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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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郎心似鐵
    京城,深夜,乾清宮內。
    乾清宮內,隻有成祖皇帝、段意平和獨孤楓三人。
    段意平從開封趕回北京,他一天一夜間連換六次快馬,趕了一千六百多裏路。他的眉宇之間微帶著一絲倦意和塵意:“啟稟皇上,劉青狐一案獨孤公子做得幹淨利落,即使微臣辦案多年,除了逍遙公子留下的一枚白玉梅花鏢,也再無任何線索。經微臣查明,那怡香院的後台老板正是劉青狐,怡香院數年間作惡多端,不知毀了多少姑娘的清白,更不知逼死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因此微臣將怡香院的老鴇秦紅袖行流放之刑,一幹打手盡皆打入牢中。”
    段意平行事,一向最合成祖心意,他點頭以示嘉許。成祖又望向了獨孤楓,說道:“獨孤楓,朕再也不想見到劉青狐。”
    “請皇上放心,在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劉青狐這個人出現。”
    成祖仿似不經意地說:“世事總是難免會有意外。”
    “皇上可有聽說過一種很神奇的藥水?銷魂誤?”
    睡裏消魂無說處,覺來惆悵消魂誤。
    銷魂誤,囁肌蝕骨,一旦沾染上一滴,就會溶解消失,短短數分鍾之內,化為一灘水跡。
    成祖這才全權放下一顆心:“獨孤楓,你做得很不錯,朕甚滿意。朕今日才知,你做下逍遙公子係列案件,竟有如此深意。”
    “皇上明鑒,草民當初憑空杜撰出逍遙公子這一人物,確是有三層深意。一為證明草民的能力,二為向皇上諫言,三為將來為皇上鏟除那些明明犯有累累惡行、卻苦於沒有證據之人時,未免皇上麻煩,不妨將所有的一切都推諉到逍遙公子身上。”
    成祖淡淡一笑,頜首道:“段意平,獨孤楓,接朕口諭。”
    “臣領旨。”
    “草民領旨。”
    段意平和獨孤楓雙雙跪下。
    “朕命獨孤楓為暗衛統領,段意平為暗衛副統領,朕將全力支持你們成立暗衛,要錢朕給,要人朕也給,朝堂之上,軍隊之中,隻要是你們看中的人,盡管挑選。你們二人一明一暗,務必以最快最短的時間成立暗衛,將大明朝的青龍教這顆毒瘤鏟除。”
    獨自走在黎明前黑暗的街道上,多年夙願得償,獨孤楓心中並無意料之中的欣喜。他舉手輕扣木風畫舫大門上的銅鈴,大門隨即應聲而開。魏離輕聲稟道:“公子,瑤佳姑娘來了,我已經將她安置在你的書房,她等了你很久了。”
    推開書房的門,一抹淡黃色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書房裏沒有點燈,但即使夜黑如墨,獨孤楓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她總是在最不可能的時間和最不可能的地點出現在他的麵前。
    短短數日不見,她清瘦了許多。他心底的最深處,不設防的突如其來一陣暗痛。隻是他絕不看她一眼,經過她的身邊,徑自走向窗欞邊站定,眉眼落在遙遠的暗夜裏。
    她伸出手,輕輕扯住了他的衣袖。他的衣衫上透出一絲涼薄的寒意,一如他清冷的容顏,清冷的語音,輕輕淺淺的清冷,微一沾身,便一直涼入了骨子裏。他衣衫上泛出的涼意,冰透了她纖長的手指。
    她仰起了頭,凝睇著他漆黑如深潭冰冷至無邊無底的眼眸,話語湧至唇邊,終又難以啟齒。畢竟,畢竟她隻是一個女孩兒家。畢竟,畢竟自己意欲相許終身的男子就這樣清清冷冷地望著她。細白的玉齒咬緊了下唇,又鬆開,在爺爺麵前瞬間而激起的所有勇氣在麵對他時,在麵對著他的這一刻,頃刻間分崩離析。
    獨孤楓的目光沉了幾分:“你若無話可說,就請走吧。”
    瑤佳下意識地拽緊了他的衣袖:“我已與段大哥退婚。”
    獨孤楓脫口而出:“賀老大人會允許你如此任意妄為嗎?”
    “不會。”瑤佳雲淡風輕地答,“所以,他將我趕出了賀家。”
    獨孤楓的身子隻是微微的一震,隻是眸光回閃之間,清冷之意盡逝,冰封的心湖,仿似刹那間萬千菊瓣飄落其間,激起一層又一層的層層漣漪。
    即便曾經那樣詫異於靜言堂的堂主居然是一個嬌滴滴的官家小姐,即使曾經那樣詫異於為了段意平為了自己所愛的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竟能夠成立一個像是靜言堂那樣龐大的收集情報的組織。
    心中一而再再而三的震撼,都不如此時此刻她簡簡單單看似不經意的一句“他將我趕出了賀家”來得震撼。心中的心思,一時間百轉千回,竟是傻傻地看住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她的下唇上,一排深深的清晰可見的月牙形的牙印,印入他的眼中,痛入他的心裏。
    “如今的我,已無去處,而你——”她神色羞赧,終是說出了口,“可否成為我的歸宿?”
    獨孤楓逆光而立,淩晨時分的光影晦暗不明,他的眼神在昏暗中漆黑明亮,瑤佳看不清他的表情。
    “賀姑娘此言隻怕是交淺言深了吧?”獨孤楓終於啟齒,語音清冷如絲絲寒風細雨掠過瑤佳的心間,“獨孤言語舉止上如有何冒犯,獨孤在此向賀姑娘賠罪了。”
    瑤佳不相信,心有不甘,她聲聲問他:“曾經所有的一切,莫非都是你的無心之過嗎?”
    “是。”獨孤楓冷然應道。
    一絲曙光掩映天際,微薄的暗光投射進竹簾內,投進他清冷如玉的冰冷眼眸。他的眼中無一絲暖意,聲音亦無一絲暖意:“獨孤已有妻室,賀姑娘的抬愛,隻怕獨孤隻能辜負了。”
    瑤佳隻覺得腦子裏轟然一聲巨響,然後一下子空了。她的身子發軟,她扶住了身後的案幾,倚著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獨孤楓用盡全身的力氣,終能壓抑住自己想要上前攙扶住她的衝動。冰冷的眸中,終是流瀉出一絲不舍。
    垂首舉首,她錯過了他眼中的不舍。她仰起頭,穿過淚水,一動不動地看他。在他繾綣決絕的眼裏,她彌漫成雲。
    “話已至此,我不認為我們還有見麵的必要。賀小姐,慢走,不送。”獨孤楓經過她的身邊,離去。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垂下頭,空靈無語。再淚流,終淡至無痕。
    瑤佳看著他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遙遠,沒有再開口挽留他,她已不能夠再多說什麽。正如他說的,他們似乎再也無話可說了。
    花柳深藏淑女居,何殊弱水三千;雨雲不入襄王夢,空憶十二巫山。
    瑤佳心如涼夜。
    瑤佳乘著馬車,一路南行。她的心仿似一潭死水,無波無瀾,她的眼底深處也仿似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無情無緒。
    她的眼神一潭死寂,再無一絲神采。
    她沉寂地坐在馬車裏,望著車窗外的景致,隻是那些景致隻是印入她的眼瞳,卻未曾到達她的眼底和腦海。一路心不在焉,神不守舍,多虧了每一城市都有靜言堂的分舵,分舵的舵主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將她送往她的目的地——蜀中錦官城,一路行來,倒也無驚無險。
    每到靜言堂的一個分舵,她隻關心一個問題——獨孤楓。
    獨孤楓馬不停蹄地奔波於每一個城市,她已經猜到,暗衛已經成立。段意平在她的麵前從來都沒有秘密。
    獨孤楓為了對付青龍教,忍辱含恨苦心籌劃十三年,為了取得皇上的信任,她不得而知他“逍遙公子”一案籌劃了多久,但她知道,隻是實施“逍遙公子”一案,他作案整整曆經一年之久。
    獨孤楓從來都是一個很有耐心很沉得住氣的人,除非萬無一失,否則他絕對不會輕易出手。
    但,他如今得到皇上傾力相助,瑤佳知道,獨孤楓與青龍教一戰,近在咫尺,迫在眉睫。
    瑤佳的車輦行至錦官城南門,左邊是萬裏橋。向西折行的細而美、長而彎,所見像套連的圈兒、像開口的玉環、像西子的飄帶、像彎月那一道彎鉤、水色像明鏡、像碧玉、像濃綠色的瓜,深幽幽的呈現一派青碧色在城下回旋著的,都是浣花溪水流聚的地方。沿途行來,青竹翠柏鬱鬱蔥蔥,顯得對岸濃蔭森森,一直延伸到溪的盡頭,遠遠望去像一片薺菜。水光樹色,清幽而絢麗,使人表裏澄澈,神清氣爽。
    蜀中錦官城內的醉霄樓,它不是錦官城內最名貴的酒樓,卻一定是錦官城內最大的、人來人往客流量最大的酒樓。
    醉霄樓主營各類小炒小吃,選料十分講究,製作地道傳統,風味異常鮮明,嚐過醉霄樓的鮮,品過醉霄樓的味,再也沒有人會忘記醉霄樓的味道。齒頰留香,回味無窮。菜色種類繁多,價位卻經濟實惠。
    醉霄樓位於成都經商要道上,這裏南來北往的商家過客販夫走卒不計其數,醉霄樓的客人自是客似雲來。
    瑤佳獨自坐在醉霄樓的一隅,一個不起眼的座位,她已將淩禦風送給她的那枚名為鳳凰涅盤的金釵簪在發髻上。隻是獨坐在一群南來北往的商賈小販走夫販足之間,仍是一個突兀的存在。
    一襲淡黃色的衣裳,淡妝素顏,蘭芷慧心,宛如雛菊初綻,未見奢華卻見恬靜。眉清目秀,清麗幽雅,有一份天然去雕飾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間唇畔的氣韻,雅致溫婉,觀之親切,表情沉靜中卻透著幾分淡淡的漠然。
    一個像是從關外來的大漢,多喝了幾杯,臉色通紅如赤,誕著臉噴著酒氣走到了瑤佳的桌邊嬉皮笑臉著:“小娘子,我請你喝一杯如何?”
    瑤佳無慍無喜,一雙眼睛目如點漆,眼神漆黑明亮如琉璃,她隻是沉聲道:“走開。”
    那大漢往瑤佳身邊的座位坐去:“小娘子何必見外……”
    大漢的身後傳來一個謙謙有禮、和煦溫暖如春風般的聲音,打斷了大漢的話:“這位姑娘讓你走開,你沒有聽見嗎?”
    大漢扭過頭去張嘴便要開罵,淩禦風的折扇輕輕一搖,已經點了他的啞穴。旁人看見大漢嘴巴一張一張,卻發不出一點聲響,不覺好笑,隻是那大漢心下卻是大駭,外出經商為了防身,他也曾苦練過功夫,隻是他不曾感覺到淩禦風靠近過他的身體,他已經不能動彈,淩禦風究竟是什麽時候點了他的啞穴的?
    淩禦風笑吟吟地問:“你是想要我將你一腳踢出去呢?還是你自己滾出去呢?”
    那大漢一抱腦袋,一溜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淩禦風輕搖折扇在適才那大漢坐過的位置坐下,眉端眼底蘊含清淺笑意:“能在醉霄樓見到瑤佳姑娘,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瑤佳忽而一笑,低聲道:“有誰能夠想到上至朝廷下至江湖人人聞之色變、心中無不欲除之而後快的青龍教的總部,竟然位於蜀中最繁華的街道上的最繁華的酒樓。”
    淩禦風似笑非笑:“姑娘若是以為青龍教的總部就在蜀中,那就大錯特錯了。”
    迎住瑤佳疑惑的眸光,淩禦風道:“我想即使青龍教中的一幹教眾,無一人知道青龍教總部正確位置何在,也無一人知道教主的真正姓名和樣貌。”
    瑤佳頜首:“如若不是貴教教主如此小心謹慎,隻怕貴教難以有今時今日的強盛。”
    “瑤佳姑娘專程到此,不會就是為了讚譽敝教這幾句吧?”
    瑤佳如水般的眸光婉轉上揚,最後落定在淩禦風的眼睛深處。她的語音輕柔低沉,語氣卻是堅決肯定:“我要見貴教教主。”
    淩禦風似聽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敝教教主從不見任何生人,即使敝教中人,也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勞,教主才會召見。”
    瑤佳隻道:“有勞淩護法代為通傳,就說北京刑部尚書賀臨之孫女、昔日華山四子賀子清之女賀瑤佳請求召見。”
    “隻怕稟明了你的身份,教主更不願見到你了吧?近幾年,賀臨一直是朝廷中立主剿滅青龍教的中流砥柱。我勸姑娘還是不要見敝教教主了,隻怕教主答允了見姑娘以後,姑娘會凶多吉少。”
    “隻求淩護法代為通傳,其餘瑣碎,不敢有勞淩護法費心。”
    賀瑤佳清靈溫柔語聲中的篤定令淩禦風心生好奇,她的自信從何而來?帶著一探究竟的心理,他為賀瑤佳代為通傳,而令他驚得下巴差一點掉在地上的是——教主在聽到了賀瑤佳想要見到他以後,竟然不做思考不做猶豫地一口應允。
    賀瑤佳被淩禦風蒙上了雙眼,坐上了一頂四人抬的小轎。轎子往來迂回,忽而上行,忽而下行,忽而顛簸,忽而平緩,忽而蜿蜒曲折,忽而暢行無阻,足足行了一個時辰之久,然後始終下行,走在一條長長的台階上,繼而又忽上忽下,方才停下。青龍教教徒的這一番苦心隻怕是白費了,段意平以外,瑤佳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自小她便有著異於常人的記憶,隻要她去過一次的地方,走過一遍的路,便再也不會忘記。三更時分她從醉霄樓上轎,轎子在城門外轉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醉霄樓。然後在醉霄樓往下往前而行,又行至城外。如果她沒有猜錯,青龍教的總部的入口應該就在醉霄樓,而通往總部的路徑,應該是建了一條地下暗道。
    大隱隱於市,青龍教的教主果然非常人可以度之。
    “瑤佳姑娘,眼罩可以取下了。”淩禦風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一抹了然的笑意在她的眼中一閃而過,在她緩緩地揭下眼罩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又恢複了先前的沉寂無波。
    她此時正置身在一間大廳裏,她的第一個直覺就是很舒服。這間大廳的主人,一定是一個很懂得享受的人。
    屋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剛剛好容得下這間屋子的主人所需要的一切。沒有一寸閑置的空間,也沒有一寸擁擠的空間。
    屋子裏散發著一種清新的木質香味,瑤佳認得那是沉香木的香氣。皇上曾經禦賜過段意平一套沉香木製成的文房四寶,沉香木自古以來就是非常珍貴的木料,由於沉香木珍貴且多朽木細幹,用之雕刻,少有大材。正品的沉香木可以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香,色澤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深,油脂線也會越來越多。
    而這間屋子裏,床榻,案幾,書櫃,無不是用沉香木製成。沉香木到了這間屋子裏,似百姓家中榆木一樣尋常。
    地上鋪著厚厚的潔白的波斯地毯,行走之上,即使身無武功之人,也是悄無聲息。
    依牆而設的架格上,擺著形形色色的酒,而每一種酒的旁邊,都擺了一個特別的杯子。瑤佳終於明白淩禦風那怪異的嗜好是受誰的影響了,俗語雲,什麽樣的將軍帶出什麽樣的兵,真是一點也不假。
    屋子頂部綴著夜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屋子極盡奢華,卻不失雅致,一如那些物品就是應該擺著那裏的一樣。
    西方的,東方的,優雅的,絢爛的,在這間屋子裏得到了最完美的統一和諧。
    而當一個男子走進這間屋子,滿屋子的灼燦光華在其麵前竟是黯然失色。他身著一件暗青色的長袍,長發用一隻暗青色的簪子隨意地挽住。驚鴻一瞥,他已經瞧見瑤佳的眼光格外留意滿格架的酒水。
    他走到格架旁,柔聲詢問:“姑娘可願陪本教主共飲一杯?”
    “隻怕瑤佳不勝酒力,掃了教主的雅興。”青龍教教主的聲音溫柔斯文,舉止溫文儒雅,瑤佳已經注意到,他的臉上戴著一層人皮麵具,那張人皮麵具製作精巧,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但——若這世上隻有一人可以認出,那這個人一定就是賀瑤佳。
    賀臨禁止瑤佳習武,因此瑤佳多出了很多時間淫浸在武功之外的東西上,而瑤佳最感興趣的莫過於奇門遁甲之術與改頭換麵的易容之術。
    青龍教教主的眼中泛起了一抹笑意:“品酒豈是如牛飲水?酒入舌尖,淺嚐即止。如果有姑娘喜歡的,不妨多飲兩杯。”
    “那瑤佳恭敬不如從命了。”
    “飲玉露酒,當用琉璃杯。玉露酒中有如珠細泡,盛在透明的琉璃杯中而飲,方可見其佳處。”
    瑤佳接過,細細品茗,旋而點頭稱讚,“此酒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飲?”
    青龍教教主眼中一縷晶瑩的笑意一閃而過為她又斟上一杯:“而飲這梨花酒呢?那該當用翡翠杯。你想,杭州酒家賣這梨花酒,掛的是滴翠也似的青旗,映得那梨花酒分外精神,飲這梨花酒,自然也當是翡翠杯。”
    瑤佳漱口以後,再品。
    瑤佳頜首吟道:“紅袖織綾誇柿葉,青旗沽酒趁梨花。今日與教主一聚,瑤佳福氣不小。”
    青龍教教主語含諷刺:“天下人對本教主無不又恨又怕,恨的無不恨之入骨,怕的也無不怕之入骨,見到本教主的那些人莫不希望自己最好從來都沒有長過一雙眼睛,最好看不見我,姑娘怎說這是自己的福氣?”
    瑤佳微微一笑:“心中所想所喜,夙願得償,就是福氣。”
    “難得姑娘如此豪爽痛快,當為我輩中人!不知姑娘一定要見本教主一麵,所為何事?”
    瑤佳目光優柔,吐氣如蘭,簡單地說出了一句:“瑤佳想要加入貴教。”
    “朝廷堂堂正二品大元賀臨的孫女兒怎麽會想要加入朝廷唾棄江湖唾罵的青龍教?這不是天大的諷刺與笑話嗎?”
    瑤佳被他嘲笑,不怒反問:“你可知道朝廷正二品大元的孫女兒是怎樣過日子的嗎?”
    青龍教教主道:“住則瓊樓玉宇,衣則錦衣華服,食則美食玉液,出入則有車馬,仆傭成群。”
    瑤佳緩搖臻首,輕聲道:“那些不過是給不相幹的兩姓旁人看的,就像是高高在上的菩薩,世人供拜,可有誰人關心菩薩的心事?關心菩薩的喜怒哀樂?我不想做高高在上的刑部尚書府的大小姐,我隻想要做一個普通的女人,和自己心愛的男子相守一生,屋可遮風擋雨就好,穿暖則可,吃飽即可,在我的身邊隻要有他相伴,一生足矣。”
    “曾經我一直困惑不解,以教主之能,想要成為天下一代名俠,不過是舉手之勞,而教主為什麽寧肯做人人唾罵的青龍教教主?然後,我終於明白了教主為什麽寧願做青龍教教主,也不願做一代名俠了。做一個人人敬仰的名俠,哪及得上教主逍遙自在?人生一世,率性而為,何等的逍遙自在!何等的痛哉快哉!這世間,有幾人能如教主這般我心自在?”
    青龍教教主仰天發出一聲長笑:“好一句率性而為!好一句痛哉快哉!好一句我心自在!小丫頭很投本教主的脾氣,不管小丫頭所為何來,本教主一概允了!”
    一聲丫頭,幾世憐愛。青龍教教主不經意的一聲姑娘變為丫頭,在瑤佳平靜的心湖中激起幾許漣漪。
    瑤佳隻道:“瑤佳已經說過,瑤佳想要加入貴教。瑤佳的心思很簡單,不敢想像教主這樣逍遙自在地過日子,隻求可以擺脫刑部尚書府的小姐、賀臨的孫女、段意平未過門的妻子這個身份,和自己喜歡的人相守一生。”
    瑤佳的眸光倏然暗沉,她咬了咬下唇,又鬆開終至溫柔輕語:“如果不能夠得到他,我寧願親手毀了他。不能同世為夫妻,寧願同赴黃泉路。過奈何橋時,我一定不會喝下那碗孟婆湯,我要他忘記今世的我,而我,卻要牢牢記得今世的他。也許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夠在一起,他不會再想著遠遠地逃離我。”
    瑤佳頜首:“僅此而已。”
    “賀瑤佳,本教主允了你了。”青龍教教主笑了,笑意邪肆狂妄,“這世上沒有得不到的,隻看你有多麽想要得到他而已。賀瑤佳,本教主一定會為你成全這份心意。”
    “教主的言外之意可是已經應允了瑤佳的請求?”
    “教中之位,除了教主,其它的任憑你選。”
    “教主果然是痛快至極,隻是,瑤佳不想要那些虛名縛手縛腳,瑤佳隻想自由自在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青龍教教主又是一陣大笑:“爽快,本教主一應允了,不如就封你一個副教主的虛銜,什麽事也不做,隻是逍遙自在的過日子如何?”
    “那就多謝教主錯愛了。”瑤佳柔和沉靜的眸中閃過一抹精光,“隻是不知,教主何以如此厚愛瑤佳?”
    青龍教教主的臉上因戴著人皮麵具,喜怒不形於色,但一雙眼睛漆黑深沉,眼神圓潤通澈,不露一絲心底深處的情緒:“本教主做事全憑興致,興之所至,沒有做不出來的事情。”
    青龍教教主揚聲道:“淩左護法,進來。”
    他對淩禦風說道:“帶瑤佳姑娘下去歇息,吩咐下去,瑤佳姑娘從此是我教中之人,以副教主之禮待之。”
    淩禦風心底閃過一縷驚愕,但他隻是恭敬應道:“是。”
    瑤佳施然行了一禮:“不論是因何原因這樣厚待瑤佳,瑤佳都多謝了,賀教主。”
    瑤佳在他的微微愕然中,悄然退下。t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的眼中露出一抹讚賞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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