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郎心如鐵斷舍離,張氏叔侄著淤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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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心忍不住讚道:“此詩有一股淒然之美,令我這個粗鄙之人的心莫名一痛。”
    陳平俊朗的麵孔,眼光連閃異彩,道:“陸姑娘,你到底經過怎樣的往事,你的詩像一把刻刀,鐫刻人心?”
    張娟亦歪著頭品評半晌,想要讚美,又意識到這是情敵,默然沒有作聲。
    張開悟不是覺得不好,而是他現在開始發愁,他成天隻會煉丹修道,哪懂這些風情之事。眾人看向他時,他已急的臉成絳紫色。
    逼得沒法他背誦起道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有名天地之始,無名萬物之母......
    “撲哧!”季心和陳平都憋不住大笑。
    “開悟哥哥,你輸了,這不是詩,選個人喝交臂酒吧,當然此刻我也忙,除非有人央求我,嘿。”張娟道,暗示調侃之意明顯,她在等著與張開悟喝交臂酒。
    張開悟此時既尷尬,也不願與她對飲,雙手放在大腿上來回磨搓。
    這時,一雙柔荑輕輕放在他手背上,頓感心安定下來,正是陸攸。
    “開悟哥哥,要願賭服輸,這就讓妹妹我陪你喝吧,正好連日來,我一直沒有機會當麵對你答謝,這爵就當妹妹敬哥哥。”陸攸道,她的話體麵、大方,讓張開悟麵子十足。
    二人舉爵,環臂交叉,陸攸一飲而盡,俏臉微紅。張開悟感受著她的柔荑,鼻子情不自禁地一嗅陸攸動人而獨有的體香,心中一蕩,仰脖亦飲盡。
    張娟看得妒火中燒,陳平心中悠然暗歎。
    遊戲繼續,幾人又喝了不少,至下午時宴席散去。
    陳平微帶醉意,身體打晃朝家走去。
    至家中,看到付鈺正在織布,打招呼道:“嫂子,弟回來了。”
    “你幹嗎去了?”付鈺沒好氣道。
    “今日給大戶家孩子教學,回來時,碰到趙尉,幫他破了樁棘手的案件,嗬嗬。”陳平心情不錯,忍不住炫耀道。
    “破案?有酬勞沒?”付鈺追問道。
    提到錢,陳平黯然道:“沒,沒有。”
    “哐當!”付鈺把針具一摔道:“陳平,你都這麽大了,也不出去勞動,也不成家,成天靠著我和你大哥,公公被你靠死,我看我倆遲早要步了公公的後塵!你得出去賺錢啊!破案有甚用?”付鈺再一次諷刺陳平道。
    無奈。寄人籬下,平日裏陳平一直默默忍受,可是今天他覺得格外刺耳,許是借了酒意。
    “上次張居士和陸姑娘來時不是說了,讀書有用,我不會一輩子讀書,帶我出山的時候,必定震驚天下!”酒壯慫人膽,陳平語氣略帶不滿道。他的話亦有豪情的意味。
    “就憑你,哼!恐怕我和你大哥未必能看到了,嗬嗬。”付鈺輕蔑笑道。
    “嫂子,你不信嗎?當年呂不韋亦是奇貨可居壓寶在秦王異人身上,最後官居丞相。現在我就好比異人,你們的投入會有回報的!”陳平駐足轉身正色道。
    “你是異人?還是現實點吧,我看你不如我手裏的一張肉餅,至少它還能果腹,你呢?就像蛀蟲,一點點啃食這個家!”付鈺不僅不信,而且語氣尖酸刻薄,甚是瞧他不起。
    “你!”陳平欲發作,半晌,冷哼一聲,拂袖回到自己屋子。
    “你真沒用!”陳平坐在桌前捶胸頓足拍桌子道。
    不行,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自己實在受夠了,這個家必須消失一個人!怎麽辦?他忖道。
    忽地,計上心來。
    臨近傍晚,陳平掀門簾走到客堂付鈺幹活處。隻見他身後背著一個大大的行囊。
    陳平鞠躬道:“嫂子,弟剛才回屋反省己身,覺得你說得對,平這就出去謀生,不賺錢不回家,告辭!”
    說完,轉身離去。
    望著他離去,付鈺並沒有多大反應,她早就認為陳平該出去賺錢了。而且她並不認為陳平會出去很久,一會兒就會回來,因此也沒放在心上。
    夕陽西斜,日子如常。
    “細君(老婆,秦朝對妻子的稱呼),俺回來了。”一個黝黑的莊稼漢推門進來道。
    這人看上去與陳平有幾分相似,但少了聖賢書的洗禮,多了一股粗野之氣,此人正是陳平的哥哥陳伯。
    飯菜已經準備好,付鈺一一擺上桌子。
    “把平弟喊來吃飯,看了一天書,平弟也累壞了吧。”陳伯坐在桌前道。
    付鈺嘟囔一句,說道:“俺可不去,要去你去,天天俺快成了你們陳家的傭人了,陳伯,俺告訴你,俺爹把我嫁給你不是來受苦的!”
    陳伯樸實嘿笑,沒有爭辯,起身去陳平的屋子。推開門,陳伯愣了:屋子陳設擺放整齊,陳平不在家。
    每次進到這個屋子,陳伯都很欣慰,覺得讀書人就是跟他們這些粗野的漢子不一樣,環顧看去:
    一張單人床榻,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窗下靠牆是張舊桌,這裏光線最好,是陳平特意交代;桌前一把陳年木椅,年久失修,椅子已經失去平衡;獨家定製書架,專為存放陳平的書簡和絹帛類書籍,底層木簡碼得整齊,中層絹帛,父親說有一些絹帛是當年高人贈送。
    等等,絹帛少了!陳伯忖道。這個年代,書籍多為木簡刻錄,能用絹帛記錄書籍的都是大戶人家,一旦少了陳伯這個大老粗亦心中有數。
    他上前憑記憶掃到其中一層的時候,看見一個新刻字的木簡沒有放好,瞟去,隻見上麵寫著:陳平書至吾兄伯1(下文有翻譯)。
    陳伯展開,隻見上麵寫道:
    “父早亡,隻餘汝與吾。陳事農世代,平小時了了,父見餘之天賦,厚望,期弟日後事朝廷、振祖綱、修族譜,陳族自此興。父與兄亦傾家產,供平知其書、明其理。平倍感之,知重任於肩,弗敢忘也。弟深知業勤至精、嬉至荒。夫常挑燈而廢寢,達理而廢食。然嫂異之,兄事農時,嫂常辱之、擾之。言弟年出舞象2、及躍弱冠,不事生產,不積祖產。雖華表堂堂,形貌昳麗,七尺六身,毋娶妻,莫續陳氏香火,悖人倫;莫事農,無積業,敗家產;日坐室中,圖安逸、貪享樂,信無用之語,學無用之謀,家財敗盡,兄嫂皆失望,不忍指之。弟聞之心懷贅贅,今就此拜別,望尋良業,謀錢財,求節鉞,為陳氏盡餘之綿力。日後若有成,厚報。
    弟平再三稽首。
    弟陳平
    秦政三十六年七月申時初
    陳伯雖然沒讀過什麽書,但大致意思還是了解:妻子一直欺負弟弟,弟弟被逼得出去謀生。這哪是出去求生,分明是被逼得離家出走了。
    陳伯怒從中起,至客堂怒喊道:“你,你這婆姨,竟然趕走俺弟,俺不在家你競做了這般好事!”
    陳伯從來沒有對付鈺疾言厲色過,,突然這樣,她有些不適應。
    付鈺也不甘示弱說道:“一個大男人不出去賺錢養家,天天窩在屋裏看那些沒用的書,也不看看你們陳家有沒有能讀書的種,還這樣癡心妄想下去,家產都敗光了。
    這日子可咋過,你可別說你這個細君操持不好這個家,俺擔不起這惡名.....
    “你!”陳伯手舉半空,作勢欲打,叱道。
    憤怒到極致就是無聲,誠如此時的陳伯,失去弟弟,他心急又暗恨。
    付鈺亦直勾勾瞪過去道:“你居然吼俺?你從來沒這麽對過俺,現在你為了你弟弟居然凶俺,我說他幾句怎麽了?難道不對嗎!”
    “啪!”陳伯怒不可遏,最終巴掌還是落下,抽在她臉上。
    “你還有完沒完了!俺弟弟往哪邊走了?”陳伯急道。
    付鈺捂著臉先懵,後委屈,最後還是唯唯諾諾,低聲道:“走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出門轉左,朝北門的方向走了。”
    陳伯亦有些後悔,不過還是強忍不舍道:“還不趕緊去找!我弟要是沒了,咱倆的日子算是到頭了!”
    說完,陳伯丟下一句奪門而出尋找陳平去了。
    付鈺揉揉發紅的臉蛋,還火辣辣地疼,突感一陣極大的委屈,淚水就要奪眶而出,旋即她感覺事情似乎鬧大了,又壓抑住情感,跟著陳伯出門。
    “陳,二叔他沒走多久,而且走時俺看背著一個包裹,鼓鼓囊囊的,一定是把他那些寶貝書帶上了,走不了多遠。我們追得上,那個方向,快走。”付鈺想要習慣性地呼其名,這時又反應過來,不應觸黴頭,便語氣客氣些,她疾步跟在陳伯後麵道。
    天空繁星點點,亦如陳伯的內心,一團亂麻。他到處問鄰居,是否看到其弟蹤跡。
    終於,有一老鄰居告訴他:“半個時辰前,陳平拖著一個大行囊,朝西門方向走了。”
    釋義:
    1《陳平書》翻譯:父親死得早,隻有我與兄長相依為命。我們陳氏世代務農,小時候弟陳平聰明,父親看到了我的天賦,對我給予厚望,希望我以後能從政,振興家族,重立族譜,我們陳家自此興旺。父親與兄長傾盡家產供我讀書,明白事理。我感激之至,知道自己身負重擔,不敢忘卻。我知道業精於勤荒於嬉,挑燈夜讀,廢寢忘食。可是嫂子卻不認同我,在兄長外出務農的時候,嫂子常常幹擾、辱罵我。說我二十來歲,不從事生產,不積累祖業。雖然我儀表堂堂,容貌俊偉,七尺六寸的身高,不娶妻生子,不傳遞香火,有悖人倫;不幹活,沒有祖業,散家財;每天待在屋子裏,信沒用的話,學沒用的學問,家裏的錢財都被我敗壞光了,兄長和嫂子對我都很失望,隻是不忍指出來。我今天知道了,心裏惴惴不安,就此拜別,出去找份職業,想法賺錢,爭取做官,為陳家盡自己的一份力量。日後若有所成就,一定好好報答你們。
    2舞象:古代指15-20歲左右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