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一生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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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女心理師的情感救贖!
    “好吧,到了你坦白從寬的時候了。說吧,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張教官會說我是從精神病院出來的?”我無賴地質問著周楊。
    周楊看了看我,問道“知道我從哪裏來嗎?”
    “婚禮上。”
    “知道是誰的婚禮嗎?”
    “我怎麽知道?”
    “錢總的。”
    我一時無語。
    “知道他跟誰結婚嗎?”
    我忽然預感到這事跟我有關,可是我不敢往深裏想。
    “和林沐。”
    竟然真的是和林沐!猛然間我忽然明白為什麽我會沒事了,難道林沐承認了她做偽證的事了?
    “你應該清楚他為什麽和林沐結婚吧?不錯,是為了你。錢總和林沐結婚是林沐承認做偽證陷害你的條件。林沐這個女人真是為了錢總什麽火都敢撲。她先是跟錢總領了結婚證,然後再去承認偽證的事。最後因為錢總找的關係,她被關押了十五天,然後罰了點兒錢就出來了。她出來之後就開始準備跟錢總的婚禮,今天是他們結婚的日子。至於你的那點兒事,因為一切都是偽證,你也就不存在要把牢底坐穿的事了,不過你持假證上崗,還是被罰了一些錢,這錢是我出的,你以後慢慢還我。至於說你在精神病院的事,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人不在這裏,任何審理你都不能到場,幸虧我在精神病院有朋友,給你開了個證明,證明你精神有嚴重問題不能離開精神病院,反正精神病院的女瘋子看起來都長得差不多。現在好了,你終於從精神病院出來了。”
    周楊一口氣把事情的前前後後都說給我聽了。我像聽著別人的故事一樣聽著這個奇怪的故事,怎麽我一走事情就出現了這樣大的變化呢?我看著眼前的周楊,腦子裏還在想著嚴純純和她的孩子,可是周楊卻把另外一件同樣荒唐的事往我腦子裏塞,我覺得我要承載不了了。
    周楊又接著說“還有,你的那間診所還有你的筆記本都已經歸還給你了。診所已經賣了,資產也整理清楚了,和你的筆記本一起躺在我家的某個角落。你要是想要的話,到我家來拿吧!”
    “我們先去參加錢總的婚禮好嗎?看你那麽快就趕到了診所,應該離診所不遠吧!”
    “你還嫌錢總不夠亂嗎?你去幹嗎呢?攪局啊?”周楊竟然反對我去錢總的婚禮。
    “那是我哥們兒,我特好的一哥們兒,他結婚了,我怎麽能不去?”
    “哥們兒?”周楊笑著搖搖頭。
    說到哥們兒這個詞,我心裏真不是滋味。我萬萬沒想到,最後,錢總會為我犧牲這麽多;我萬萬沒想到,那個當初我遇見的笑嘻嘻的小兄弟會是我最大的救星。然而為了心理上平衡,我轉念又想,這事也正是因錢總而起,否則也不會有我今天的混亂局麵。如果沒有遇見錢總,說不定我現在正跟某個類似周楊的人坐在類似周楊的車裏麵談論著我們的風花雪月呢!
    我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把自己從這個事件裏踢開了。事實上,假如沒有遇見錢總,那麽我可能遇見的是趙總、孫總、李總,我所遇見的每個人都會給我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不後悔遇見了錢總和林沐,正如我不後悔遇見了卓一凡和當了心理醫生一樣。
    “現在就去我家,你同意嗎?”周楊打斷了正在沉思的我。
    周楊微笑而溫和的臉就在我麵前,我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進入了夢境,這難道都是真的嗎?
    “錢總可以再離婚啊!”我沒有回答周楊,張口說了句沒心沒肺的話。
    周楊使勁兒敲了下我的腦袋,說“你覺得錢總還能再對不起林沐嗎?林沐也是個可憐女人,你就同情下吧!”
    “那誰同情錢總呢?”我仿佛自言自語地說。
    “以後你就繼續跟他做哥們兒就行了。到底去不去我家?誰來同情下我?為什麽我要跟一個剛剛從精神病院出來的神經病在這裏說話?”周楊歪著腦袋看我。
    我仍然在想錢總的事,心裏總是放不下,對周楊說“我覺得我應該見見他,難道我不應該在這樣的日子裏給他一點兒祝福嗎?”
    周楊拿過我的手腕,裝出一副給我把脈的樣子,奇怪地說“脈象很穩定,為什麽精神還是混沌不清呢?難道還需要繼續住院治療?”
    我抽出自己的手,瞅了周楊一眼。
    “你難道不覺得,他現在最不想接受的祝福就是你的嗎?拜托,你就讓他好好地把婚禮完成吧,不管你有多少要祝福的話,婚禮之後再說。我是真的怕了那個錢總了,為了你連娶林沐的事都幹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看見你就又把林沐扔了。我也是真的怕了那個林沐了,我可保不準她以後不會有什麽更大的陰謀來陷害你。這兩個人我都怕得很!可是現在好了,他們結婚了,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真沒看出來,你怎麽比我還自私啊?”
    “不是我自私,錢總是應該跟林沐結婚的,林沐也是應該跟錢總結婚的,他們會過得很好的,你就別操心了。好好操心你自己吧!”
    我歎了口氣,他們真的會過得好嗎?誰說得準呢?這日子真是一天一個樣,沒準兒就給你來點兒小驚喜,尤其這一年,我遇見了那麽多需要用一輩子去消化的人和事,這些記憶也許在將來喝了孟婆湯之後也不能消除,它們根深蒂固地生長在了我的骨子裏血脈裏。
    我從來沒有問過周楊卓一凡安息的地方在哪裏,我想也許他父母會把他帶回老家去,可是這都不重要了,我並沒有要去看他的準備,因為他會永遠在我心裏。
    我從來都沒有給過錢總一絲溫暖,他總是在我這裏收到無數的冷嗬和排斥,但我知道他會明白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從沒有想過要補償他什麽,因為他也會永遠在我心裏。
    至於周楊,這是一個略顯複雜的問題,我曾經說如果我逃脫了牢獄之災而他還想娶我的話,我會考慮嫁給他。可是嫁與不嫁有什麽重要?他不但會永遠在我心裏,他還會永遠在我身邊。
    “我一定要去錢總的婚禮!”我執意要去,我要親眼看見錢總和林沐幸福我才安心。
    周楊將左手搭在方向盤上,右手無奈地垂在一旁,沉默不語。
    我也沉默不語,他用沉默反對,我用沉默堅持。
    最後,周楊發動了車子,一聲不吭地帶著我奔著錢總結婚的酒店去了。
    婚禮似乎剛剛開始不久,司儀還在講著千篇一律的祝福的話,錢總和林沐站在眾人的目光之上,遠遠地看著他們的婚姻和未來。
    錢總和林沐都沒有看到我,因為場子太大,人太多,錢總家的人脈在這個時候可見一斑。
    周楊拉著我在門口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他們已經過了宣誓的那一關了嗎?”我問周楊。
    “看樣子已經過了。你問這個幹嗎?”
    我笑了,開玩笑說“我想著,當全場都在等待錢總說我願意那三個字的時候,我忽然站起來說我反對,然後拉著錢總從這個門出去,像偶像劇裏演的那樣,多拉風!我的人生也能帥氣地偶像一把!”
    “是不是看見錢總和林沐比你想象的幸福,你心裏不平衡啊?是不是看見這麽個豪華的婚禮不屬於你,你心裏泛酸啊?是不是你還想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啊?”
    周楊不是在吃醋,他說話的時候兩眼放著狡黠的光亮,他應該也是安心,這場婚禮順利了,他就安心了。
    我也很安心,雖然是遠遠地看著錢總和林沐,但是至少他們的婚禮看起來很美。
    錢總在眾人的目光裏親吻了林沐,這似乎是他們在台上的最後一個環節。
    林沐挽著錢總,像是要入席的樣子,錢總忽然搶過司儀的話筒。
    我心裏抖了一下,小聲對周楊說“他不會是要宣布這場婚禮無效吧?”
    “你怎麽盡往壞處想呢?你就不想錢總好嗎?”
    “我就是想他好才這麽說的!”
    錢總開口說話了“謝謝大家今天來參加我和林沐的婚禮!本來,在婚禮這一天,在剛才的那一刻之前,我一直很不安,因為我在擔心一個朋友,我一想到自己這樣幸福著,而那位朋友卻在外漂泊,受著折磨,我心裏就不安。我希望她能知道我的幸福,能看到我的幸福,這樣,我的幸福才是值得的。終於,剛才我看見她來了,她能在我結婚的這一天出現,我真的很感激,她安然無恙地來參加我的婚禮就是對我最好的祝福!”
    錢總說話的時候,周楊用力地拉著我的手,生怕我一激動做出什麽破格的事。
    在聽錢總說這些話的時候,林沐開始在全場搜尋,我知道她在找我。
    要不是周楊拉著,我還真想攪和攪和,錢總在說謊,他說的幸福一定不存在於這樣的婚禮上。
    “你千萬別犯傻,什麽都不能做,知道嗎?你想想看,你會嫁給錢總嗎?你不會!那麽錢總能娶的人隻有林沐!他對林沐不是有沒有感情的問題了,是他覺得愧疚,他必須照顧她,一輩子地照顧她!”周楊小聲在我耳邊解釋著。
    “但是他們結婚是錯誤的,如果不是因為我,他們不會結婚。”
    “那誰知道呢?”
    “你總是這麽狠心自私的嗎?”我轉口問周楊。問這句話的時候,我想到了嚴純純和那個孩子。
    周楊皺了下眉頭,然後開始擺著思考的架勢,對我說“你知道嗎?你最大的缺點就是總是覺得自己是個救世主,總是想去解救別人,其實你能解救得了誰呢?你先把你自己解救好了,再考慮別人的事吧!另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和活法,你不能按照你自己的主觀想法來判定他們的選擇就是對的或者就是錯的,不要以為全世界就你一個人是清醒的,不要覺得你看到的人都是有病的。你不是醫生,你隻能做你自己,做好你自己,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我在周楊的聲音裏抬起頭,向錢總看去。錢總拿著話筒,正好也在看著我所在的方向。我沒想到,他還是看見了我。
    錢總後來還說了一些話,大致和幸福有關,但是我都沒有聽清楚,因為周楊在我耳邊一直嗡嗡地不停。
    最後,錢總和林沐從台上下來的時候我對周楊說“咱們走吧!”
    周楊忽然不願意了,他說“既然來了,就不要這麽匆忙地走,如果那樣的話,錢總和林沐都會不舒服,他們都會以為你介意。”
    “你剛剛不是還說不要管別人的嗎?”
    “這不是管別人的事,這是為了做好你自己。他們會來和你說話的,一定會來的,你要等到最後。”
    錢總和林沐下了台之後沒有入席,忽然之間就在人群裏消失了。
    我坐在錢總的婚禮上一直等到婚禮結束,等到華燈初上,都沒有再看見錢總和林沐。
    在客人陸續退去的時候,我看見了錢總的媽媽。
    她走過來拉著我的手,笑著說“他們度蜜月去了。沒想到我兒子這麽快結婚,我是真的高興!你以後常來家裏玩,分手了還是朋友嘛!”
    我也客客氣氣地說恭喜,說當然還是朋友。
    我看見這個渾身珠光寶氣的母親臉上由衷的幸福,我斷定她不了解內情。但是我看出了另外一點,她是多麽慶幸她的兒子娶的是我之外的人。她或許不討厭我,但是她絕對不願意我做她的兒媳婦。
    因為錢總媽媽的出現,使得我從那個婚禮上的離開有了一種倉皇而逃的姿勢。
    而錢總,也並沒有像周楊所說的那樣來和我說點兒什麽,他要說的,大概都已經說了,他結婚這件事就是他最重的語言。
    他們會白頭偕老嗎?如果以後有了孩子,有了更親密的感情,有了親情,也許會吧。
    其實,白頭偕老不是一件難事,難的是還要幸福。
    坐在周楊的車子裏,我不知道他要去哪裏,也沒有問。
    我的腦子裏在不斷地翻滾,所有的往事和現在翻來覆去地吵鬧著,很多被埋藏了很多年的事都像是忽然從泥土裏得到了養分,立刻發芽,並且茁壯成長,當它們開出花瓣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那年我八歲。
    我雙手提著身上穿的媽媽的裙子,慌慌張張地去赴一個天真的約會。
    那條裙子實在太長,於是我的雙手便被裙子禁錮了,因為我一鬆手,裙子就會掉到地上。
    一個小男孩正在河邊等我,他手裏拿著一個墨水瓶,墨水瓶裏裝的不是墨水,而是河水,還有幾隻小蝌蚪,他還細心地摘了兩片嫩綠的柳樹葉子放在裏麵。
    自從我站在他麵前,我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那些在瓶子裏遊來遊去的小蝌蚪。我一直在想,它們沒有手甚至也沒有腳,為何卻那麽自由,為何能遊得那麽美,而我,不過是沒有了雙手,卻幾乎就要連路都走不好了。
    那個男孩叫什麽我已經忘記了,給我印象深刻的是那個墨水瓶還有瓶裏的小蝌蚪以及柳樹葉。那個男孩應該說了很多話,但是我隻記得一句。
    他說“等小蝌蚪長大了,會變成青蛙,然後幫你捉害蟲。等我長大了,會變成王子,然後幫你打壞人!”
    我伸手去接他的墨水瓶,裙子就掉到了地上。我趕緊又縮回手,抓起裙子,一身不吭地看著他。
    他撓了撓頭,然後將墨水瓶放在一邊,把我的裙子一直往上提,一直提到胸口,然後再看看下麵剛好到腳踝的裙擺,笑了。
    我攤開雙手,原地轉了一個圈,非常滿意他的設計。
    後來,他送我的那個墨水瓶連同裏麵還沒長大就死去的小蝌蚪一起消失了,消失在我成長的年月,消失在我越來越煩亂的生活。
    我曾經對付清和李雪說過,我希望遇見一個人,他願意給我抓小蝌蚪,願意給我提裙子,那麽我就願意跟他戀愛。她們的統一反應是“切!你以為你的生活是童話啊?”
    其實,我們都童話過,可是最後是童話舍棄了我們,還是我們遺失了童話?
    那個男孩為何會在記憶裏模糊乃至消失?
    為何今天我又想到他?想到他是因為怨恨他沒有變成王子,還是怨恨他沒有來幫我打壞人?或者,我隻是懷念那種單一的承諾和喜歡。
    周楊忽然放了首歡快的歌曲,他自己也時不時地跟著哼上兩聲,臉上一直笑著,還會忽然蹦出句“謝天謝地你終於回來了”的話。
    我不說話,偶爾轉過頭去看周楊孩子般的模樣。
    這種感覺真好,像是一種永遠都不會丟掉的幸福,那麽現實地在你身旁,你一伸手就能抓得到。
    我想對周楊說,這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我指的是遇見他。
    可是我忍住了,我怕他再得意忘形點兒這車就開得不好了。人生真是處處有險關,就像周楊說的,我怕了。
    音樂聲打斷了我對童年和那個男孩的回憶,但是隨後我又想起了卓一凡。
    卓一凡是我的夢想,可最終成了遺憾。在再也見不到他的時候,在內心深處,我還是有些介意他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同時我有些慶幸孩子沒有了,因為卓一凡的血液裏帶著病體,而自從那個孩子出現在我的身體裏之後,我的血液裏也流淌著病體,在那個孩子完全沒有知覺的時候消失於痛苦之前,這是一種幸運。
    想到卓一凡,我還是有些心動和心痛,我怎麽能那麽迷戀他?這是一個天意一般的局,深陷其中的隻有我一個人。
    “想什麽呢?這麽專注!”周楊忽然用手敲了下我的頭。
    “想,假如你有個孩子,你會不會為了孩子犧牲一切,包括愛情,包括——我。”就在周楊敲我頭的一瞬間,我忽然冒出了這樣的問題。
    “說什麽呢?我怎麽會有孩子?再說,我跟誰有孩子啊?”
    “我是說假如,萬一,萬一哪天的公交車或者地鐵太擠,於是你就有了你自己的孩子,你怎麽辦呢?”
    “你真傻了啊?我有自己的車我去擠什麽公交和地鐵啊?再說了,要是擠擠就能生孩子,國家立馬大力改善公交和地鐵擁擠的現狀,人口好不容易控製了,可不能因為這事又給弄得前功盡棄了。”周楊看我是開玩笑的樣子,也跟我開起了玩笑。
    “我就問你假如有一天,比如,咱倆結婚了,可是有個女人抱著個孩子找上門來了,說你是孩子的爸爸,你怎麽辦呢?”
    “那得問你啊,我是孩子的爸爸,那孩子的媽媽一定是你啊!”周楊還是不回答我的問題,我忽然懷疑他知道了什麽,或者從我的問話裏感覺到了什麽。
    我不再問了,如果周楊已經知道了事實,他不回答我就說明他心裏矛盾,矛盾就是他的答案。
    過了一會兒,周楊見我不繼續問了,忽然很嚴肅地說“孩子,自有孩子的命運,有他自己的活法。如果給我機會,我會盡我的責任,但單單是孩子的責任,不包括孩子的媽媽。如果不給我機會,我也不強求,這說明那是我的血脈注定要走的方向,而我自己的人生和幸福,仍會在我自己的軌道上。”
    “你果然是個狠心又自私的人!”我聽完周楊的話就回了他一句。
    我不敢說周楊心裏一定有數,但是多少他已經有些明白了。
    隻是,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能放開,我到底是不是愛周楊的,如果愛,又有多愛。這對我來說,都像謎一樣。
    “付清能說話了嗎?”這個時候我忽然想到了付清。
    “那我帶你去看看她吧!”在十字路口,周楊將車頭一轉,說是去付清那兒。
    付清給我們開的門,當時她嘴裏還吃著冰激淩,我再往裏一看,李雪也正坐在那裏吃著。
    我一看付清使勁兒朝我笑的樣子,就知道她還是不能說話。不過她已經不用拐杖了,雖然走起路來多少有點兒不順暢,但是畢竟扔掉了拐杖,解放了雙手。
    “呀!冷豔!你回來了?你怎麽沒凍死在路上?”李雪扶著肚子就站了起來。
    李雪的肚子還不是很明顯,可是她一副很笨重的樣子,永遠用手護著她的肚子。
    “是不是發現我現在又平安無事了,所以想我凍死在路上?都是要當媽的人了,也不給孩子積點兒德,將來孩子要是你這副德行可怎麽辦啊?你瞧瞧,天寒地凍的,兩個人在家裏吃冰激淩,完全一副非常享受的樣子,難道你們就一點兒都不擔心我嗎?丫個沒人性的!”我指著李雪和付清就是一頓教訓。
    一口氣把話說完,我真覺得舒服極了,長長地順了口氣,然後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滿足地說“爽!爽歪歪!”
    付清趕緊舀了一小勺冰激淩往我嘴裏送,李雪也過來親昵地扶著我,然後兩人把我扶到沙發上,坐了下來,隨便招呼了聲周楊。
    “你回來了就好,我和付清現在都不方便,但是早晚有一天我們會方便的,所以我們一直趁現在不方便的時候,謀劃著我們方便了要實施的計劃。現在你回來就更好了,我們想著,你再開個類似於心理診所的店,我們倆還去給你幫忙,有錢大家賺嘛。”李雪眉開眼笑地給我說著。
    我拍了拍李雪的肚子,說“這怎麽有了孩子就變成這樣了?你以前多麽賢良淑德,現在都學會謀劃事情了?”
    “我得賺錢養活孩子,給孩子最好的!”
    “給孩子最好的東西是爸爸,你給他一個吧!”我趁機打擊李雪。
    李雪用手指著我的鼻尖,說“還是那麽刻薄!外麵冰冷的世界一點兒也沒有把你感化。”
    “外麵都冰冷了還怎麽感化我?我沒成冷血動物回來就不錯了。”
    “外麵冰冷了你才能知道我們有多溫暖啊,你記憶裏的我們的溫暖還不能感化你?刻薄!真是刻薄!”李雪說著還問付清和周楊,“你們看是不是?”
    我把李雪和付清都摟在懷裏,說“好好生你的孩子吧!這輩子我對你最大的期望就是你能給孩子找個合適的老爸!付清呢,你能開口說話,別整天對著我傻笑,我立馬就嫁給周楊。”
    周楊一聽,雙手一拍,說“你們兩位可是都聽到了?一定要給我作證!付清,從明天開始,我負責你所有的治療工作,我帶你去最好的醫院看最好的醫生,我就不信你說不了話!”
    我像模像樣地立誓說這事我不後悔。我不知道這是純粹的玩笑,還是拿玩笑來做一個姿態,一個願意嫁給周楊的姿態。
    付清和李雪都在看著我笑,看她們笑的樣子,我有一種功德圓滿的成就感。
    那天之後,我執意從周楊的房子裏搬了出來,我當時對周楊說“人家可是恪守婦道、循規蹈矩、封建保守的良家婦女,像未婚同居這種事是堅決不做的,要想同居,娶到了我再說。”
    周楊又想笑又無奈地把我送回到了原來的屋子裏。
    我對原來的屋子情有獨鍾。那裏是小,甚至曾經我和付清還有李雪擠在一張床上,也有人睡過客廳,可是那裏是我青春的革命根據地,我不想就這麽丟了,我還沒玩夠呢!
    其實我堅持從周楊那裏搬出來是另有原因的。因為我常常在夜裏哭,那些猝不及防的悲傷會在黑暗裏啃噬我的靈魂和心髒,我不想看見那悲傷,但是那悲傷在夜越深的時候越清晰。我不想讓周楊知道我雖然像以前一樣笑著貧著,其實我變成了一個在夜裏被悲傷折磨得千瘡百孔的人。我需要一個人安靜地舔舐自己的傷口,我知道那傷口早晚有一天會愈合,我需要的隻是時間,隻是時間而已。
    還有一個原因,我不願意去麵對。
    有天夜裏,我聽見周楊打電話的聲音。
    他的聲音不大,可是我卻聽得異常清晰。他對著電話說“那是我的過錯,不應該你來承擔,更不應該讓孩子承擔。孩子是沒有錯,所以,你如果生下他就是在給他苦難,他沒有錯為什麽要承擔苦難呢?”
    雖然我沒有跟任何人說我遇見了嚴純純的事,不過我知道周楊一定猜到了,那麽,他也是知道那個孩子的。
    還有一次,我聽見了周楊很嚴厲地對著電話說“你別逼我!我會找到你的!”
    然後我就決意從周楊那裏搬了出來。
    我搬家之後,幾乎不和周楊聯係。周楊送我的新手機每天在無謂地響著,我就像沒有聽見一樣。
    有時候周楊會直接到我家裏來罵我,問我為何不接電話不回短信。我總是回答沒看見。
    這樣直接的借口叫周楊感覺到了我的疏離,他漸漸地電話少了,來的頻率也小了。
    我總是天真地想,如果我們就這樣相忘於江湖也是件不錯的事,等我們都老了的時候回憶起來,曾經,我們有過那樣為愛衝動的時刻,年輕時候的荒唐那麽有聲有色,那麽美好。
    有時候一想到付清我心裏總是很詫異,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裝在她心裏,才能叫她這樣安然地接受這種命運。付清看起來很快樂,有種大徹大悟的快樂。我問她,為何會如此,她總是矯情地說,她在等待她的愛情,她知道會來的,跟著愛情來的還有她等的那個人。
    那個人,生命裏的那個人,總是姍姍來遲,總是要我們等,那個人怎麽就不擔心我們在等待的途中不耐煩了,或者出了什麽事故?
    我們常常出事故。
    在除夕夜的前一天,事故就來了。
    我本不想去想關於周楊的事,可是那天我打開門,卻看見了站在門外的嚴純純。
    嚴純純看起來憔悴極了,人也瘦了很多,除了隆起的小腹,其他地方都顯得比以前瘦弱。
    我叫嚴純純進屋,給了她一杯熱水,問道“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跟蹤周楊就可以找到了。”嚴純純雙手抱著杯子,像是很疲憊的樣子。
    “可是,他已經很久都沒來了,我們也很久都沒有聯係了。”
    嚴純純輕輕一笑,說“他隻是沒有進屋來,他的車每天都經過你樓下,有時候停一停,有時候直接就走了。這裏他不順路,他是特意來的。不用費心思就可以知道,你住在這裏。”
    “他為什麽不上來?”我像是問嚴純純又像是問自己。
    可是這句話一說出來我就後悔了。
    周楊為什麽不上來?顯而易見,他看得出我的故意疏遠,他對原因更是心知肚明,他了解我。如果他不知道這件事,或者嚴純純真的不會再回來找他,也許,我不會這麽決絕。本來我就很難睡安穩,可不想以後夜裏還要忍受周楊的莫名其妙的電話。
    可是聽見嚴純純說周楊的車每天經過這裏,我倒是真的很感動。我想我和周楊的緣分也許就到此了吧,不然,為何我從未在樓下遇見過他?
    “他為什麽不上來?”嚴純純重複了一遍我的話,然後說,“你從未用心去了解過他,你知道他是用什麽樣的姿態來愛你?他覺得有這個孩子在,他就沒資格給你最好的生活和幸福。他不準我生這個孩子,這是他親生的孩子,他要殺了這個孩子。不過我不怪他,這本來就是我的錯,那種通過機器而生的孩子是不幸的。可是這種機器的不幸隻對周楊有影響,對我和孩子來說,隨著他在我肚子裏的時間越長,那種不幸就越少,我能感覺到他,他也能感覺到我……可是周楊不懂。”
    “你不是說不會回來了嗎?你說也不會告訴他,可是為什麽還是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的語氣多少有些埋怨,假如嚴純純要一個人來麵對這一切,那麽,嚴純純和孩子是幸福的,周楊也是可以幸福的。
    “我沒想過回來得到什麽。其實之前我沒有告訴你全部。我曾經告訴過周楊,就連那樣冰冷地賜予我孩子的方式我也接受了,可是他不信。後來,我拿了醫院的證明給他看,他終於信了,但他說我是瘋子,說這都是徒勞的,說我想要孩子,那現在有了,從此我跟他就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了。你可以理解我當時的絕望了嗎?就算這樣他都不接受我,反而更加看低我。後來我就走了。”
    我忽然間明白了。
    周楊本是不在意嚴純純和那個孩子的,他在意的,是我知道了那個孩子的存在。
    當我明白這一點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個罪人。錢總的孩子因我而死,卓一凡的孩子因我而死,難道周楊的孩子也要因我而死嗎?
    這也許是唯一贖罪的機會。
    “我懂了,後來周楊改變了態度,是因為我知道了,所以他叫你打掉孩子。”
    嚴純純看了看我,最後點了點頭,說“我來找你,是我最後的辦法了。請你告訴他,你不介意,然後嫁給他。我知道,你們是有感情的,叫你嫁給他,也不是為難你。”
    我略略一想,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周楊的電話。
    “現在過來一趟可以嗎?”我直截了當地問。
    “好,我馬上過來。”
    周楊的聲音略顯興奮,這是我長久的冷漠以來給他打的第一個電話,周楊會不會覺得冬季就要過去了?
    也許就要過去了。
    周楊很快就到了,他進屋看見嚴純純的時候一下子站著不動了。
    “別責怪她,我直接說了吧!周楊,我可以嫁給你,但前提是留下這個孩子。”
    我說完這句話之後,嚴純純和周楊竟然都沒有反應,他們的沉默讓我很是奇怪。
    “怎麽了?這不就是你們想要的嗎?你周楊想叫我嫁給你,你嚴純純想留下孩子,現在不是兩全其美了嗎?你們是不相信還是怎麽了?我說的是真的,周楊,我真的可以嫁給你。”我看著這兩個在我麵前低著頭的人,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我覺得我又進了一個套子,這個套子裏到底裝的是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冷豔……”嚴純純忽然張口叫我的名字。
    “嚴純純!”周楊趕緊打斷嚴純純的話,“現在你滿意了吧?可以走了嗎?”
    嚴純純忽然對周楊笑了,說“何必如此呢?我是如何對你,你應該清楚,你要我做的我全都做了,隻要我能做。”然後嚴純純轉向我,說,“冷豔,我說的話,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現在我要全部告訴你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在桂林,我遇見你的時候,說的都是真的,周楊之前並不知道我懷孕,他是在你回來之後才知道的。剛才說的都是假的,包括周楊要我打掉孩子也是假的。他在你知道了孩子的事之後就設了一個局,一個看似他容不下這個孩子的局,他怕因為在乎這個孩子而失去你。還有,你從周楊那裏搬走之後,我就一直住在他那裏,不過,是為了孩子。告訴你真相,是不想讓你被逼迫著嫁給誰。另外,周楊是愛你的,但他也是一個有責任心的人。該如何,你自己決定。”
    我轉身再看周楊,此時周楊在我麵前的模樣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我所能看到的是一個帥氣的帶著智慧的男人,而現在,我所看的是一個父親的模樣。
    周楊那樣站立在那裏的時候,他身上的氣質,真的就是一個父親。他已經在心裏開始做一個父親了。
    周楊太貪心了,想魚和熊掌兼得。
    我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做一個拋家舍業的烈女子,為了一個孩子大義凜然地說我要嫁給你,沒想到,最後自己看到的隻不過是自己的鬧劇。
    “真不愧是心理醫生,我心裏想什麽你都摸得清清楚楚。可惜,你算錯了一步,你沒想到嚴純純會說實話。”
    “我也沒想到你就這麽幹脆地答應了。”周楊說了這句話之後,眼裏忽然掉出眼淚來。
    我看見那眼淚,隨即一愣,接著就是周身的冰冷。
    我想起在醫院周楊抱著我痛哭的情形,那時的眼淚,是溫暖的。而此時,周楊的眼淚就是決定,他在用眼淚對我說“對不起”和“再見”。
    周楊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他一樣。
    此時,如果不是因為要割舍,就不會流淚。而周楊的眼淚是為我流的,這是我被割舍的代價。
    我的眼淚也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真的到了這樣一個要和周楊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並且明天可能不會再見的時刻,我才知道我是真的舍不得。
    周楊如何才能真的了解我?
    孩子?也許不過是我的一個借口,我是一個那麽自私的人,我怎麽會真的為了一個孩子搭上我的婚姻?也許我會,但是必須那孩子無比重要。比如,那是周楊的孩子。
    周楊的孩子怎麽能不重要?因為周楊就是那麽重要的一個人。
    周楊走到我麵前,然後我們緊緊地擁抱。
    這是最後一個擁抱了吧?
    我靠在周楊的肩膀上流淚,周楊抱得緊一些我的淚就多一些,淚水多一些,往日的回憶就清晰一些。
    周楊用力而又低沉地在我耳邊說“我愛你!”
    隨著那三個字,一瞬間,所有的鏡頭如潮水一般湧來。
    我看見周楊轉過身對我微笑,我看見他的淚水和傷痕,我看見他無奈地搖頭,我看見他望著我的眼睛……那時候周楊在街上,拉起我的手,說著跟我走,然後任陽光照射我們的微笑和靈魂,我們一起在汗水裏感受激情和生命,那麽真切。那時候周楊去看獄中的我,去看躺在病床上試圖讓一切灰飛煙滅的我,他拉著我的手,說著有他在,然後從我的身體裏呼喚淚水,他想用淚水湮滅我的妄想和病症。我曾經那麽堅定地相信,周楊會永遠在我身邊,我曾經那麽篤定地認為,周楊會給我幸福。
    可是,今天他要跟我說再見。
    並且在他說了“我愛你”之後。
    周楊的再見沒有說出來,他轉身離開就是語言。
    在周楊拉著嚴純純走出門之前,我大聲說“我也愛你!”
    我是真的愛他,在他將要離開我的時刻,我發現我是真的愛他。
    周楊的腳步停了下來,嚴純純回過頭來看我,一言不發。但是嚴純純的眼睛裏裝滿了期待。我知道,她對周楊仍有期待。
    我看著周楊定格的背影,說“謝謝你!賜予我愛情!”
    那天周楊和嚴純純走了之後,我度過了死寂一樣的黑夜和白天,然後除夕夜就到了眼前。
    鍾聲敲響之前,天空飄起了雪花。這是付清和李雪告訴我的。
    她們敲門的時候,我仍舊蜷縮在沙發上,手腳麻木,過了好久才起身去開門。
    “外麵都下雪了,你這屋子裏的暖氣怎麽還不開?”李雪一進門就大叫著冷。
    “開了。”我淡淡地回道。
    “你怎麽這麽老半天才開門?過個年你也沒個動靜,家也不回,也不和我們聯係,你再不開門我都要報警了。”李雪一邊放下手裏的購物袋,一邊喋喋不休。
    付清一進屋就開了所有的燈,然後把暖氣也打開了。
    “你們怎麽來了?”我說話的時候有些提不起精神。
    “陪你守歲啊!今晚我們一起在這兒擠了。”李雪說著就和付清兩個人都坐在了我身邊,親昵地挽著我。
    我左看看右看看,問道“你們是不是想借錢啊?你們這樣我有些受寵若驚啊!”
    付清使勁兒打了一下我的胳膊,李雪指著我對付清說“這像失戀的嗎?”
    付清搖著頭。
    “誰告訴你們我失戀了?”問完以後我仔細想想,如果她們說的是周楊的事,這消息傳得也太快了。
    李雪咳嗽了一聲,說“中午的時候,周楊給我打電話了,叫我們來看看你,和你一起過個年。然後我就問怎麽回事啊,我以為他跟你一起過年呢,然後他就簡單地說了一下你們之間的事。冷豔,我問你,你認真地回答我,你愛周楊嗎?”
    我一聽,知道了周楊果然隻是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重點都留著沒說。
    “還有意義嗎?”我問道。
    付清用力拍著我的手,意思是說有。
    “你要是愛他,就搶過來唄!”
    “可是他有孩子了。”我低著頭,說了一句。
    “你介意他有孩子?”李雪問。
    “我不介意,但是周楊介意我介意,可能我也有那麽一點點介意。”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把自己都繞進去了。
    “你介意的話,那就是不愛他了,那就無所謂了。”李雪像是鬆了一口氣。
    付清也笑眯眯地做放鬆的姿態。
    我低著頭,好半天不說話,最後抬頭對她們說“可是我愛他。”
    “那他愛你嗎?”李雪又問。
    “應該是愛的吧,他說是的。”
    “那你們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因為有孩子。”
    “如果你們相愛,就不應該介意有孩子這回事。”
    “不,我們都介意。”
    “既然相愛為什麽介意?”
    “因為我們相愛。”
    “……”
    李雪和付清沉默一陣之後,忽然把我按在沙發上,然後對我一陣拳打腳踢,直到我求饒她們才住手。
    然後我們開始煮李雪買來的速凍餃子,吃著零食縮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一邊看電視一邊想著李雪的問題,忽然之間也不明白了,為什麽不能在一起?為什麽不能呢?
    因為孩子,還是因為愛情?
    也許我們都太在乎愛情了,周楊在乎,我也在乎,可孩子是我們愛情的汙點,我們唯有用分離來抵擋那個汙點,這樣一來,我們的愛情,又純粹了。
    隻是,我又成了孤單的一個,我看著李雪和付清,覺得我們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可是我們又都誰也不是誰了。
    鍾聲響過之後,我們也放了鞭炮禮花,然後像個孩子一樣開心地睡覺了。
    我睡不著,起身拿出我的記事本,慢慢地開始回憶記事本上斷裂的筆跡,那些沒有記上的事是從我入獄開始的還是從卓一凡離開開始的?
    這個回憶需要勇氣和大量的時間,但是我決定把回憶補回來。
    回憶像梅雨天裏長期掛在屋簷下的被單,上麵印滿了你熟悉的味道,卻一直潮濕不幹。當我像個電影人一樣慢慢回放的時候,在裏麵看見各色各樣的自己,看見各種歡笑和苦痛,忽然覺得人生沒有什麽是抵擋不了的,如果生活一直是雨天,你就用自己的溫度把一切潮濕的東西焐幹。
    我要開始一趟旅程,在這個旅程裏,我能看見我的愛情。
    我剛剛動筆的時候,隻聽付清忽然清晰地啊了一聲。
    李雪忽然坐了起來,我也驚奇地看著付清。
    “不能說話不能貧嘴不能損人不能跟你們針鋒相對的日子可憋死姑奶奶我了我終於又能氣壯山河氣勢如虹氣死你們地跟你們貧嘴了!”付清在啊了一聲之後,非常準確、非常流利完整地說了那麽長的一句話。
    後記
    關於這場救贖的故事,我多少有點兒遺憾。因為我本想有一場盛大的團圓,讓愛情和幸福在結尾處綻放生命的力量。
    然而,仍舊是支離破碎的傷痕和離別,仍舊是看似平淡背後的辛酸和無奈。
    因為我能感覺到故事裏的人蹺著二郎腿指著我的腦袋十分不屑於我想要給的圓滿。
    因為我給了他們卑微、執著、生命和愛情。
    關於卑微。
    這是故事裏的一根筋,順著這根筋,你能摸到每個人的心靈。
    我們總是在自己的世界裏假想著自己是偉大的鬥士,自己的靈魂處於壓倒一切的最高點,我們崇拜自己,覺得自己是核心和主角。然而這種想法有多強烈,我們本身就有多卑微。
    那些殘酷的黑暗和脆弱會橫亙在生命麵前,通過摧殘我們的肉體來奴役我們的靈魂。
    這隻是最原始的卑微。
    這其實是可以對抗的卑微。
    可是當一個人從靈魂的源頭就開始冷漠、恐懼、軟弱、猥瑣的時候,他的卑微就變得無可救藥了。
    卑微會叫一個人喪失信念,從而變得百無聊賴或者無所畏懼,並且內心空空,無可珍惜,無不可珍惜。
    於是他們總是想潛伏於誰也看不到的狹小世界裏,然後想盡辦法自娛自樂。他們所說的話所做的事,看起來低級無味而且粗俗,但這正是他們唯一的情緒出口。他們仿佛要把內褲拿出來當旗子搖,然後高聲地將他們的卑微展示給眾人看,這恰恰是他們為了更少地得到嘲笑的方式。
    幾乎故事裏所有的人都有卑微的成分,他們的區別隻是有的多有的少。你看他們所說的話,所生的病,就會知道他們多想遮掩自己的卑微。
    可是,欲蓋彌彰。
    關於執著。
    或者說是癡。
    很多種無奈和失望甚至絕望都是因為我們太過執著。過分地執著於一件事或者一個人,會使得自己看不清方向並且迷失。
    如何能在合適的時刻放手,我們總是學不會。
    因為我們不懂得,為什麽有些東西不論如何執著也得不到。
    執著這把劍,最終傷得最深的,是自己。因為在這場遊戲裏,付出最多的,是自己。
    然而我明知道這是錯的,卻仍舊盡力給故事裏的每一個人一個漂亮地執著的姿態,因為我也是一個偏愛執著的人。那些卑微的癡,成就了我們的眼淚和難以忘懷的悲劇。
    那些執著之下的癡纏變得纏綿悱惻,他們總是用一個姿勢站立,就像頑石,心碎時刻,就是灰飛煙滅之時。
    這些故事讓人對執著愛恨交加。
    關於生命。
    我們所有的欲望和恐懼都來自於生命的神秘和高貴。
    在一般的生活裏,生命藏在你關注不到的角落,你照樣吃喝玩樂,行雲流水。可是在巨大的威脅下,生命這個東西會忽然跳進你的心裏,占據幾乎所有的位置,控製你所有的思想。
    活著,活下去,會成為你唯一的主題。
    在這樣的主題下麵,人會變成什麽樣?人的心理會扭曲成怎樣的圖案?
    這樣的話題,我不能企及,我隻有用帶點兒荒誕意味的現實,像是演繹著鬧劇一樣給你看一幅幅昏黃的照片。
    如果生命可以無所謂呢?
    果真那樣的話,要麽是生命已經承載不了巨大的悲哀,要麽是心裏有了偉大的信念,要麽是得到了足夠滿足的幸福。
    那群荒唐的監獄女人和還未出世的孩子是我想要表達的生命。
    關於愛情。
    顯然,這是一個愛情故事,可是故事裏的愛情總是不盡如人意。
    愛情是什麽?
    沒有答案。
    但我總是認為,愛情就是那份你一旦得到就會在手裏腐爛的蛋糕,而如果你隻能在櫥窗裏看著它,它則永保鮮豔的顏色。
    愛情最美的時候如同情人,所以你要小心供養,並且不要企圖完全據為己有。
    愛情的不可得特性正是所有人瘋狂追求愛情的原因。
    我們總是甘願去受那一份煎熬,因為在愛情的另一頭,有我們夢寐以求的幸福和美好生活。
    可是有些人,他們喪失了去愛的能力,他們的世界沒有愛情,也沒有能激發他們生出愛情種子的因素。他們是悲哀的。
    於是他們四處尋找合適的土壤,讓自己紮根,然後從心裏長出愛情的花朵。
    尋找愛情,其實才是這個故事所要表達的主題吧。
    把情感救贖分開來看,情感和救贖,是我想要說的話和最終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