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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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為女報仇
雲一緺,玉一梭。澹澹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
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
——長相思·李煜
這是淩晨時分,黎明即將破曉的前一刻。
夜,黑得像是毫無瑕疵的幕布,風,凜冽的刺骨,吹得道路兩旁的樹木沙沙作響,仿佛隨時都會有不幹淨的東西會竄出來似的,令人心驚膽顫。但,有人似一無所覺,抬起素白的繡鞋踏入這片黑暗,踩在枯枝落葉上發出劈呱的響聲,給這黑夜更添幾分詭異的粟冷。
蘇家在宣華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蘇震天一生共娶有一妻三妾,卻隻得三位千金,而麽小姐蘇璃心又在十年前香消玉殞。如此家業卻無人繼承,這讓蘇震天非常苦惱。
好在一直無法生育的二夫人在嚐試無數偏方之後,終於在八年前替蘇震天產下一子--蘇遠君。
今日蘇震天趁著自己五十歲壽辰更是擺酒數十桌,宴請所有請朋好友,準備將稚兒介紹給大家認識。
一席雪白輕紗遮麵,蘇璃心靜靜地站在蘇府不遠處的街角看著一批又一批的客人進入蘇府,麵紗下的目光深邃,讓人無法捉摸,不是怎麽紅潤的唇瓣勾起一抹冷笑,帶著幾分嘲諷。蘇震天,我看你還能高興到什麽時候!
“姑娘,我們什麽時候進去?”站在蘇璃心一旁捧著檀木盒的小男孩仰起頭問道。他不明,這位姑娘既然是來祝壽的為什麽還不進去呢?客人都快到齊了呢!
蘇璃心沒有回答,還隻是靜靜地看著蘇府的大門,然後輕輕吐出三個字:“蘇……綠……娘……”
小男孩以為是在問他,便道:“蘇綠娘?那是蘇家的二小姐,很漂亮對不對?但要比起當年的三小姐她隻能算得上長得還可以。噥,後麵來的是大小姐蘇紅玉。”
蘇璃心覷他一眼,道:“進去了。”
“哦,好。”小男孩點點頭,舉步跟上她,低聲咕噥著:這姑娘真奇怪。聳聳肩,反正他隻是幫她捧著檀木盒而已。
“姑娘,你是……”站在門口迎接客人的管家輕輕打量著蘇璃心,因為帶著麵紗他沒有認出她來。
“掬月樓,毒夫人。”
“掬月樓……毒……毒夫人……”管家的老臉上滿是可怕。天啊,老爺什麽時候和掬月樓的人有來往的呀!可別是來鬧事的才好啊!
“有什麽問題嗎?”沒有看管家,蘇璃心正對著大廳站著,漂亮的眸子裏猛然竄出一抹熊熊的怒火。
“沒……沒有……請……請進……”管家哪敢有什麽意見,畢竟連皇帝都不敢與掬月樓有任何衝突。比出一個【請】的手勢,然後用他不再洪亮的聲音向裏麵通報,“掬月樓毒夫人前來祝壽!”
蘇璃心從袖中掏出一定銀子遞給小男孩,然後對管家道:“你替我將這檀木盒捧進去。”
“是。”管家哪敢不從,他還不想死埃,“掬月樓毒夫人前來祝壽……”
聽到掬月樓的毒夫人來祝壽,原本熱鬧的前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眼光隨著蘇璃心的身影從門口移往大廳。
或許別人因為她帶著麵紗而認不出她,但,蘇震天一看到她的眼睛便認出了她。那雙看著他的充滿怨恨和激怒的眼眸,他怎麽可能認不出來啊!原本紅光滿麵的紅潤臉龐一下子血色退盡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恐慌。
“你……”還是回來了,她終於還是回來了!
“掬月樓毒夫人……來為蘇老爺祝壽,願蘇老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我,要你年年今日都痛不欲生!明年今日,是你的生辰,也將是你兒子的忌日!
“你到底……想怎麽樣?”雙手緊緊地抓著椅子的扶手,蘇震天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父親的生辰,我這當女兒的當然是來祝壽啊!對不對啊……父親!”看著他恐懼的樣子,蘇璃袖覺得他真的很可悲很可笑。
“蘇……蘇璃心……”三位夫人的臉色也是瞬間煞白,她還是回來了!
十年前,蘇璃心剛剛離開的那段時間,她們幾乎都夜夜無法入眠,就怕她回來報仇,可是幾年過去了,在她們以為她不可能再回來的時候,她竟出現了!還是以掬月樓毒夫人的身份!毒夫人……不會武,卻連武林至尊都要禮讓她三分!
蘇璃心接下麵紗,嘴角輕輕勾起一抹如寒霜般的冷笑,道:“原來……大娘、二娘、三娘還記得心兒啊!真的是讓心兒受寵若驚呢!”
“你……你為什麽要……要回來……”為什麽?其實她們心裏很清楚。
“你說呢?大娘。”瞳孔裏映出的是紅燭的火焰,在她們看來是如此嗜血的恐怖。
“天……天啊!三小姐,是三小姐!”客人中有靠的近的看到了蘇璃心的臉。
“她……她不是死了嗎?怎麽會……”
“是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既然三小姐還活著,蘇老爺又為什麽要說三小姐死了啊?”
“你們有沒有發現三小姐,好像和過去……不大一樣了?”有客人眼尖的察覺到蘇璃心的不同。
“恩……變得……冷漠了。”
“看來十年前一定發生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
安靜的蘇府一下子又熱鬧了起來,大家紛紛開始猜測十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蘇璃心緩緩踱步來到蘇遠君的麵前,彎腰冷眼看著這個與她容貌有幾分相似的男孩,伸手纖指輕輕劃過他稚嫩的臉龐,帶著點諷刺她道:“真的很俊俏麽。”
蘇遠君抬起下巴,高傲地回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嗬嗬……還真的是和你娘很像呐。”
“那當然,我娘當年可是宣華城有名的大美人!”
“果然,和你娘一樣,一樣目中無人,一樣的……惹人厭惡!”素手劃過他細白的頸子時,眼神一冷,猛地掐住蘇遠君的脖子,“你說你要是死了,你娘會不會發瘋?我想她一定會比死還難受。”
“咳咳……放手……”蘇遠君被她掐地難受,雙手不停地捶打蘇璃心掐著他脖子的右手,“你放開我……咳咳……娘……”
“蘇璃心,你方可能我兒子!”二夫人一把將孩子搶回自己懷裏,驚恐地對著蘇璃心尖叫道,“你離我孩子遠點兒!”
冷笑著掃了二夫人一眼,蘇璃心緩緩轉身看向一旁的管家,“總管。”
“是,三……三小姐。”
纖指憐惜地撫著檀木盒的邊緣,“將盒子打開,讓蘇老爺瞧瞧我毒夫人送他的賀禮。”
“是。”管家顫抖著粗厚的手掌將檀木盒打開,目光在接觸到盒子裏的東西後,恐怖與後怕立刻充滿他的眼眸,管家差點將檀木盒扔出去,“三……三小姐……這……這……”
“拿出來,呈給蘇老爺。”蘇璃心的眼睛直直地看著蘇震天。
“可……可是……這是……這是……”這是神位啊!
“別緊張,蘇老爺會喜歡的,他會很高興見到她的。”
“是……是……”誰會喜歡在壽辰當日見到神位啊?
當管家顫抖著雙手將神位從檀木盒裏捧出來的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倒抽一口氣,“天啊!”
蘇震天麵如死灰地瞪著神位,徒然冰冷的手支撐著渾身不住的顫抖。
她……果然還是回來報仇了。
二夫人用力地擁緊著蘇遠君不停地向後退,全身顫抖泄露了她此刻恐懼的情緒。
“愛女,蘇言諾……之位。”
“蘇言諾?她是誰?”
“你們看蘇老爺他們的臉色和神情,他們肯定是認識的。”
“那她會是誰的女兒呢?”
驀地,大家相覷的眼神裏有了共同的懷疑,“難道……”
纖指輕撫著神位上的字,眼神是那樣麽溫柔那麽疼惜那麽心痛,沒有多少血色的唇瓣輕輕起合喃喃低語著:“諾兒,我的諾兒,你要看清楚了,娘要為你報仇了。”當目光轉向蘇震天時已是如寒霜般冷森,仿佛剛才的溫柔隻是旁人看到的幻覺而已,“怎麽樣蘇老爺,可喜歡本夫人送您的賀禮啊?”嗓音低溫無波,卻是充滿了殺意。
“不要……傷害他……不要,傷害他……”蘇震天近幾乎是哀求地看著蘇璃心,“別……傷害他……”
“你認為可能嗎?”
“別傷害他,算爹求你了,好不好……”
“嗬嗬……嗬嗬……”多麽熟悉的一句話呀,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低聲下氣地苦苦哀求過他們!覷著蘇震天的黒潭般的雙眸深邃的可怕,緊緊地將他圍困在她直視的視線內,她不說話隻是這樣憤怒、悲涼而又痛苦地冷笑著,恐怖可怕卻又酸楚的氣息隨著她的笑聲愈加沉重,壓得在場所有的人胸口幾近破碎。
“心兒……爹求你,別……傷害他……”
“當然不會。我怎麽會傷害他,我……是要他……死!”
“不要!”蘇震天顫抖的雙手緊緊地絕望地將蘇遠君抱緊在懷裏,“別這樣……他隻是個不懂事孩子啊……別這樣……”
“孩子……孩子?”驀地,蘇璃心狂笑起來,像是在宣泄某種情緒,無法抑止的,隨著她的笑擴散到空氣裏的每一個角落,帶著無法言明的苦澀,美麗的臉龐上勾起濃濃的仇恨,“孩子?他蘇遠君八歲是個不懂事孩子,那我的女兒呢?她不過才出生而已,她懂什麽,她又哪裏錯了!可你……不顧我的苦苦哀求,當著我的麵……一掌打向她的心口!”沉怒的雙眸燃滿火焰,冷靜完全瓦解,“別傷害他?蘇震天,你今天居然還有這個臉要我別傷害他?”
“那個蘇言諾真的是三小姐的孩子!”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天啊!沒想到蘇老爺竟是這種人,我們可真是看錯他了!”
“他……他……他怎麽下得了這個手啊!”
“殺了自己的外孫女,將女兒趕出家門,居然還說三小姐死了,怎麽……怎麽會有這種爹爹啊!”
“未婚先孕是不好,但也……太狠心了!”
“難怪三小姐會變,換了是我老早就回來滅他全家了!”
“還有那三個女人,說不定就是她們的注意!”
“對!以前就沒見他們待好過三小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廳裏,沒有人注意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奔出了蘇府。
“爹……爹……爹……好疼……好疼……”突然,被擁緊在蘇震天懷裏的蘇遠君對著自己的頭猛捶起來,“好疼啊!爹……我疼……”
“怎麽了啊君兒,你怎麽了啊!”二夫人被蘇遠君突然地舉動嚇壞了,“君兒,你怎麽了啊,告訴娘啊!”
“娘,頭……君兒的頭……好疼……”
“是你!”二夫人慘白著一張臉衝到蘇璃心麵前,雙手緊緊鉗住她的手臂,“是你對不對!你做了什麽?做了什麽!”
“絕命散。”蘇璃心恢複平靜的眸子凝視著搖曳舞動著的紅燭,用力地掰開二夫人的雙手甩開,語氣冷然的不帶一絲感情,“三個時辰沒有解藥,他……就會七竅流血而死。”
“絕命散……”不,不可以!她好不容易才生下這個孩子的,他不能死,絕對不可以!“你把解藥給我,給我!”二夫人尖聲叫道,精心裝扮過的臉扭曲到了一塊兒,“聽到沒有,把解藥給我!給我!”
“休想。”
“娘……娘……娘救我……救我啊……”蘇遠君痛到在地上打滾,臉色慘白的像隻鬼。
“君兒……君兒……”二夫人跪坐到地上將兒子抱緊在懷裏,除了顫抖還是顫抖,“乖,君兒乖……不會有事的,娘不會讓你死的,乖……”
“心兒,把解藥拿出來!”蘇震天握住兒子的雙手,不讓他再捶打自己的頭,對著蘇璃心大吼道,“拿出來啊!”
蘇璃心不語,隻是噙著淡笑嘲諷地看著他們。
“你就這麽狠心看他這麽痛苦嗎?”
“狠?”蘇璃心呲哼一聲,“真要比狠,我蘇璃心可及不上你們。要是舍不得他這麽痛的挨過三個時辰,你可以送他一掌,你的一章足以讓他斃命了。”
“你……你這麽可以說出這種話!”
“嗬……蘇震天,你這會兒倒是好有良知啊!我還以為你良心早就被狗給啃了呢。”
“他是你弟弟啊!”
“弟弟?十年前被你一掌打死的還是你的外孫女!”
“她還不配!”三夫人尖聲反駁,“一個私生女有什麽資格當我們蘇家的人。”
蘇璃心微眯鳳眼,上前反手給了她一巴掌:“我女兒用不著你多嘴!”
“你……”三夫人捂著臉怒瞪著她,“你太放肆了!”
“說話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幾斤幾兩,一個千人枕萬人騎的妓女……還是那句話,不要以為烏鴉拔光了漆黑的羽毛飛上枝頭就是鳳凰了,妓女就是妓女,永遠改變不了的!”
好一句千人枕萬人騎,好一句烏鴉拔光了羽毛飛上枝頭還是成不了鳳凰!都是直射三夫人的要害啊!“你……”三夫人惱羞成怒的捂著臉尖叫道,“沒娘的賤丫頭!”
“啪!”又是一巴掌,“我娘?我娘還什麽都沒來得及教我就被你們逼死了!”冷笑一記,“或許,該讓你下去陪陪我娘才是,她一個人該多寂寞啊!”
“你……”三夫人後怕地往後跌退,完全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
“夠了!”蘇震天喝住三夫人,不想她激怒蘇璃心,到時候就真的隻能眼睜睜看著兒子死在自己麵前了。“心兒,她們真的欺負你娘?我不知道,如果……”
“蘇震天,別把我當傻瓜!”蘇璃心打斷他的話,“如果知道又怎麽樣?少在我麵前假惺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麽?我蘇璃心不笨也不傻,想哄騙我把假藥交給你嗎?告訴你,休想!”
“不是的,心兒……”
“爹……救我啊……好疼……求你救我啊……救我啊……爹……”蘇遠君的雙眼布滿了痛苦的血絲,梳理整齊的發髻因為打滾變得散亂不堪。
“算爹求你,求你……把解藥給我吧!”
“還記得嗎,當年我也曾這般哀求你們,求你們放過我女兒,蘇震天你還記得嗎?”她憤怒而痛苦地嘶吼著,“蘇震天你還記不記得!可你們……對我的哀求視而不見,狠狠地一掌打向她的心口!記不記得!”
“爹知道錯了,爹求你,求你……爹給你跪下了,求你……把解藥給我吧……求你……”蘇震天跪倒在蘇璃心的麵前,淚流滿麵的哀求著,“爹求你……”
蘇璃心直直地看著前方,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休想!”
“別這樣啊,心兒,爹都給你跪下了,別這樣……”
“蘇璃心,你會遭天打雷劈的!”大夫人雖然害怕,但也還是不忍夫君給自己的女兒下跪。
“天打雷劈?如果真的會天打雷劈你們為什麽還不死!如果真的會天打雷劈……你們早在十年前就該死了!大娘,你說這四個字的時候就不會心虛嗎?你就不怕老天爺看不過去一記雷劈死你嗎?”
“你……”
“既然像你們這種人渣老天爺都不劈死,我蘇璃心又有什麽好怕的!”冷笑一聲,蘇璃心轉身走向蘇遠君,彎腰伸手點著他痛到冰冷的臉頰,“嘖嘖,好可憐啊,還不如被一掌打死呢,是不是啊爹。”
“救我啊……爹……好痛啊……”蘇遠君雙手在臉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嘴裏的呻yin愈發痛苦。
“心兒,爹求你,隻要你肯救他,爹願意用自己的命換,求你了心兒,救救他吧!”現在隻要能保住兒子的命,他可以什麽都不要。
“用你的命換?不,這怎麽可以!我還要留著你們的命,讓你們也親眼看著自己最愛的人……死在你們的麵前!”有什麽樣的痛可以比得上看著自己最愛的人死在自己麵前,卻什麽也做不了更加錐心!“我……要你們嚐嚐當年你們加諸在我身上的痛!”
“不要這樣……求你……求你別這樣……”淚水布滿了蘇震天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的臉龐。
蘇璃心彎下腰,與蘇震天平視,“你以為這樣低聲下氣地求我,我就會心軟放過他了?告訴你,十年前的蘇璃心不會被你所謂的父愛打動,現在的蘇璃心更加不會!你愈是這樣求我,我愈是恨,這樣隻會讓我更加想要他死!”
“不是……不……”
“爹……娘……就我啊……好疼……好疼啊……”蘇遠君扭曲著蒼白的臉,雙手用力揪扯著頭發,痛苦的表情差點就讓蘇璃心心軟。
“心兒……心兒……我求你……二娘求你……”二夫人哭喊著,丟棄一切自尊與麵子,跪爬著來到蘇璃心的腳邊,拉著她的裙擺哀求著,“二娘知道錯了,二娘真的知道錯了……求你救救我兒子吧……求求你你了心兒……”
“知道當初我是什麽樣的心情了嗎?現在知道錯了,會不會太晚了!”用力一甩衣擺,“我,要你像十年前的我一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麵前!”
“不要!心兒不要,二娘真的知道錯了,求你……好不好,求你……救救他……”
就你的孩子?那又有誰可以將我的孩子還給我?轉身從管家手裏小心翼翼地接過女兒的神位,不出大廳,“我說過,總有一天我會笑著看你們痛苦著哀求我,這是你們欠我和孩子的!”
“別走,心兒你別走啊!回來……回來啊……”二夫人趴在大廳門口絕望地尖叫,“心兒你回來啊……別走……”
“現在隻是剛開始而已,大娘、三娘……很快就輪到你們了。”仿佛地獄修羅般的聲音傳進大廳,震得大夫人和三夫人如爛泥一般癱倒在地。
“還呆在這兒做什麽,都回家吧!”
“給這種人祝壽我都覺得是種恥辱!”
“咱們南鳳國怎麽會有你們這種人!”
“報應,看到沒有,這就是報應!”
…………
眾人拂袖而去,沒有任何同情。
二月裏的風依然凜冽,風吹拂著他的黑發,吹拂著他的空蕩蕩的右邊衣袖。
嚴希晨卻似一無所覺,負手靜靜站立在河邊,如水晶般清澈的眸子深深凝視著河中動蕩不息的水紋,他的神情看上去是那麽的寧靜而安詳,
駱瑾瑜看著好友沉靜的側臉兀自搖頭歎息,兩個月前若不是他發現了倒在安魂山下奄奄一息的他,將他帶回來,怕是他早就喂了凶猛畜生的口了吧!因為嚴希晨的身體原本就孱弱,條理了兩個月才能下床走動。
又在想蘇姑娘了吧!也隻有在想她的時候嚴希晨的神情才會如此柔和。自從蘇姑娘死後,溫馴的嚴希晨仿佛也跟著死了一般,他將所有表情從清秀的臉龐上斂去,唯獨在思念她的時候才會有如以往般溫馴柔和的神情。
而這一切隻因他曾答應了她,他的溫柔隻屬於她一人。
“希晨,兩個月了,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嗎?你的右臂……”
“她……還活著……活著……”柔和的唇線輕輕上揚,凝視著遠處某一點的眼神柔和似水,“她還活著……沒有死……”
“什麽!?”駱瑾瑜震驚地睜大了眼。
“心兒還……活著。”他輕輕地道,更像是在為自己做卻認一樣的說著。
“你見到她了?”
“我在等……在等她回來。”
駱瑾瑜有些懵了,他在等?“你還沒見到她?”
“恩。”
“那……那你又如何知道蘇姑娘還活著?”
“喜寶他……就是陳產婆的孫子,他說他們在兩個月前見過心兒。”
“喜寶……真的見過她了?在哪裏?”會不會隻是不忍他這樣傷心,才編織的……謊言?
“紅葉城,他說是在紅葉城見過的。”
“派人找了嗎?”
垂眸,口氣有些失落,“或許,她隻是路過而已……罷……”
就是沒找到?那麽……他的猜想有可能是真的了。“那蘇姑娘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過了嗎?”如果真的活著就一定能夠找到!所說這可能隻是一個善意的謊言,但若是能讓他活得不會那麽痛苦,那麽……就讓他懷著希望等待吧!
“我……不知道她可能會去哪裏,我……竟什麽也不知道……”
“不知道?”兩人從小就認識,定親至少也有兩年吧!怎麽可能一無所知?
“是啊!我竟一無所知。”嚴希晨自嘲一笑,“直到那時候才發現,原來我一點都不了解她,從一開始就隻是她在不停地了解我。”
她知道知道他所有喜愛的、不喜愛的事物,可是,他對她……他就連她有些什麽朋友,喜歡去哪裏……都不知道。
當他知道心兒在紅葉城出現過,他立馬派人去查,可是什麽線索都沒有,但是隻要人還活著就一定可以找到!他試圖回想以前她說過的話,想要從裏麵找到一點線索,但到最後,他發現……她的話題永遠都隻是圍著他在轉,甚少提及自己的喜好,所以到現在,他能做的就隻是站在原地等著她,祈禱她並沒有忘記她曾今來過這裏、並沒有忘記他。
“她會不停的了解你隻是因為她愛你,想要知道你的一切,更加的了解你。”
“是的,她愛我,可是我……直到失去她的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我對她的感覺就是愛,而且已是……滲膚入骨般的深。”
愛,那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呢?或許早就發生在他見到她的第一眼的時候吧!隻是那時候的他太笨太遲鈍的沒有發現。
“既然蘇姑娘還活著,那麽你就還有機會告訴她,你愛她!”不像他,一身禁忌的罪孽,連說愛的資格都沒有。
垂首凝視手心裏的血玉,大拇指輕輕磨砂著玉上那道明顯的裂痕,細細低語:“玉碎了,我可以將它拚湊回來,但,她的心呢?我……還能嗎?”
“希晨,你要相信蘇姑娘是深愛過你的,隻要深愛過,想要輕易忘記那談何容易。”頓了頓,駱瑾瑜又道,“隻是當年你傷她太深,想要她原諒你,你就必須比她當年付出的更多。”
“我會的。”語氣輕柔,卻帶著不為動搖的決心,“隻要還能看到她,陪在她身旁,我願意用今後每一刻的生命去換!”
“那朝陽公主那邊你打算怎麽辦?”他沒見過朝陽,但她刁蠻任性的傳聞倒是聽過不少。想事也不會輕易放過希晨的吧!
抬頭看向天空,半響後才溫聲開口:“公主?瑾瑜,你認為我該對她有什麽交代嗎?一個參與嚴夫人計劃,將我和心兒分開的女人!”或許十年前的他會內疚,畢竟朝陽等了他十年,但,如今的他不會了,他會心疼會不舍會內疚的對象隻有她——蘇璃心,他深愛著的那個女人!
“那嚴家呢?”他……好像叫自己母親嚴夫人?
左手握住右邊空蕩蕩的衣袖,冷然地道:“我現在隻是嚴希晨,與那個嚴府沒有任何關係。”
“是他們打斷了你的右臂?”駱瑾瑜憤然大叫。
“不,是我自己。”
“你自己?為……為什麽?”他不明白了。
“這……是我欠嚴家的。我不想再欠他們任何,他們給我骨血,我便還予他們。”
駱瑾瑜驀然無語。
他無法責備他做的太絕然,畢竟那是自己的母親,但,這十年來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他知道他心裏的苦與痛,所以他真的沒有辦法去責備這樣子的嚴希晨。
“我很過分是不是?”想事在問他,語氣卻是肯定的,“這樣去傷害一個母親的心。”
駱瑾瑜看著他,不語。
“我……真的不想這樣子的,可是直到現在,他們依然在為他們的自私找借口,他們依然對我說他們這麽做完全是為了我好,他們甚至對心兒沒有一點的愧疚……”垂首凝視著腳邊的雜草,悠然歎息,“像是……在為自己找借口,對不對?”
“沒有。”他沒有辦法想象如果自己的親人也是這般,他會變成什麽樣子。駱瑾瑜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語言來安慰他,隻能靜靜地聽著,他知道希晨需要發泄心中積壓多年的苦痛。
“一直以為她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子,可以承受任何痛苦……我會這麽想,是因為我不懂得什麽是愛……可是當我發現什麽是愛的時候,我已經親手將她從我身邊推開……才知道原來再堅強的人都無法承受失去所愛的人的痛,除非愛的不夠深刻,但是我確信心兒對我的愛夠深夠真,所以……傷她也夠深……我無法將我對她的傷害抹去,我能做的就隻是等她回來,然後告訴她……我愛她!不管多久……我都會等……”
如果,他能夠早一點發現自己的心意,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但是,世上沒有後悔藥賣予他啊!所以,即使他再怎麽後悔也是無濟於事。
“這位夫人,您不能進去啊……這位夫人……”不遠處傳來下人的叫喊聲,像是在阻擋某人的進入。
“你讓開啦!我有急事要找嚴公子!”少婦惱火地推開小廝,“閃開啦!別擋道我的路!”
“這位夫人您別這樣,請不要硬闖啊!這位夫人……”小廝急得滿頭大汗。
“你囉嗦……”少婦正想開罵,看到嚴希晨就站在河邊,便朝那邊回收大喊,“嚴希晨,嚴公子……”
“這位夫人……別喊……求你別喊了……”
駱瑾瑜和嚴希晨聽到叫喊舉步來到她和小廝麵前。
“爺,嚴少爺……這位夫人她……我……我攔不住……”小廝結結巴巴解釋著,低著頭不敢看自家主子。
“沒你的事兒了,下去吧!”駱瑾瑜朝小廝揮揮手道。
得到特赦,小廝鬆了口氣:“是、是……”
“允兒,你這麽著急時出什麽事兒了嗎?”嚴希晨溫聲問道。
允兒是蘇璃心以前的貼身丫鬟,兩人的感情極好,因為允兒進府當丫頭並沒有簽賣身契,所以當蘇璃心離開後允兒也離開了蘇府,嫁給了失散多年的表哥。
“是……是小姐,小姐回來……了!”
“回……回來了……”嚴希晨單手緊緊地拽住允兒的臂膀,瞪大了雙目,俊秀的臉龐因為震驚而有些扭曲,蒼白的唇瓣嚴重顫抖著,眼底和心底滿是不敢置信的激蕩,“在哪裏?她在哪裏啊!告訴我啊……告訴我……”
“在蘇府,我們快去,晚了怕是小姐要離開了。”有些事允兒也來不及跟嚴希晨講清楚了,反正見到了小姐,他自然就明白了。
“好……好……心兒……求你等我……”嚴希晨隻想快些見到她,隻是身體的虛軟讓他差點剛邁出步子就險些栽倒。
幸好駱瑾瑜眼明手快扶住了他,“希晨……”
“我……沒事,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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