麽?”
    李玉麵色溫和,“回魏答應的話,春嬋姑娘昨日確實去了養心殿請皇上,當時皇上正在處理政事,便叫她在一旁研墨,許是皇上覺得她侍奉得宜,便命春嬋姑娘日後都留在禦前做宮女了。正巧,如今您是答應,身邊按例也隻能留一個宮女和一個太監伺候,如此,不正是合適嘛。”說罷躬身退下。
    瀾翠聽聞此事,也很是意外,但見魏嬿婉這般,也隻能勸道,“春嬋能去禦前是她的造化,往後有春嬋在禦前能為主兒說說話,就像進忠一樣,不也很好麽?”
    魏嬿婉淒然笑著,“造化?可不是她的造化嘛。我也是從禦前宮女過來的,打量我不知道麽?隻怕往後還會有更大的造化呢。這個下賤坯子,昔日我風光之時,成日討好奉承,如今定是打量著我失勢了,她便趁機去皇上跟前露了臉。”說罷,惡狠狠的回過頭看向瀾翠,“你羨慕春嬋麽?你也想有這樣的造化,幹脆也趁早去給自己謀出路!”
    瀾翠嚇得連忙叩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隻忠心主兒一人。”
    魏嬿婉眯了眯眼道,“別以為我再爬不起來了,敢背叛我的人,我定然不會讓她這麽好過!”她望著窗外影影綽綽的光亮,揉了揉幹澀的眼,啞然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