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最後一封信(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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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的氣味真的很不好聞,路程遙早上是被尿臭味熏醒來的。一大早一個男人就開始收拾病房裏的尿桶了,他提著一個大大的鐵皮桶,將每人床下尿桶裏的尿液倒進去,嘩啦啦的聲音,散發出一陣陣惡臭來。
天還是黑色的,沒有亮,寧靜裏夾雜著一些鳥叫聲,還有一些呼嚕聲。
從對麵高處的窗戶看出去,看著外麵天空的藍色一點點的褪去,路程遙漸漸又有些迷糊了,可惜已經不能繼續睡了,大夫來查房了,護士小姐也開始給他們送來洗臉盆了。
一個男大夫,身高大約1米7的樣子,身材消瘦,帶著口罩和眼睛,拿著一個本子,邊走邊詢問著每個病患的情況,雙方的問答都是一致的,幾乎都是重複著“感覺怎麽樣”、“挺好的”,直到路程遙這裏打破了雙方的和諧。
“感覺怎麽樣?”
“不太舒服,味道太衝了,而且傷口癢得很。”路程遙沒有像前麵的病友一樣溫順,他給大夫找了麻煩。
大夫本已順勢向前走去了,聽了他的話,扭頭看了他一下,又詫異的折了回來,拿起他床頭的病曆看了起來,邊看邊說道:
“忍忍吧,醫院條件簡陋,你們人又多……”
路程遙沉默著沒說話,他在等大夫看完病曆後的答複。
“嗯,你是中彈了,子彈留在體內,現在需要取子彈是吧,你傷口癢等會讓護士給你取點解癢的藥塗上,能好些,可千萬別撓,今天檢查一下看什麽時候可以手術,手術完了就好了。”大夫也沒讓他等待多久,隻是一看就回複說,看來他的病確實不是什麽大毛病。
大夫說完就頓了頓,又問他道:“還有什麽問題嗎?有問題盡管說,我們就是專門為你們服務的。”
“沒有了,謝謝大夫。”路程遙也不是故意給大夫找麻煩,他隻是剛進來,對環境還沒有建立起安全感來,也對自己的手術還是有些擔心,想著尋找一些慰藉的話來聽。
大夫看了看他,緩緩的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就又朝前走去,一路又開始重複著“感覺怎麽樣?”、“都挺好”中向前走去。
路程遙實在是難以忍受房間裏的尿臭味,就拿著臉盆,出門去了。
昨晚來的時候是半夜,他也沒顧上查看醫院的布局是什麽樣子,以至於他拿著臉盆走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洗漱間,隻得拉住一位如果的護士小姐問了起來。
按照護士小姐的指點,他沿著一片石板路走了過去,轉了一個彎就看見了洗漱室了。
今天是個陰天,空氣很涼,冷風吹到鼻孔裏,竟然很新鮮。洗漱室裏麵已經擠滿了人,大家排著隊等著接熱水,路程遙也照例排了過去。
人群前麵,興奮的聲音喊著:“路哥,是我,小四”,路程遙見到小四,也有些激動,遠遠的打著招呼。
小四招呼路程遙把盆遞給他,他幫忙把熱水打回來,路程遙於是就遞給了他,然後走到一旁的冷水處等待著。
很快小四就一手一個盆端著走了過來,他們用冷水調好溫度後,開始洗漱了。
“你那邊怎麽樣?”路程遙邊洗臉邊問道,這天氣用熱水洗臉,讓他很舒服。
“不太好,六個人住在一個大帳篷裏,拉屎撒尿都在裏麵,整的味道太差了,我一晚上都沒睡好。”小四含糊不清的回複著,臉上的肥皂泡沫已經覆蓋住了整個空間,以至於他說話竟然聽的很是變扭。
很快兩人就洗漱完了,路程遙上午有檢查,顧不上繼續和小四寒暄,就道別回到病室去了。
他回來的時候正好是最熱鬧的時候,大夫已經查完了房,開始為每一床的病人進行新一天的治療了,輸液的、換藥的傷員都在哭喊著、呻吟著,讓他好像走入了地獄似的。
隔壁的白先生也在換藥,隻見整條腿拆開包著的紗布,裏麵的肉已經有些發黑的感覺了,上麵的傷口和刀口就像是一片黃色的沙漠裏有黑色的洪水流過似的,走出一條條蜈蚣似的斑紋,讓路程遙看著有些心悸。
白先生還是比較堅強的,愣是換完了藥都沒有哼出聲來,可是直到掛水才顯露出他的軟弱來。
“大夫,行行好,能不能不掛水了?”他聲音低聲的問道,就像是自言自語。
“不行,你現在傷口有些發炎,不輸液你的腿就保不住了。”一個瘦高瘦高的年輕男醫生對他說道。
終於白先生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再說話,任由護士小姐過來給他紮針掛水了。
“白哥,掛水很難受嗎?”路程遙重來沒掛過水,有些擔心的問道。
“難受,比中彈都難受,反正我是不願意,但不願意又能怎麽樣了?為了保住這條腿,也隻能由他們擺弄了。”
路程遙躺下聽著病房裏的各種聲音,六床那邊應該是傷的比較重的,竟然是三個護士和一個大夫一起為他整治的,他本來是渾身裹著白色的包紮帶,右腿被從房頂垂下來的繩子吊起來,現在竟要全部拆開塗藥,然後重新包紮,這工程量看來著實不小。
不一會他的主治大夫也來了,是一個中年大夫,別人都叫他馮主任,接他來的範大夫也跟著,拿著一個本子,準備做記錄。
“感覺怎麽樣?傷口疼不疼了?”馮主任看了下他的傷口,按了下問道。
“不疼了,就是癢得厲害。馮主任,我這手術什麽時候能做啊?”路程遙回道。
“嗯,你傷口好的很好,等會讓護士帶你去照個片子,然後再看什麽時候做,估計調養兩三天就可以了。”
馮主任看完他的傷口,回複道。
“範大夫,給他量下體溫,再開點止癢的藥,等會你去排一下照光片,上午照了,到時片子給我看看。”
“好的馮主任,病人需要掛消炎水嗎?”
“不需要,他傷口沒有發炎,等開到完了再掛吧。”
說完兩人就走了出去,不一會,範大夫又回來了,遞給路程遙一支體溫計說:“含到嘴裏,5分鍾後叫我。”說完又急匆匆的走了。
路程遙接過體溫計,把它放在口裏,盯著範大夫離去的背影看著,等待時間的消磨。
大約時間是夠了的時候,範大夫又拿著個本過來了,先取出他的溫度計看了看體溫,然後對他說:“體溫正常,36.6度,伸手過來,數下脈。”
路程遙伸過去左手,範大夫拿起他的手腕開始數脈搏,然後在本子上記錄了後,從兜裏取出一管藥劑來,對他說:“這是止癢的,我給你塗上,一會就不癢了。”
塗完藥後,範大夫囑咐了他不要撓後,就又急匆匆的走了,看樣子他們有是很繁忙的。
隔壁的白先生在範大夫走遠後,才開腔說:“這個女娃不錯,有人味,你看我的大夫,看我就像是看一件貨物似得……”
聽著白先生在耳邊的念叨,路程遙心不在焉的應付著,興許是看他沒有談興,白先生說了幾句就回床休息去了,也讓路程遙終於有機會休息一會了。
傷口塗了止癢藥,竟然更癢了,路程遙和自己的身體抗爭著,壓迫自己的手不要去撓,就這樣堅持了一會,這股癢癢的勁頭就過去了,然後就感覺一陣清涼舒適的感覺,讓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緩緩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