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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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世界裏,阮綿綿與丁依都隻是他生意的一種。有一天,這兩個人都走掉了,讓他血本無歸。他計算了一下成本,發現阮綿綿還帶走了他的子公司。他這才發現自己不可能實現三贏。直到這時,他才能痛下決心剝離不良資產。
我追下去,生怕丁依做出什麽有礙人民生命財產健康的事情……
好吧,我承認,我必須得直視我體內的八卦因子作祟。
但是,我身為丁依的天字第一號閨蜜,如此時刻,豈有退縮的道理。
我必須、絕對、肯定,要在一旁支持她,精神上。行動上的話,我是個比較有自知之明的弱女子,這,這,這,我想我還是默默點兒好。
丁依踩著她不低於八厘米的高跟鞋走得咯咯作響,邊走邊把披散下來的卷發挽成一個髻,紮在腦後。
然後,朝那群喊婚的過去了。
瞬間,我這顆幼小的心髒提到了嗓子眼,默念著:好樣的,上!為了維護正義,代表月亮消滅他們。
丁依向其中一個人伸出了胳膊,我覺得這事有點鬧大了,剛準備上前阻攔。
丁依卻舉起手,拉過橫幅一角,振臂高呼:“在一起,在一起!”
喊婚的網友見有了新同盟,都十分高興,紛紛對丁依報以微笑。
一個操著台灣腔的河南女孩甚至主動跟丁依聊起了丁依:
“好感動哦,丁丁就是在這個樓裏的喔,恁見過伊沒有?”
丁依瞪大了眼睛:“沒有啊,大家不是在網上答應莫名,不人肉丁丁的照片麽?”
說完,繼續揮臂呐喊,期間不忘舉起手機各種自拍。
我目瞪口呆,丁依衝我偷偷眨了眨眼睛。這場由丁依本人參與的、跟丁依本人對話的真實場景劇,最終在大樓保安的幹預下結束。無論是觀眾還是演員,都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驚魂未定,丁依則反複觀看剛拍的視頻和照片。
“嚇死我了,我以為你要去跟人家決鬥。”我說,“你怎麽知道他們不認識你?”
“莫名那個帖子我一天回複一百多條,貢獻三百多下點擊量,我怎麽會不知道他們認識不認識我。”
“原來,你就是人肉頂貼機。”
丁依頭也不抬:“這年頭,你不推銷自己誰會認識你。誒,你說這張放在博客上怎麽樣?”
丁依指著一張俯角拍攝、顯得她臉很小、眼睛碩大的照片問我:
“弄一個液化,加一個柔光,取個名字叫‘丁依和她的粉絲在一起’。哼,氣死我們班那群黃臉婆。”
“你不怕被人肉啊?網友們知道其實你就是丁丁,會不會覺得你在捉弄他們?”
“他們難道不會覺得我很可愛,參與感很強麽……不過你說得也是。”丁依歎了口氣,“唉,那就隻能組織一場同學會,挨個給她們發照片了。這麽過癮的事,怎麽能不讓她們知道呢,你不知道,我們班那幫女的有多氣人,上次……”
說著說著,丁依忽然停下了。
遠遠地,我看見莫名插著口袋站在路邊角落裏,仿佛正猶豫要不要走過來。
丁依快步走向前,我本以為她要去跟莫名打個招呼。結果,她直接忽略了莫名,衝到莫名前方十幾米處,給了一個男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居然是許長柱!他怎麽會在這。我和不明真相的莫名都愣住了。
“你來幹什麽?”丁依冷笑,“是那天出的醜還不夠麽?”
但我明顯聽出她聲音顫抖,帶著隱約的哭腔。
許長柱摸著被丁依打紅的臉,盡力克製自己:“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左左的。”
從丁依的背影,我都能判斷出她臉上寫著多大的尷尬,我趕緊向莫名使了眼色,莫名幾步走上前,拉住了丁依:
“丁依,我等你半天了,走吧。”
丁依被莫名拉走了,她一步三回頭地瞪著許長柱,眼睛裏盈滿了委屈的淚水。
許長柱一邊嘶嘶地倒抽著涼氣,一邊一瘸一拐地向我走來。我心頭一顫:打你臉,腿怎麽還瘸了。
“姐……”那個‘夫’字被我咽了回去,“許先生,你找我有什麽事。”
許長柱咬著牙暗罵著:“死三八,踩死我了。走,換個地方說。
五道口有幾個不錯的咖啡館,這一片大學比較多,咖啡館裏聚滿了年輕人,他們三個一群,五個一組在咖啡館裏讀書、聊天。
我看著他們,盡量假裝我和許長柱不是一起來的。
此刻,許長柱正襟危坐,領帶係得很漂亮,襯衣扣子扣到最上麵一個。
他的金表、手機、手包、車鑰匙,都一項項擺在桌子上。
他的氣場,還是比較適合那種侍者穿大長裙子,賣商務簡餐兼死貴茶水、永遠有包廂服務費的咖啡店。
“這個請你交給綿綿。”許長柱推過來一張銀行卡,“我會定期往裏麵存錢,所以不用擔心不夠花。”
我使勁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這還是那個轉移財產的許長柱麽?
“許先生,我想你這麽做有點多餘吧,我表姐跟你離婚的時候,你可沒有這麽大方。”我雖然沒有隨意取用的銀行卡,但氣勢上已經不輸無限透支的信用卡。
許長柱喝了一口咖啡:“左左,你是職業女性,我以為你能理解。我跟你表姐結婚這些年,沒讓她吃過一點苦,哪怕是我剛創業累得跟孫子一樣,也沒虧著你表姐。她在家裏每天過得是神仙一樣的日子,怎麽能知道我在外麵的辛苦呢。錢就是那麽多,賬麵上是多少,就是多少,我可不會幹違法的事。”
我笑了:“沒事,你可以說實話,我沒帶錄音筆,況且法院判都判了,你的錢別人拿不走了。說實話,我也覺得阮綿綿活該,有眼無珠這種事,確實不能怪別人。”
“左左,你罵我也好,氣我也好。我做事有我的道理,錢在我這,我就能讓它再生錢,你表姐,也過不了苦日子。”說著,又把卡往我這推了推。
“你們離婚了,你的錢是生小錢還是包二奶,跟我表姐都沒關係。這錢,我可不敢接。你自己去給你前妻。”我特意把前妻兩個字說得很重。
“她不花,孩子也得花。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跟著她吃苦。我就不去找她了,她看見我一生氣,再動了胎氣。”
我愣住了:“孩子,什麽孩子?”
“綿綿懷孕了,大概三個月吧。”許長柱歎了一口氣,“她離家出走那會兒可能剛懷上,要不是她媽給我打電話,我壓根就不知道這事。”
許長柱的惺惺作態,居然讓我對他有了一絲憐憫。但是表姐懷孕這事,究竟是真的還是許長柱的戰術,還有待考證。我迅速調整一下呼吸,恢複到戰鬥狀態:
“許先生,你那麽篤定那個孩子是你的?我表姐可不是被你整死,還替你無怨無悔養孩子的主兒。”
許長柱笑了:“左左,我比你了解綿綿。給我戴綠帽子這種事,丁依做得出來,她做不出來。這就是為什麽,丁依跟了我這麽多年,直到綿綿執意要跟我離婚,才能爬上位。當然了,我沒想到你們認識。”
我看著他一臉遺憾,幾乎再補一個耳光給他。
“這事我不能確定,我也不摻和。你的卡,你收好,你的錢,我不敢沾。”我把卡推回許長柱那邊。
“你不收也沒關係,以後你表姐有什麽難事,你一定要告訴我,替我照顧好她。”許長柱一臉好男人的溫柔,讓人幾乎錯覺,阮綿綿遭受的痛苦都是另一個男人所為。
“阮綿綿能照顧好自己,顯然,你對她也並不了解。”我一口氣喝光杯子裏的水,這才沒有破口大罵。
見我準備要走,許長柱叫人結賬,他打開錢包,裏麵露出名片一角,我忽然想問他那件困擾我很久的事:“你是怎麽做到在兩個女人麵前維持兩個身份這麽多年的?”
許長柱困惑地看著我:“兩個身份?你是說我的兩個名字吧,這件事我真的沒有騙她們。許長柱是我爹給我取的名字,許世豐是大師給我取的名字。我跟你表姐結婚後,生意一直沒起色,就找了個師傅給我重新取了個名字。兩個都是我,隻不過,綿綿從不關心我在外麵的事,也不知道我的新名字。至於丁依,我認識她的時候我已經叫許世豐很久了。”
這一刻,我忽然替我的兩個朋友釋然了:沒什麽好怨的,是他的錯,更是你們的錯。不再愛了,於是,一切都變得扭曲了。
我微笑著伸出手,跟許先生握了握:“也不知道稱呼你什麽好,隻是我奉勸你一句。對待女人,不能像做生意,愛情隻能雙贏,不可能多贏。”
走出咖啡館的時候,我想象許長柱若有所思的表情。但實際上,他不會懂,他甚至不會想要懂。在他的世界裏,阮綿綿與丁依都隻是他生意的一種。有一天,這兩個人都走掉了,讓他血本無歸。他計算了一下成本,發現阮綿綿還帶走了他的子公司。他這才發現自己不可能實現三贏。直到這時,他才能痛下決心剝離不良資產。
我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阮家池塘。阮家池塘的門口,坐了很多等位的客人,他們滿含期待,希望品嚐一個婚姻悲劇女人的事業成功。
我衝進廚房,阮綿綿果然在幫忙,正把刷好調料的雞翅放進烤箱,手不自覺地撐著自己的腰。我鼻子一酸,我算什麽表妹什麽朋友,每天隻想著自己的那點事,房子工作男人。表姐懷孕這件事,我應該比任何人都早知道才對。
“左左,你怎麽來了?”阮綿綿看見我,驚喜地說,“我以為今天你不來了呢,都八點了。”
“你怎麽不告訴我你懷孕的事?你應該休息的,不能這麽辛苦。”我厲聲道。
“我沒什麽妊娠反應,自己可以照顧自己,況且你們白天上班又那麽累。”阮綿綿輕輕摸摸自己的肚子。
這麽說是真的:“你不怎麽明顯呢。”
“你是怎麽知道的?”表姐反問我。
我揶揄表姐:“哦,我今天上班時穿越了,然後不小心看見了。”
表姐一臉尷尬:“說正經的。”
“你前夫今天來找我,他告訴我的。而且,這個無縫澆鑄鐵公雞,居然主動提出要給你錢,我替你拒絕了。不過……你不是真的準備一個人帶大這個孩子吧。”我嫌棄地看一眼阮綿綿的肚子,低聲說,“小鐵公雞。”
阮綿綿發了一會兒呆,服務生把客人新點的單子從窗口遞進來,阮綿綿掃了一眼,吩咐廚師去做,然後自顧自地走了出去。有的客人認出她,跟她打招呼。隻是,他們都叫她“老板娘”,客人們下意識地覺得還該有個“老板”才對。
阮綿綿帶著我走到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她迷惘地看著我,我也迷惘地看著她。
“讓我再考慮考慮。”阮綿綿艱難地開口。
我幾乎要跳起來:“你還猶豫什麽,不能再拖了。你現在生活剛步入正軌,不能為許長柱耽誤自己啊。當機立斷,你還有重新做人的機會。”
阮綿綿歎了口氣:“如果真像你說的那麽簡單就好了。左左,你先回去吧好不好,我這還挺忙的。”
我到家的時候,丁依已經回來了。一臉幸福的小女人情態。洗臉刷牙都哼著歌。
“年輕的男生迷戀成熟女性,希望在她們身上找到女人的魅力,年長的男性迷戀清純小女生,希望在她們身上挽留自己逝去的青春。而最大的悲劇在於男生會發展成為老男人,而女人沒法倒退成女生。”我靠在廁所門前給丁依上課。
丁依白了我一眼,繼續哼歌。
姐妹一場,我可不忍心她再次受傷:
“我有個同學李向陽知道吧?上次給你修過電腦那個。話說他當年剛畢業當小業務員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女客戶,比他大幾歲,家裏算是小康吧。一來二去兩人就好上了,難舍難分。你也見過李向陽那人,一股子浪漫勁,嘴又甜,特討女生歡心。無論跟哪個女生外出,都會很紳士的主動走到汽車行駛的一邊。有次女客戶出差晚上回來晚,他還從城東跑到城西,就為了見她一麵,把人感動得稀裏嘩啦的。後來女客戶為了他淨戶出身,孩子房子都不要,就要跟老公離婚跟李向陽在一塊。結果呢,兩個人真住一塊以後,才發現從生活習慣到生活方式都有很大差別。女客戶看不慣李向陽每天下班貓家裏打遊戲,李向陽又嫌女方嘮嘮叨叨整天逼他上進、結婚,沒一點女生的可愛勁。原來他眼中的優點:成熟、體貼、關心都變成了累贅。你看看,曾經那麽相愛的兩人,就因為沒法一起成長,最後落得互相埋怨,多麽可悲。”
我說到這,斜眼瞅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丁依,繼續道:
“兩人分手後,李向陽又找了一個女朋友,是個小女生。他說還不想太早結婚,找個年紀小的可以再多談幾年。”
“首先,我不是已婚婦女;其次,我保養得很好,心態也年輕,過個幾年,指不定看起來誰比誰大呢。再說啦,感情這回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怎麽知道兩人分開是因為年齡閱曆的原因,而不是兩人根本不合適?”丁依的辯駁貌似也有幾分道理,“再說,王菲李亞鵬這對現成的姐弟戀明星現在還如膠似漆呢。”
對,像我這麽好的姑娘,即便是快三十歲了還沒嫁出去,被人認為是白菜一樣的所在,也要活出冬儲大白菜的人見人愛。
我瞬間感到我們住的房子風水不好,不然怎麽解釋在這住過的兩個女人都瘋了。
“好吧,不說這個了。我跟你說個事,你好朋友懷了你前男友的孩子。”我岔開話題。
丁依一臉驚恐地看著我:“什麽?你懷了樓下微軟公司市場部經理的孩子!”
“什麽!你跟樓下微軟的市場部經理也有過一腿!”我比她更吃驚。
“逗你的。”丁依忽然換一副平靜的麵孔,“不要拿許世豐跟我開玩笑,不好笑。”
丁依轉身進屋,一頭紮進沙發:“這麽說,阮綿綿懷孕了?”
我點點頭,氣氛有點怪異,如果我沒有記錯,我在跟一個小三談論正房的肚子……
“她準備怎麽辦?”丁依關切地問。
“我不知道,我勸她這個孩子不能留,但是她說她要考慮。”
“我覺得也不能生。不然將來孩子長大了問她媽,你跟爸爸為什麽離婚。阮綿綿肯定伸手一指我說,就是因為你幹媽。”丁依看著天花板自顧自地說,“邪惡死了。阮綿綿的小孩沒道理不認我做幹媽吧?”
“他幹媽,你該睡了,明天公司裏還有個半大孩子等著你愛情的滋潤。”
於是,一個靠墊十分準確地砸在我頭上。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夢裏我看見丁依和莫名手挽手的走在公司的走廊上,我叫她,她一回頭,給了我巨大的驚喜:她剪了非主流的齊劉海,裝嫩的表情、無辜的眼神與她本身極不相稱,我一個冷戰,睜開了雙眼。
第二天,我在辦公室看見莫名的時候,心裏竟然有點發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和丁依關係上的進步,讓我從原來隻是單純的拿他當個男孩,演變到現在的必須要當他是個男人。
中午我準備去找丁依吃飯,剛走到前台拐角,就看見莫名拎著一個飯盒,興衝衝的走到丁依旁邊。我慌忙找了個地方藏身--盡管我不知道我當時為什麽要躲,玩姐弟戀的人又不是我。
我看見莫名眉飛色舞的說著什麽,還夾雜著各種手勢,然後就看見丁依無辜的眼神裏透露著歡喜。
當然,對於我來說,那是一種花癡的表現。如果真是這樣,基本上我可以歸納出這樣一個結果:丁依這把真的是徹底栽了。
等到莫名離開,我趴在丁依的桌子上說,“呦,還有愛心便當呢,他當你是小姑娘呢啊?一盒飯也能拿來獻殷勤,沒勁。”
丁依打開飯盒說,“莫名這菜裏是不是醋放多了,我怎麽聞著這麽酸呢?”
在我聞見撲鼻而來的香味同時,丁依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了嘴裏。
我覺得自討沒趣正想離開,丁依拉住我,“行了,一起吃吧,這麽多我都吃不了。你嚐嚐,挺好吃的。”
我承認,在美食的誘惑下,我屈服了。
丁依美滋滋說,“他剛跟我他一大早出去買材料,燒了很久,早上還差點遲到了呢,還說吃這個美容。”
而我已經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麽,隻會一個勁的說,“雖然不如咱家綿綿的手藝,不過,再來點兒。”
說實話,我在莫名的愛心便當裏,當真吃出了愛的味道。
也許許長柱可以每天帶丁依去吃高級餐廳,但是他永遠都不會親自下廚為她煮菜。
小草莓愛的能力和期限會高出中年男人許多,因為這個時候的他們除了激情和愛,一無所有。
整個下午我都因為吃了莫名的菜還在丁依麵前說他的壞話感到不安,偷偷看了他好幾次,每一次他不是在查閱資料就是在蹙眉深思,讓我感覺可能這個“半大孩子”沒準有點前途,或許他在許長柱這個歲數會更成功。
忽然手機響,嚇了我一跳,是丁依的短信:下班你自己回家,晚上我晚點回來。
我直接回她:你不如不回來算了。
接近下班,我看見莫名很神秘的從包裏掏出一個塑料袋,不知為什麽,我覺得肯定又和丁依有關,於是尾隨他。
果然,莫名的塑料袋裏裝著一雙紅色帆布鞋。丁依樂嗬嗬的收下,然後飄進了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換下高跟鞋的她明顯有些不會走路。看著穿著ol套裝卻踩著大紅帆布鞋的丁依,我不知道是喜還是悲,但是從她挽著莫名的自然神態裏,我覺得,可以和愛的人一起走路回家,應該是件幸福的事。
更何況,愛人還為你準備好了帆布鞋。
“別看了,人都走遠了!”忽然有人在背後拍了我一下。
我扭頭,是方坤。此時,丁依和莫名的說笑聲已經隨著電梯下沉,直到消失不見。
“今天你不能以丁依為借口推掉我了吧。”方坤拿出兩張話劇票,“晚上我請你吃飯,然後一起去看話劇吧。據說不錯,”
“看來我有必要跟你說清楚,丁依不是借口,是我的朋友。至於我跟你的關係,一開始是我誤會了,但現在,我覺得你誤會了。”
方坤的眉頭蹙了起來,他長歎一口氣:“你好複雜。”
我雙手一攤:“我倒覺得我在把咱們的關係整理得盡量簡單,同事關係,多簡單。”
方坤沒說什麽,隻是把話劇票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我的心裏也有個垃圾桶,寫著方坤的那頁過往,也早就該丟掉。
“我和蘇安娜已經離婚很久了,上次的事,我也向你道過歉了,你到底在在意什麽?”方坤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在意的是我太在意。我在心裏說。
丁依不在家,因此我還是去了阮家池塘。
阮綿綿正坐在店門口跟客人聊天,看見我,她徑直走過來:“我有個好消息要宣布。我今天去醫院檢查,醫生說孩子很健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叫阮綿綿的又怎麽能狠下這個心呢!
“你可得考慮清楚啊,這是個孩子,不是花花草草,你養他就要對他負責。”
阮綿綿笑了:“你一個外人都考慮得這麽清楚,更何況我是他媽媽。
左左,我真的不能那麽自私,因為自己婚姻的失敗,就剝奪孩子享受人生的權利。”
我長歎一口氣:“如果他將來要被甩,失業,扛貸款……我覺得他會感激你剝奪他的權利。”
“生命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過程,你不做母親,就永遠體會不到。來,摸摸。”阮綿綿拿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雖然現在他還很小,但你能感覺到吧。”
我點頭:“表姐,我覺得你有點脹氣……”
“o(╯□╰)o左左,你摸的是胃……”
那天晚上,表姐很早就打烊了。
我們詳細製定了未來幾個月的計劃安排,阮綿綿女士表示,為確保懷孕期間的安全,阮家池塘的經營將有所改變,不再開門迎客,每天隻接受四桌預定。
說實話,我並不認為阮家池塘的知名程度已經到了會有人預定,並能靠這每天四桌養活整個店。但阮綿綿認為,酒香不怕巷子深,人間正道是滄桑……
“表姐,你不是幼稚病又犯了吧?”
阮綿綿笑而不答,其行狀非常像被武林高手毆至內傷的武林次高手:“其實,我準備好了後路。”
阮綿綿跑到後廚在雪櫃裏麵掏了半天,終於從一堆帶魚下麵掏出了一個包得方方正正的盒子。
打開,裏麵是一疊菜譜:“絕密資料,阮氏菜譜。這次我是按不同人群分的,從出生到死亡,無一不涵蓋其中。沒錢了,就把它出成書唄,已經有好幾個書商找我談過了。”
我欣慰地看著阮綿綿,從那個感情受挫燒菜譜到現在事事安排妥當獨自撫養孩子的女人,她是徘徊過多少櫥窗,住過多少旅館,這裏的山路十八彎,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啊。
每個成功女人的背後,不一定有一個默默無聞的男人,但一定有一段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經曆。
這時,一個想法冒了出來:公司那個征集,不如就叫“百萬女人寫作計劃”,讓女人自己寫自己的故事。
想到這裏,我跳起來跟表姐告別,趕回去寫策劃案。
街道上有一股泥土的芬芳,也許是傍晚時下過雨的緣故,夜色中的北京如此晶瑩剔透。
“姑娘,心情好點了麽?”司機師傅從後視鏡裏看著我。
我看著他,覺得有點眼熟。幾個月前,有位戰戰兢兢的大叔,拉著一個哭成熊貓眼的姑娘,也是奔波在這條路上,
“還沒呢大叔,不過,我換了防水睫毛膏。”
“這個我可不懂。我覺得吧,你這麽好的姑娘,不至於跟自己較勁。”
大叔絮絮叨叨的說著,我十分矯情地被這來自陌生人的好意所感動,對,像我這麽好的姑娘,即便是快三十歲了還沒嫁出去,被人認為是白菜一樣的所在,也要活出冬儲大白菜的人見人愛。
下車後,司機師傅拿出一個本:“給我簽個名吧,我們一家都喜歡你演的戲。”
我當場淚流滿麵,什麽“來自陌生人的好意”,分明是認錯人。
我就說,怎麽可能這麽巧碰見同一個司機並且對方記得我。
司機端詳了我一會兒:“你跟電視上不大像。唉!你不是那個誰嘛,裝什麽明星嘛!”
看見大叔開著車揚長而去,我徹底明白人和人對人臉的識別能力差異是如此之大: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裝明星,明明是你認錯。這也打碎了我想要矯情的心情,祈禱陌生人來愛你,別做夢了。
但似乎閨蜜對我也沒什麽愛,回到家裏,丁依沒回來。我坐在電腦前,打開一個文檔,鄭重地打上“百萬女人寫作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