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郎心如鐵斷舍離,張氏叔侄著淤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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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伯急急順著他指的方向追去。不久,陳伯夫婦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身影,身著青衫,背著行囊,走路很慢,卻很堅決,龜速般向前挪動。
    “二弟,站住,你等會兒!”陳伯大喊道,瞧著月色下陳平孤獨的背影,心中莫名心痛。
    陳平身形明顯一滯,不過他並沒有回頭,而是加快速度繼續往前“急奔”。
    “二弟,你這是作甚,你讓哥哥好找啊。”陳伯見弟弟沒停,疾追抓住他的胳膊說道。
    這時陳平的臉上,害羞、倔強、委屈、不服輸、忍辱負重,各種複雜的神色交替閃現。
    “大哥,我知道你真心待我,隻是如今我也二十多歲了,我知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年紀輕輕,不去生產務農,在家天天窩在屋裏,埋頭讀書,什麽時候是個頭。
    知有涯,而學無涯,我將來能不能出頭,振興咱們陳家,還未可知,想想大嫂說得也對,不如我現在趁著年輕,出去謀點財路,為這個家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吧。”陳平歎道,望著趕來的付鈺,說到動情處,眼眶泛紅,眼神真摯且內疚。
    付鈺見陳平尋到,事情告一段落,語氣略微平緩道:“嫂子也沒有惡意,說你幾句也是為你好,你看你太衝動了,怎麽還離家出走了。
    再說啊,你說我和你大哥這日子過得怎麽樣,你也知道,你讀這麽多書也沒個頭,以前看了那麽多年書對這個家沒有幫助,再看下去,我看也未必...
    陳伯在後麵推了她兩下,示意她不要再打擊陳平,可是她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平靜下來的付鈺試圖找回曾經的權威,對陳伯怒道:“你推我幹什麽,你,打斷我幹什麽!我說的有錯麽,我哪句話不是為陳平好,哪句話不是為了實實在在過日子著想?”
    陳伯亦放下心來,恢複了以往的軟弱,哄妻子道:“你看看你,咱們出來接弟弟,你怎麽還激動了,有什麽事咱們回家說,好吧,在外麵,讓人看了笑話。”
    陳平看看二人之間有緩和趨勢,心下一狠,眼睛精芒一閃,歎道:“哎,你大哥,我一出現就惹得你們夫妻間不快,要不,你還是讓我走吧?”
    “無論如何,你不能走,如果你執意要走,你到哪,我就到哪,爹說過,你就是咱們陳家未來的希望!
    我是一粗人,沒讀過幾天書,也不識得幾個大字,但我陳伯就知道,父母命,不可為啊,弟弟!”見陳平作勢欲走,老實的陳伯哪裏知道他是佯裝,陳伯死死的拉住陳平胳膊,斬釘截鐵道。
    一旁付鈺聽了不滿道:“他去哪,你就去哪,你跟他能一樣嗎?我你不管了?房產不要了?田產不要了?說走就走,你想過我麽,你這個沒良心的!
    我告訴你,陳伯,自從我嫁給你們陳家,可有一丁點不是為這個家考慮?可有一點心思不用在操持好這個家上?”
    陳伯語塞。陳平道:“嫂子,別吵了,大哥有多愛你,多疼你,這麽些年,你不會一無所覺吧!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陳平還是聽嫂嫂的,出去闖蕩闖蕩,說不定還能拚出個未來!”
    說完,陳平對著大嫂鞠了一躬,語氣謙卑至極。還是作勢欲走。
    “如今事實擺在這,就是你這個弟弟對這個家沒有幫助,你成天想方設法給他弄這些書,不花錢嗎?
    家產越敗越少,再這樣下去,有一天你陳伯日子過不好了,可別說我這個做細君的沒本事,不是一個好女人!”付鈺冷哼一聲道,也作勢欲走。
    陳伯自然用餘手拉住付鈺。付鈺盯著陳伯,暫時未動等待他的答複。
    弟弟與妻子背道而馳,選擇一個就要放棄一個,誰都不肯退一步。
    此時他犯了難:弟弟要離家出走,絕對不能鬆手;妻子雖然驕橫,但亦精明能幹。
    一會兒,付鈺道:“陳伯,既然話都說到這地步了,那咱們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還沒看明白嗎,今天你就是強把你弟弟拽回去,明天他還是會走,你總不能時時在身邊盯著他吧。
    他這麽大人了,有胳膊有腿的,咱不說離家出走,你就在咱們村裏找點活幹,就行了,能養活自己,就是對這個家的貢獻了。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一如既往供養你的弟弟讀書,指望他有一天飛黃騰達,繼續做你的白日夢吧,不過,這種看不到希望的日子,我過不了,我受夠了!”
    陳伯默然,垂頭不語,仍然沒有鬆開任何一隻手。
    “嫂子,你消消氣,我聽你的,大不了,這書,我先不讀了,我跟哥哥一起務農去吧?”陳平站在了付鈺角度說話,替其兄著想道。
    “陳伯,陳平一定要讀書,你必須供養他,因為他是我們陳家的希望!”驀地,陳伯想到了父親的這句話。他是孝子,父親的話,他必須無條件遵從。
    付鈺覺得似乎勝利在望,洋洋得意道:“看看你弟弟都醒悟了,咱們隻是普通人家,書讀那麽多沒用!”
    聽到讀書無用時,驀地,陳伯鬆開了抓著付鈺的那隻手。
    付鈺愕然,不敢相信,語帶哽咽問道:“這是你的選擇,對嗎,陳伯?”
    陳伯抽回的手一頓,又慢慢抽回,整個過程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一樣。
    這一幕,付鈺看在眼中,淚無聲落下,連珠成線。
    半晌,陳伯終於開口,嗓子已經沙啞,說道:“你先回去吧,咱們這婚約就算是了結了。日後,你尋一男人嫁了,我們陳家兄弟,不再拖累你。”
    說完,陳伯拽著陳平朝家走去,陳平亦步亦趨地跟隨,付鈺默然,最後動身,走在最後。
    三人走得都很慢,步子沉重。
    夏秋的夜風有些不近人情,吹在臉上,像小刀,刮得微痛,但更痛得是人心。
    月色下,走在中間的陳平表情露出一絲不忍,暗道:對不起,大哥。此女並非你的良配,弟弟不得不使點手段,你就受些委屈,日後弟弟發達之時,定然百倍相報!
    原來一切都是陳平的有意設計:他特意選在哥哥即將回家的時間出走,為的就是方便哥哥能找到他。
    大哥的脾氣他知道,大嫂的性子他了解,利用大嫂對他陳平的不滿,進而演變成對陳家的抱怨;利用大哥對父親的敬重,利用父親對供陳平讀書的臨終囑托。以放棄讀書反激陳伯,最終使得他做出了休妻的決定。
    陳平的計謀成功了,雖然隻有他自己知道其中奧妙,手段卻不太光明。他的領口被拽的微開,一個殘缺的玉吊墜在風中擺動,映著月光閃閃發亮。
    此時,酒席的其他人亦有事發生。
    張開悟下午與二女回來,他呼出一口濁氣,今日的打坐冥想算是結束,準備歇息。
    “當當當!”敲門聲又起,張開悟心中莫名一跳。
    “開悟哥哥,今天我喝醉了,再教我一個醒酒的道經吧?”張開悟打開門見張娟香肩**,身著一層半透明的紗衣披身,輕啟豐唇道。
    張開悟驚得汗毛炸起,最後一絲酒意立散,他支吾道:“這個道經沒有講,你還是喝點熱水吧,晚安,張姑娘!”
    張娟哀怨道:“哎......
    “砰!”張開悟直接關門打斷她的話。
    “誒?開悟哥哥,你把門打開?”張娟吃了閉門羹,如泣如訴地哀怨道。
    “張姑娘,這麽晚了,早點休息!”張開悟背倚房門道,好像張娟對他來說就是洪水猛獸。
    此刻,他隻想盡快遠離張娟。
    張娟試著推門,紋絲未動,又委屈又氣道:“你開不開門?”
    張開悟心中不忍,亦硬著心腸,結巴道:“不,不開!”
    “好,你別後悔!”委屈轉變為憤怒,說完,張娟拂袖離去。
    她的話,張開悟並未放在心中。半晌,聽見走廊再無人聲,他把門遷開一條縫,發覺張娟已走,約莫她不會再來。張開悟長籲一口氣,亦回榻歇息。
    酒精總是讓人更容易入睡,他倒頭就睡,十分香甜。
    “啊!”淩晨,張開悟被一聲尖叫吵醒。
    此時已經快天亮,他迷迷糊糊坐起身,緊接著聽見門外人聲沸騰,似乎有一女子淒慘啼哭。他打開門,正看見有不少人進入二叔張本初的房間。
    張開悟愕然,立刻驚醒,這時,陸攸也已經出來,對他招手示意。
    “怎麽了?”他跑過去,大聲問道。
    此時沒人搭理他,隻見縣令呂凡從屋裏走出,唉聲歎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呂凡搖頭歎道:“哎,真想不到,老友竟然這麽沒定力!”
    接著,夫人張芳摟著張娟從屋內走出,張娟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哭哭戚戚,紗料披肩已經破碎,顯然經過了撕扯。
    張開悟心中升起不祥之兆,再次提高音量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你二叔,張居士,企圖淫辱張姑娘!”隻見縣尉趙虎從房內走出說道。
    接著又兩個吏官架著張本初從內走出。
    “不可能!這是怎麽回事?”張開悟如遭雷擊,站立不穩,險些摔倒,多虧身旁陸攸扶住。見二叔出來,他問道。
    他根本不信二叔會如此沒有定力。隻見張本初一副看透生死的模樣,如老僧入定,沒有辯駁,亦無表情。
    “二叔?”張開悟輕喚道。
    緊接著,他跑向趙虎,攥著他外袍道:“趙尉,這事有誤會,我二叔不可能做這事!”
    “那張居士言下之意,這事是本令的妻妹撒謊嘍?”這時,呂凡走來語氣冰冷道。
    他擺上了官威,給人一種居高臨下感。
    “大人,開悟與張居士血脈相連,心係二叔,情急之下衝撞了您,還請見諒。”陸攸走來,挽住張開悟的手說道。
    “哼!”呂凡欲拂袖離去。
    “大人,此案是您親審還是?”趙虎走來問道,因受害人身份特殊,本來應該趙虎負責審理,但他亦不想惹麻煩,因此征詢道。
    呂凡顯然想到了問題的關鍵,低頭思考。
    “此案雖然發生在陽武,但我妹畢竟是陽翟人,你若審理,若傳到陽翟,不免引起當地反感,而且他是你朋友,為了避嫌,還是交由陽翟最為妥當。閭巷堂副堂主周峰昨晚來了,你可派遣倆官吏隨同周峰匠人押到陽翟。”夫人張芳走來說道。
    呂凡點點頭道:“便依夫人所言吧。”
    趙虎拱手領命,對屬下吩咐道:“嫌犯暫時收監,一會天亮,去請周峰。”
    趙虎當麵布置,也是在說給張開悟聽。
    眾人散去,隻餘茫然的張開悟和淡雅出塵的陸攸。不遠處,隻見張娟擺脫其姐的攙扶,對這裏指點比劃,顯然是說什麽。
    這時,張娟盈盈走來,一副淒慘模樣,傾身到張開悟的近前,以隻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想救你二叔,明日隨我一起到陽翟!”
    說完,轉身疾步離去。你二叔在我手裏,不信不任我百擺布,這次還得不到你?張娟忖道。嘴角掛出一絲勝利的微笑,誰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