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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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今夕何夕
    淺淺的笑容始終掛在熟睡中的人臉上,灰衣佛子安慰地看著自己的力量緩緩進入她的身體,然後他也見到那個仙靈睜開了眼睛。
    再次見到這間古樸的靜室,梓蓮覺得恍若隔世,他抬眼有些感激地看著那個灰衣佛子。
    或許真的和佛宗的人有分歧,但是他能肯定,自己追求的道,與那佛子所追求的一樣,今日他和他或許就能成為莫逆。這全因懷中的人。
    他低下頭看著血色正回到臉上的竹醉,滿意地笑了。可是他卻在那一刻驚覺,自己和竹醉一直都被監視著,他能感覺到,那個監視他們的人沒有懷抱著什麽好意。所以他沒有猶豫立即破了那個人的陣法,他知道那個人使用的是每個仙靈慣用的陣法,不麻煩,隻是用來監視人,所以他輕易就破了。但是他的心也開始計較,究竟是誰來趟這渾水?
    這個讓他擔心,懷中的人麵對的究竟是一件什麽樣的事情?還有到底這件事情到底還有多久才能結束?懷中的人真的能完美處理好這件事情嗎?能全身而退嗎?她的天劫馬上就要降臨了,她能挺過去嗎?
    “你在擔心她?”灰衣佛子不知什麽時候收了手,看著深思中的梓蓮,他覺得自己能在這個時候見到一個仙靈,是一個很大的運氣,他記得師父曾經在雲海間那飄渺的聲音說:道與佛的爭端,隻在一個字。但是那個字那位看透世間百態的智者並沒有告訴自己的弟子,隻是讓他自己琢磨,所以灰衣佛子也在見到梓蓮後覺得,這梓蓮和竹醉或許就是自己看破的契機。
    “是的,她這副嬌弱的身體到底有著怎樣的韌性?”梓蓮將懷中的人放好在草席上,然後坐在她身邊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他似乎是要將這十年來沒有見著她的分量都看回來。
    他記得她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受過這麽嚴重的傷,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做傷害她的事情,隻是造化弄人,他不止都做了,而且還做的很徹底。
    “她比你我想象中的竹醉還要能讓你以外!”灰衣佛子撫弄著手中的念珠,看著他凝視竹醉的側臉,長吐了一口氣,再道:“或許我該告訴你,我和竹醉為什麽要停留在這個皇宮!”
    他點點頭,因為這也是他想知道的。
    見他點頭,佛子起身邀請他到了外麵,外麵的水汽氤氳著那峭壁邊那抹深墨色的竹林,佛子帶著他踏上了臨水的小亭中,開了口。
    沒有人能說明白為什麽這世界有壞有好,有美有醜,為什麽人之為人,為什麽草木為草木,為什麽走獸為走獸,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有仙、佛、妖、魔、還有人。
    他所知道的全是那位智者所講,人不能突破自己自身時間的限製,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消亡,但是他們卻有堅韌的性格,不斷在有限的時間內作出驚人的事跡,這讓能擁有無限時間的仙佛妖魔覺得驚訝,也句從這驚訝開始,互相不幹涉,互相不接納的這些擁有無限時間的人開始關心凡間的一切,包括那不斷繁衍的生命。可是劫難開始了。
    魔,開始過多地暴露出邪心,為了達到平衡,仙佛出手幹預,最後一場沒有人見到的大戰於賭約在一個很意外的地方進行,這個賭約由魔的王和仙的領袖,還有佛的宗主在天心崖進行,如果仙佛輸掉那麽就不再過問魔在凡間的一切,如果魔輸了,那麽就放棄凡間的一切。
    而這皇帝就是那次的賭約的犧牲品。隻是本該出現在這個時間點的那個靈魂被魔惡意調換了,所以那位智者萬年之後沿襲了代代的記憶,現在希望能在那個皇帝看透一切之後被度化。
    而竹醉的舞,是佛宗的飛天舞,那是穩固靈台的舞蹈。她每次的舞蹈都能將皇帝的戾氣化解,可是不能完全淨化,畢竟這是魔的傑作,若要全部化解必須得讓他散盡所有,若那個時候他能看破,而沒有自殺或者被凡人殺死,那麽就是仙佛贏了。賭期內但凡仙佛魔都不能幹涉事情的進展,若有這樣的情況視其輸了賭約。
    灰衣佛子說完變得安靜,梓蓮聽完卻掩飾不住自己心中的那抑製不住的悲涼:為什麽那群美麗的精靈總是被遺忘在外?為什麽總是在遺忘後又被想起,還有利用的價值?
    “所以,你們就想到利用竹醉?”
    灰衣佛子因他突然降下的語音和他的話語變得啞口無言,是的,在那長久的時間長河中,沒有一個仙或者佛認真看待過妖族,總是認為他們那天生的亦正亦邪的性子不是一種能相信的生靈,所以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場賭約由他們完成,也完全忘記了他們的存在,可是後來還是要靠他們來幹預。
    “等一下,如果你們能找竹醉來,那麽那個阿紫肯定就是魔找的人。”梓蓮這才驚覺到這件事情背後的複雜。如果這樣,他不能不帶竹醉走,他不管什麽仙魔佛的賭約,因為他現在恨這兩個字。
    灰衣佛子聽見梓蓮的推測不禁心中發涼,他以為自己占了先機,可是沒有想到魔也出來了,而且他居然沒有發覺。
    梓蓮皺緊了眉頭,他不能再放任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來的人在離開自己身邊,他也不想再見到她受到什麽傷害,那天劫若真的要人來應劫,那他代她應下了,那113條人命他會聽她慢慢解釋,但是他不能再讓她受傷了。
    梓蓮不想再多做考慮,轉身走進了靜室之中,灰衣子沒有半句話來反駁,畢竟事實就是如此,從來沒有人想過妖族也是這萬千中的一份子,那場大戰還不是認為他們不可靠,就根本排除他們在外?可是到最後才發現所有的製約都漫天神佛不敢輕舉妄動,隻能依靠妖族?
    在梓蓮進來之前,竹醉就睜開了眼睛,陽光有些刺眼地由梓蓮推開的門縫裏筆直地落在她的臉上,她覺得有些難受閉上了眼,梓蓮察覺道她的那個小小的動作趕緊關上了門。
    “醒了?”
    他的聲音淡雅如蘭,少了那些日子見到他時的那種聲色俱厲和冷嘲熱諷,她覺得自己似乎又變回了那隻無憂無慮的小狐狸。整天隻知道變著花樣來遊戲人間。
    見她隻是看著自己不說話,梓蓮有些焦急地靠近了她。
    “沒事了!”看著他那明顯的焦急,竹醉用著柔軟的聲音開口向他說著自己的情況:“不用擔心了!”
    “跟我走!”
    聽見他執著不變的那句話,竹醉輕輕地笑了,然後開口道:“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我不能走。”
    二人陷入了長長的沉默,就那麽對視著,她又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那小小的身影,她曾經問過他: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想我?她那個時候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個傻到掉渣的問題,同所有的世間女子一樣,她覺得自己隻是在想,自己喜歡的人是不是如同自己喜歡他那樣的喜歡自己。
    當時他什麽也沒有說,隻是很認真地看了看她那雙剔透的眼睛道:不要去想那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似乎那個時候的自己很開心,因為自己明白他話語後麵的意思,那意思就是:有我在你想死都不行!
    可是現在呢?
    “梓蓮!”她伸出右手貼在了他的左臉上,然後又像那與他共度的千年一樣,將他臉上的皮膚向外扯去,她就這樣看著他那張俊臉變形成奇怪的模樣。
    “竹醉!會痛!”
    她輕輕嗤笑出聲,每次扯他的臉他都會叫疼,但是卻從來不阻止她的行為,她也知道那是他對自己的寵溺。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殺那113個村民嗎?”竹醉眨了眨眼,顯得有些慧黠的雙眼又變得生動,她也知道那日梓蓮聽到自己那樣的回答是有多麽的生氣,還有多麽的失望,可是那個時候的自己太任性,如果能好好地告訴他自己的感受,那麽道今天自己依舊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狐狸,依舊陪著他在名山大川之間流連,但是,是自己負氣任性造成了今天的結果,即是自己被天劫打得散形,最後煙消雲散她也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為什麽?”這也是他百思不解的地方,他從來都不會想到她會殺掉手無寸鐵的凡人,可是那日他見到了,而且她還親口承認了。
    “其實,那日下山,我並不想離開的,隻是想,你會不會追出來,如果你來追我,我就會和你回去,然後不管什麽‘鎖’不‘鎖’的,我也不管其他的妖或者仙怎麽看,我都會和你在一起。可是,我走到那裏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全身都在不斷發抖。那個時候一個女子走過對我說:‘姑娘你怎麽了?’,雖然她人很親切,可是我依舊覺得恐懼,所以我服從了自己的本能,立即舉劍殺了她,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變得不可理喻,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完全由不得我控製了,那些人不斷地出現在我的麵前,我明明知道他們是凡人,可是就是抑製不住心中的恐懼,那恐懼來得絲毫沒有預兆,就像一場大雨鋪天席地而來,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被這種感覺浸透。當時我覺得奇怪,如果是凡人見到我那樣做不是都會避開的嗎?怎麽他們似乎全都想找死一般。後來全村的人都死在了我的腳邊!再後來,你就來了,還有那個叫博兮的仙靈。可是博兮說他不想阻止我的時候,我的心中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的,連我都不明白為什麽。”
    梓蓮聽完眉頭皺得死緊,他覺得自己那個時候真的沒有察覺到竹醉所察覺的東西,如果真的是凡人那麽見到竹醉舉劍殺人都會逃走,可是那麽多的人似乎真的是全數死在了竹醉的腳邊。可是那些死掉的人也全是凡人啊?他完全想不通這其間有什麽東西是他遺漏了的。
    “竹醉,你說你還想做什麽事情?”
    “啊?”
    “你還想留在這裏嗎?”
    “是!”竹醉偏過頭認真地看著他,也很認真地回答著。
    “那麽,你自己要保護好自己,我暫時沒有辦法保護你了,我會告訴那個佛子,讓他盡力保護你!”
    “咦?”沒有弄明白他的意思,她有一絲疑惑,剛才不是說還要讓她跟他走嗎?她以為自己還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說服他留下來的,怎麽這麽快就變成這樣了?
    “你要留下來,我覺得你身邊有很多事情都對你不利,如果我們不能現在全數搞明白的話,你和我都不能好好都去遊蕩山水的。”他嘴角又出現了一絲玩世的笑意,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這一笑間化解。
    “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找一個人,但是我隻能一人前去,所以你留下來會有危險。”他很想帶她一同去找那個人,但是哪裏太危險了,他不敢保證自己去了那裏還能保她的周全。
    “沒關係!”她笑著搖了搖頭,在過去,她總是在他的身邊尋找安全感,可是現在她要自己學著處理自己身邊的危險,她不想讓他擔心了。
    灰衣佛子立在靜室外,他不想偷聽的,可是他卻還是聽到了裏麵二人的對話,他本想與梓蓮解釋一些什麽的,他想告訴梓蓮,自己從來就沒有看輕過竹醉和竹醉她們的妖族,因為他能從梓蓮的話語中聽出:梓蓮對以往仙佛那種對妖族偏執態度的不認同。而他也很不讚同那個時候仙佛的做法。或許這與他的師傅有關,他的師傅從來就不在他的麵前灌輸對於那一族的看法,而是讓他客觀地去認知、去發現、去思量。
    而他也不想梓蓮在這個時候將竹醉帶走,因為天下的蒼生會不會就此改變他們的生活軌跡,端看他與竹醉的這一搏。他也知道竹醉也不會放棄。
    所以他就走到了這兒,也聽見了靜室內二人的一段對話。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被那個仙靈相信的,不然他不會將他那麽珍惜的竹醉交給自己,就算是那個時候他追著竹醉漫天跑的時候他也隻是覺得:這個仙靈隻是在找竹醉鬥嘴的。
    看著自己身上的灰色佛衣,他定了定自己的神,推門走了進去。
    柳絡梅坐在那棵樹下,看著越發濃鬱的花朵,臉上發出淺淺的笑容。
    自從那日從瞻秀宮回來後,她便不再離開自己的寢宮一步。她知道自己能逃脫一次,但是下一次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阿紫一身紫衣立在距離柳絡梅不遠的地方用著複雜的眼神看著她的背影,草木掩映下,阿紫的臉色瞬間變得仇恨,瞬間又變得淒涼;隻是她那張美麗的臉上總是掩飾不住一抹濃濃的不知所措。
    最後她從草木後走出來,眼神明顯含著恨意,步步移向不遠處的柳絡梅。
    她知道她要是想殺死柳絡梅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可是她試過幾次都失敗了,原因很簡單:她到了這柳洛梅的寢宮時,便會像凡人失去力氣一般失去自己全身的法力!她知道這一定是哪個叫竹醉的所為,所以她更恨她。
    她恨那個叫竹醉的女人可以輕易讓自己最珍視的那個人側目,她恨那個叫竹醉的女人修為高到她無法企及的地步,她也恨那個叫竹醉的女人明明就是一個妖,她卻在她身上看見了仙靈的光芒。所以她動不了那個叫竹醉的女人,也要傷害她所保護得一切東西。
    比如眼前的柳洛梅。
    可是她卻發現那個叫竹醉的女人遠比她所想象的要有遠見,這又讓她多了一項恨她的理由。
    不得已,她隻能象凡人那樣手握利刃,運用最直接的方法去讓那個此刻坐在花下的柳洛梅消失。
    我倒要看看,你不在了還要怎麽保護她?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讓一個凡人都那麽相信你?
    而我?
    而我卻沒有人願意相信!
    她在自己心中每想到一句話就加深了臉上的陰霾,目光中的狠毒也就加深一分。手中的利刃上似乎也沾染上她心中那柄憎恨之劍的氣息變得寒光四溢。
    隻是柳洛梅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身後的危險,兀自陶醉在那花下,想念著宮外那個心中最思念的人。
    眼見著柳洛梅的身體就在咫尺之內,似乎手起刀落就能見到她那張精致的臉染滿鮮血,然後落下,在地上四處滾動,或許臉上還會有不甘,還有不可置信的表情。
    阿紫心中有些不可抑製地激動,她恨恨舉起手中利刃對著柳洛梅的後背就要劃過一刀。
    “你還是不受教嗎?”
    一生很輕的歎息傳進阿紫的耳中,她微微一愣,她太知道這聲音了,曾經就是這聲音的主人將自己逼得無力還手。
    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受這聲音的影響,手中的利刃依舊徑直在空中畫出了一道弧形的冷光,她心中恨不得將那聲音的主人剁成千百萬,然後再挫骨揚灰,怎麽能就這麽放棄?
    那聲音來自才回來的竹醉,她很擔心自己走了這麽久,柳洛梅會不會有什麽危險,盡管她早就在她的寢宮外布下了一個專門針對阿紫的陣法,讓那阿紫不能再這兒使用法力,可是竹醉還是怕阿紫身後的人可以輕易破除這陣法,而她今日才至就看見阿紫手中的刀向著柳洛梅揮去。她見已阻止不得,隻得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將阿紫倫手一提隨後就消失在這深宮之中。
    柳洛梅似乎察覺到身後又異動轉過頭時早已消失了二人的身影。
    毫不留情地將阿紫扔在皇宮外那片密林中的地上,竹醉不由得惱怒地把她那漂亮的頸項捏在了自己手中。阿紫臉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半分,就那麽惝恍地看著表情冷漠的竹醉。
    她還沒有死嗎?
    阿紫在自己心中大喊著。
    阿紫聽到玄瞳的話,還以為是謊言,還以為她那次必死無疑。可誰知她消失了那麽久,此刻卻又站在了自己麵前,她怎能不又再為自己恨她的理由又加一條?
    “做妖冶要要有一點羞恥之心!不要再讓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竹醉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三分,就像凡人的肉搏一樣,她隻是封閉了阿紫的法力而已,她要讓那阿紫真真切切地體會到死亡的來臨。
    阿紫瞬間趕到呼吸困難,原本對於修煉成形的妖來說,呼吸已經是次要了,即使在水中她也能從身體的各個地方得到空氣,但是在竹醉手中她體會到了呼吸困難。
    樹林中密不透光,讓竹醉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青丘那參天的樹林中隻是這個地方的樹太瘦弱,而青丘的樹很厚重。
    樹葉經過陽光的洗禮投下迷惑的綠,這綠染上了阿紫那雙閃動著驚愕的眼眸。
    阿紫的身體彎曲得優美,就像是在舞動中。竹醉緊皺眉閃過一絲清愁,她不想就這麽看著阿紫在自己手中凋謝。一個走獸要經曆怎樣的艱苦和凡人無法體會的磨難才能改變自己的模樣?才能擁有雙腳和雙手?才能擁有漂亮的臉蛋?
    這世界的奇跡太多,她就遇到了三次:魚精、自己、還有這阿紫。竹醉知道她們三人都是女子,在幻化的那一刻就是女子,這是多麽的不容易?雖然她想不明白為什麽魚精到了還是保持著魚尾,可是竹醉知道,魚精就是女子。而那天劫自己由於梓蓮的幫助平安度過,可是她聽魚精說過:天劫可怕到讓你不想再活著!經過了那麽多的磨難,自己真的要眼見著她消失嗎?
    竹醉在那一瞬間鬆手了。阿紫的身體軟軟地躺進了鋪滿枯枝的地上,劇烈地咳嗽著,阿紫覺得自己有可能就這麽將心一起咳出來。
    看著躺在地上的阿紫那因為咳嗽而不斷顫抖的身體,竹醉什麽也沒有說走了。阿紫努力抬起頭眼眸中一片死灰。
    竹醉!今生我拚盡全力,哪怕魂飛魄散我都要將你逼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阿紫任由自己的身體倒下,枯黃的樹葉片片落下,輕輕地躺在了她的衣裙上。
    輕笑掩飾不住地從臉上泛起,她覺得自己很久沒有笑得如此輕鬆了,腳步輕快地越過宮閣樓角,又在繁花叢中見到了柳洛梅。似乎柳洛梅正在作畫。她早就聽蘇澄說過,柳洛梅是一才女,不過她不管柳洛梅才不才,她隻知道現在自己似乎又活了過來,又活得有信心了,她能將這女子帶離這裏。
    她知道自己走路一向輕巧,她也不想嚇到柳洛梅,故意在走近時稍稍加重了自己的腳步聲。果然,柳洛梅聽見了,便停下了自己手中的筆,轉過了身。
    竹醉看見她身後那如火焰般盛開的花朵,慢慢地靜靜地開放。也看見盛開在柳洛梅臉上的驚喜。想必他見著自己是開心的吧?竹醉抿嘴快步走了上前。
    很明顯柳洛梅的驚喜來自內心,竹醉似乎這才察覺到,或許自己在很久以前就沒有相信過自己身邊的人了。這般改變因那個仙靈而來,現在也因那個仙靈而去。
    這落葉飄零的江山怕那皇帝也坐不住了。屆時一切的事情即將結束了。
    那日竹醉與柳洛梅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她們能從彼此的那會心一笑中了解到所有的事情。夕陽慢慢落下,最後柳洛梅叫來宮女收了所有的筆墨紙硯,揮手與竹醉道別後走進那輝煌的寢宮了。
    立在夕陽下竹醉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她抬頭仰望著這皇宮中的萬頃樓宇,突然覺得很不真實,她笑笑:從來都不覺得這裏真是啊!或許那千年的自由散漫讓自己變得如同浮雲一樣任意化為任何一樣子般自在了。
    轉身離開,她留下一地金黃的鋪成,這華麗的鋪成直直地投進了深深的角落。那裏一道黑墨的身影背對著黃金般的夕陽,似乎已經站立很久了。
    他轉頭眉角那一抹如檀香般繚繞的魅惑盡情地讓他身邊的花容皆失色。
    一聲輕輕的笑聲繞著雕梁畫棟許久不散。
    隻是他那迷惑的眉角也有一絲淺淺的疑惑,似乎有什麽在困擾著他,他因此一再看著竹醉適才站立的地方顰眉思索。片刻之後似乎又釋懷般輕輕嗤笑一聲,化為無形消失在那片鍍滿金黃的花叢中。
    見著那個人影出現在自己麵前,阿紫心中縱然有著萬般委屈都掩埋住,露初最好的笑容迎接著他的歸來,隻是,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阿紫那理所當然的委曲求全,全然沒有對阿紫伸出的雙手在意。徑直臥在了裘皮軟墊上。
    “受傷了?”他淡淡地從薄唇中突出一句話,話語中隻是在確定,而不是在擔心。
    “沒有!”阿紫撇過了頭,但是也沒有了那笑容。
    “真是倔強的很呢!”他勾手間,阿紫的身體就那麽沒有任何重量地平移到了他的跟前,阿紫張大了嘴似乎有些驚訝。他伸出手撫上了阿紫的臉,仔細瞧了瞧道:“看來她的傷全好了!”
    阿紫的臉瞬間凍結。
    他居然拿自己的生死來判斷那個女人是否傷愈?
    他居然全然不在意自己是怎麽和那女人交手的?
    “嗯?怎麽不高興?”他淺淺的笑容依舊魅惑地掛在嘴角,伸出食指勾過了阿紫尖削的下巴,直勾勾地看進了阿紫的眸中。
    阿紫無言地看著他那深不見底的雙眸,又在試圖尋找哪怕自己的一點點身影,但是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她依舊沒有見著。
    “沒有關係,馬上就結束了!”他閉上眼,放開了對阿紫的束縛。阿紫起身,走出了這個被人遺忘的宮閣。
    他知道阿紫離開,但是他並不理會,他知道阿紫不可能會真的離開。
    回到瞻秀宮,阿紫一眼就看見那個被自己的媚術迷惑後,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皇帝。她悻悻走到他的身邊坐下,象了孩子般抱住了他緩緩道:“一次,就一次就好,認真地看著我吧!”
    “皇後還有什麽不順心的嗎?”皇帝的寵溺未半點掩飾,他如阿紫希望一般認真地看著阿紫。阿紫發現他的眼中有一個小小的自己。
    “陛下,如果可以,就帶我走吧!”阿紫埋首進皇帝的懷中,低低地囈語般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地低聲說著。
    這樣下去,我真的會瘋掉的。
    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和玄瞳在一起,什麽時候變得離不開他,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孤獨。好象就算有玄瞳在自己也從來都是孤單一個,沒有什麽人可以陪著自己。
    這樣的她在進宮後才發現這裏尚且還有一個不像是妖的妖,她嫉妒她,她嫉妒她那宛若仙靈的身姿,她嫉妒她那出塵的體態。還有她嫉妒她身邊擁有的的一切。
    有著扭曲的偏執,她恨著竹醉,恨著竹醉的一切。
    這恨來得突然,突然的讓她不得不看清楚自己一直欺騙著自己這個血淋淋的事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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