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憂來又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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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未純之心,多妄想,多遊思。妄想生於貪欲,遊思起於不覺。學人打坐之際,非不欲屏去塵情,無如妄想才除,遊思忽起。’(引用《圓嶠內篇》)”隔壁老道張本初的念道聲起。
    原來張開悟沒有控製音量,兩個屋子離得又近,張本初被打擾,念了一段心經,暗中提醒張開悟。
    張開悟臉色紅的通透,默默對二叔的房門施了一禮退去。
    感覺他腳步聲漸遠,陸攸亦“撲哧”一聲淺笑,搖搖頭,回榻休息。
    鬥轉星移,翌日,三人分別起床到客廳吃早飯。
    “開悟哥哥,今日我們去哪轉轉?”陸攸若無其事地問道,像是昨晚什麽都沒發生過。
    聞言,張開悟立刻來了精神,用征詢地語氣道:“今天我們去嚐嚐陽武的街邊小吃,遊覽一下風光?”
    陸攸依風輕雲淡地點點頭。
    “你們去哪,不讓我這個地主做向導嗎?”這時,張娟的聲音傳來。
    隻見她長發盤起,一身束腰白袍,凸顯了她婀娜的身姿,一掃昨晚的媚態。呂凡夫婦亦跟隨走來,吃早飯。
    呂凡道:“是呀,既然來了,張小居士出去轉轉,自然應有舍妻妹代為盡地主之友,讓她帶二位遊覽一下本縣地風光。老友,今日我們好好敘敘舊,嗬嗬。”
    一席話有理有據,禮貌大方,張開悟雖是心中不喜,但亦沒有理由反駁。
    飯畢,三人出府去縣集市。走至一處,又有不少人圍觀,且有官吏在場,張開悟好奇,走近做了看客中的一員。
    “嘖嘖,死人了!也不知是誰。”三人聽周圍看客說道。
    場中間是一口深井,有兩個官吏在搖繩把墜物慢慢下墜,繩吊之物不輕。
    “趙尉,死者是一個中年男子,裏麵太黑,看不清!”井底有聲音傳出,明顯是有官吏坐著吊桶下到井底。
    趙虎對搖繩倆小吏道:“把屍體搖上來。”
    那二人點頭,費力搖繩,井底一人一屍緩慢上升。升至半截時,自井口隱約可見人形。
    “老孫那,你怎麽就死了,嗚嗚!”突然,圍觀人中竄出一婦人跪倒,以頭搶地大哭道。
    餘人嘖嘖惋惜。
    待屍體上來後,眾人認出,正是此婦人的男人孫黴,本縣人士,為人和善老實;其妻子叫李美,嫁給孫黴,人人都說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李美摸著孫黴被水泡的發脹的臉,哭道:“趙尉,凶手是誰?一定更要將凶手繩之於法!”
    “好了,放心吧,本官知曉了,一定盡力緝拿凶徒。”趙尉歎了一聲,安慰道。
    “趙尉,現在可有眉目?”有好事看客問道。
    趙虎一僵,沒有回答,吩咐把屍體搬走,就要回去。
    “等一等!”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出。
    這時,一個清秀、俊偉的男子站到場中,正是陳平。
    趙虎一頓,問道:“陳平,你有事?”
    陳平抱拳道:“趙尉,鄙人進言,孫黴的妻子李美就是凶徒,請將其繩之以法!”
    “這,這不可能!哪有妻子殺男人的?”周圍看客噓聲四起,議論紛紛。
    縣尉趙虎也是眉頭一皺道:“陳平,沒有根據的話不要亂說!”
    陳平自信地回道:“趙尉,可否附耳過來,此話不可傳於第二耳。”
    趙虎將信將疑地把耳朵貼過去,隻見陳平耳語幾句,誰都不知道說些什麽。半晌,陳平說完。
    趙虎轉頭,怒目圓睜,高聲喝道:“將犯婦李美拿下!”
    李美聞言一顫,趴地求饒道:“趙尉,民婦冤枉,民婦怎麽會謀害自己的丈夫!”
    “還敢砌詞狡辯!本官問你,此井漆黑一片,我的人在裏麵臉對臉都認不出孫黴,屍體升到半截,隱約見個人形狀,你便認出,他不是你殺的還能是誰!你還敢抵賴嗎!臏足(秦朝刑罰之一,剁腳)、黥麵(秦刑罰之一,臉刺字),你要受哪種刑罰才會認罪?”趙虎聲如洪鍾,用上了官威恫嚇道。
    李美隻是一個普通婦人,本就心虛,聽聞還要受刑審問,加之秦律嚴苛,有連坐製,頓時敗下陣來。
    她身形一頹道:“民婦認罪了,請放過民婦的小孩吧。”
    “趙尉好樣的!”
    “陳平果然是陽武才學第一人!”看客圍觀鼓掌道,毫不吝嗇誇讚之詞。
    接著,李美被帶走,等待她的將是法律的製裁,已無人有興趣跟進。眾人亦散去。
    “陳平,等一下!”陳平轉身要離去,聽到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看是張開悟三人。
    再見三人,尤其再見陸攸,他喜不自勝,迎著三人走去,見禮道:“開悟兄,張姑娘。”顯然他也知道張娟的身份。
    “陸姑娘,你好,嘿。”陳平站定,施禮道。喜出望外之意溢於言表。
    三人分別打招呼。
    張開悟笑問道:“今日你怎麽不在家學習,有閑情逛集市了?”
    陳平道:“趕巧今日有人要我交人家少爺認字,可以少補貼點家用,今日你們是來遊玩的?”
    陸攸一副淡雅的表情,道:“是呀,陳公子,我們今日打算領略下陽武地風光,要不要一起轉轉,賞光中午一起吃個便飯吧?”
    “好,一會兒,鄙人也沒事了,讓我這個窮書生充當臨時的向導吧,嘿。”得到女神邀約,陳平自是樂意同遊,他幽默自嘲道。
    “陳平,今日錢袋沒丟吧?嗬嗬。”張娟揶揄道。
    她的話雖是玩笑,但當麵不揭人短。張娟此舉難免令人不喜。
    陳平清秀的臉色一紅,訕笑不言。
    三人隊伍擴充至四人,前往當地最大的酒樓。路上,張娟眼中隻有張開悟,一直主動搭訕,張開悟出於禮貌時而回複,時而不言。陳平成了受冷落的一個,幸好陸攸善解人意,時時與其攀談。陳平樂在其中。到酒樓時,陳平隻恨路程太短。
    “恩公!”四人剛踏進酒樓,洪亮聲音傳來。四人看去,正是季心在自斟自飲。
    張開悟帶人坐到季心的桌子,徑直坐下道:“季兄客氣,一人喝酒不嫌悶嗎,不如我們幾人來湊個熱鬧,嗬嗬?”
    “正有此意,哈哈。”季心吩咐小廝上餐具,點菜。
    酒斟滿,張開悟為眾人介紹道:“這位是來自蠻中縣的季心,人稱關中遊俠;這位是陽武縣令的妻妹張娟,這位是陽武縣第一才子陳平。來,為了我們相識,喝酒。”
    眾人見禮共飲。
    季心看座次,張開悟坐到二女中間,陳平坐到陸攸和自己中間,調侃道:“還未有機會請二位喝杯酒水,今日正好是個機會,兄弟為人有個愛好,凡是入得我眼的人一定要喝頓酒,才算真正好友。
    隻看開悟兄的座位,便知善良之人多福,昨天還是隻有一美同行,今日變成齊人之福啦,兄弟敬佩得很,喝酒,哈哈。”
    明知季心開玩笑,張開悟雙頰一紅,訕訕不言,舉爵飲盡。季心這個大老粗,一語恰好點破此時的環境。
    陸攸麵無表情陪飲,張娟聞言卻笑顏如花,顧盼生姿,與季心對飲。
    季心粗中有細,一看便知其中有故事,立知自己失言。
    張娟心情大好,提爵道:“季心,喝酒,我才發現原來你也是這麽有趣的人,以後到陽翟找我閭巷堂,管吃管住,嘿。”
    季心道:“哦?不知張姑娘與閭巷堂的關係是?”
    閭巷堂亦屬遊俠群聚的幫派,傳言一夥人各個乃狹義之士,季心單獨出來闖蕩,愛結交天下同好,故有此有一問。
    “閭巷堂有一個人稱‘張瘋子’的人,你可聽過?”張娟抿嘴笑問道。
    “張峰,綽號張瘋子,為人勇武狹義,人稱他既有鬼神怪力,又兼菩薩仁心,鄙人欽慕已久,一直無緣得見。”季心如同背書,倒豆子般道出此人來曆。
    “你倒是消息靈通,張峰是我弟,歡迎隨時到訪,我們閭巷堂對待朋友自然是熱情備至,你說是不是,張居士?”最後,張娟別有韻味地看了一眼張開悟問道,弦外之音任誰都聽得出。
    張開悟臉見尬色,眉頭微皺,沒有與她互動;陳平對這一幕有了判斷,此景乃是神女有意,襄王無情。他眼睛精芒連閃,不知想些什麽。
    “開悟一心撲在天人合一上,探究天道上,若有機會自然會拜訪,來,我們喝酒。”陸攸不悲不喜、淡雅地說道,身上自然而然發散出一股出塵之氣,神聖不可侵犯。
    張開悟得她幫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舉爵飲盡。
    季心被她的氣質所攝,半晌反應過來,舉爵飲盡;陳平則迷失在女神的氣質中,所有人舉爵時他才醒來,尷尬掩飾過去;張娟氣勢一矮,妒忌心起。
    男人就是這樣,要麽喜歡女人放浪形骸,要麽喜歡女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可是卻想要孤芳自賞。
    張娟道:“光喝酒實在沒趣,不如我們行個酒令,輸了喝酒,可好?”
    季心道:“好,張姑娘說出規矩吧。”
    “我們就比比詩歌,每人說一句詩歌,輸的就要找一個同桌之人喝交臂酒,怎麽樣?”張娟道。
    三男兩女,陳平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季心對張娟敬佩有佳,輸了都不會與她交臂對飲,隻剩張開悟。她的心思可想而知。
    這個時代,獲取知識的成本很高,誰若能吟幾句詩,會大受歡迎。而且,思想百花齊放,詩歌大行其道,喝酒對詩是貴族間常見的遊戲,因此幾人都讚同。
    張娟道:“那小女子就以《詩經》起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這句詞大家很熟悉,季心接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陳平滿腹詩書,自然也難不倒他,他道:“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詩經》這段表達的是情主對戀人的思念,但下麵的,陸攸就不熟悉了。
    說到思念,有很多,有情人間的思念,也有親人間的思念,陸攸聯想到了兩千多年後的家人,想到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見到父母,即使有機會再見父母,恐怕也是多年以後,到時父母親人還會認識她嗎,而而且那時,雙親還會健在嗎?
    想到這,她一時悲從心起,歎了一聲,胡亂吟道:“抽刀斷水水更流,酒入愁腸淚不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憂來又成雙。”
    這句詩,是她胡亂地組合,借住了前人的詩句拚裝而成,並不算原創,也不工整,不過勝在意境不錯,頓時感染了大家。
    一縷離愁在五人間蔓延、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