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春華秋實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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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鬥以南一人而已!
    “灰白屬水,水相向以潮頭高,水色白為最佳。古人常說‘遇水則發,以水為財。’
    可能大夥會問,每年必有錢江潮湧過我鹽官王家村,為何本丁近百年來旺丁不旺財?這正是我村的風水不怎樣了。”
    老族長往堤壩虛指一下,繼續說“近年的錢塘江大水,堤壩不堪其負。若非祖先保佑,咱村早就遭滅頂之災了。昨日八郎帶了人來給咱們加固堤壩,從今日起,咱們村便不一樣呐。”
    “怎麽不一樣呐?”
    “堤壩塗成灰白色的,風水轉好了?”
    “就換個色調就能旺丁又旺財?”
    村民們七嘴八舌,你一言來我一語,曬穀場上頓時吵鬧得像個市集。
    老族長雙手前伸掌手下壓,示意眾人安靜。他向著還在用手揉著被打痛屁股的三郎問道“三郎,你適才所提到的李秦與伊凡兩位公子是何許人也?”
    “回大爺爺的話,李秦公子便是百草堂的東家,在杭州西大街還有一個叫榮寶齋的商行。我聽得中和樓其他的跑堂說,他自小喜歡說書,常到中和樓講上幾個故事。
    而伊公子嘛,我隻知道前段時間他爹在中和樓租了一所二進別院。那別院少說每月都得四、五兩銀子,一般人哪住得起呐,想必也是攜帶家眷來杭上任的官宦人家了。可惜閻王要你三更死,誰人敢留到五更……”
    或是三郎在中和樓跑堂時聽多了說書,此時學足說書先生賣關子的口吻;順口便拋出一句引子想吊下大夥的胃口,打算再接一個十殿閻王,黑白無常的鬼故事。
    他剛暗自得意,突然瞥見老族長麵色不悅,連忙言為正傳“天不遂人願,那伊公子的老爹突患急症過世。為應老人家要看錢江大潮的遺願,伊公子耗盡家財為亡父在六和塔附近置地建墳造廟……”
    老族長心知三郎說話磨磨嘰嘰,嘮叨得沒完沒了,趕緊揚手止住他說話“三郎所說的李伊兩位公子,是八郎現在的東家。他們過來招收傭工,每人每天一百文之餘;還承諾給咱們加固堤壩。待明年,李伊兩位東家會捐助錢糧為我村創辦族學……”
    人群中頓時像是炸開了鍋似的。
    “大爺爺,您的意思是大夥的孩子以後都能學文識字,去當秀才啦?”
    “凡應舉者皆可稱之為秀才,考中的稱為舉人。二郎說的對極啦!”老族長滿意地捋著胡子,頜首道。
    適才客串了一次說書先生的三郎擠上前,嘻皮笑臉地說“大爺爺,我家冬生片刻坐不住。跟我一樣都不是讀書的料啊。”
    “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老族長剛說出一句,便引得村眾們哄然大笑。
    待眾人稍為安靜後,老族長接著說“老夫昨晚與伊公子討論過,他說‘族學不僅教儒學,還會對數、理、自然等分科而教。
    讀書不是為孩子將來要考取功名,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讀書是讓孩子明理,讓孩子們不局限於死讀書,讀死書;而是成為各行各業的棟梁之才。’”
    “大爺爺,算數是什麽我知道。但您說的理和自然指的是什麽?”
    “老夫也說不準,或許是怎樣讓你家的豬養得壯點,怎樣讓地裏更肥,收得更多的糧食之類吧。”老族長不敢信口開河,隻能將自己領會的意思說出。
    “我想問一下。”人群中有一個膚色黝黑,長得粗實的壯漢問道“我家是外來的,並不在這土生土長。我家六斤能入族學嗎?”
    “鐵牛你說什麽傻話。當年你們回來認祖歸宗,你是老夫二叔的嫡孫子,那六斤便是老夫的孫子。”
    一群後生聽得族長所言,都圍在鐵牛身邊笑他過於憨厚。
    等村民們議論了一陣之後,老族長接著說“總而言之,這回李伊兩位東家過來。大夥能在家門口賺得和在杭州一樣的工錢,又省卻在外的租房等雜費。他們又能為村加固堤壩,斥資興辦族學。咱這是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啊!”
    眾人聽得在家門口做工,竟然還能有跟杭州一樣的工錢,意味著賺得更多,不由高聲歡呼起來。
    待大夥的興奮勁緩過,老族長交待道“你們快加把勁把穀子都打好入倉,明兒去讓八郎給大夥分派差事。還有,大夥明兒把打穀剩下的穀殼和禾杆都給堤上送去;半月後能換十倍重量的肥料。若大夥家中有多的榛子油,東家們收三十文一斤高價收購……”
    人群中再次轟然發出炸鍋般的聲響。起初大夥都對老族長的說話表示懷疑,經過老族長多次重複才相信。眾人心中一致認為此等賠錢的買賣都做,那兩個東家若然不是有什麽所圖,就一定是個大善人。這個想法剛冒出馬上就被否定——王家村田地貧瘠,壓根就沒啥好圖的,難道還會圖這村子裏的人夠多啊?
    堤壩邊上的水非常清澈,將天上藍天白雲清楚地倒映出來。
    壩上有工匠們將窯中的灰渣清理裝入木桶;取出已燒製好的熟料混入石灰、礦渣、將之加水調成稀泥。再加入沙土碎石等物便塗在壩的表麵,堆約一指高。待稀泥稍幹,再塗刷第二次。如事者三,風幹後的稀泥現灰白色,如石般堅硬。
    著有一身短褐壩、頭頂草帽的伊凡正在工地上指揮著工匠這邊要用木抹子將砂眼、凹印打磨平整,那邊用鐵抹子粉光、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