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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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初升的太陽將前方的天空暈染成金黃色,絲絲柔光從厚厚的雲層中發散開來,清風拂過,雲動光搖,轉瞬間,竟已過萬裏。
夏滿起了個大早,為蕭漠換好傷藥後,便到次房去取膳食。
“夏兄弟,這麽早就起來啦。”張大匠顛著手中的大勺,笑臉盈盈的跟夏滿打招呼。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嘛。”夏滿環顧四周,尋到一碗黑豆,隨手就抓起一把豆子放在嘴裏,酥脆脆,香噴噴的。
瞥見夏滿在吃豆子,張大匠囑咐道:“那玩意兒不能多吃,吃多了放屁。”
夏滿咽下最後一口豆子,有些尷尬的問道:“那你們次房還炒豆子,不怕將士吃了脹氣啊。”
“那是喂戰馬的。”
張大匠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夏滿胃中翻騰,忿忿道:“那你不早說。”
“你也沒問啊。”
夏滿吃癟,拿了膳食就往營帳走,途中,看見戰馬分列一排,悠哉的吃著草和黑豆,不免嘀咕幾句,“我的待遇跟你們一樣了。”
戰馬似乎聽懂了夏滿的話,一匹匹的抬起頭,向她吐了幾口唾沫星子。
“欺人太甚!”夏滿氣衝衝的離開馬廄,口中抱怨不停,“什麽破地方!平白無故當勞力伺候那位爺就算了,現在連馬也欺負我。”
到了營帳,蕭漠已經在等候,夏滿將粥放在案前就自顧坐在了對麵的椅子上。
蕭漠拿起粥,正要喝,就看見夏滿拉著臉,便問道:“何故做此狀?”
“沒什麽,就是覺得自己命不好。”夏滿頭頂的陰霾久久不散,終於借著今天,將自己心中的煩悶發泄了一次。
“命不好的人,怎麽會有那麽好的玉佩。”蕭漠喝了口粥,探究的看著夏滿。
“又不是我的。”
“那是誰的?”
“誰知道!”
夏滿越想越覺得憋屈,索性將臉埋在椅背上,過往親人的逝去,自己的辛酸,穿越後的驚懼一起襲來,將她重重壓倒,眼淚亦悄悄溢出,順著椅背,滴落在地上。
蕭漠見狀,不再詢問,隻是將手裏的粥喝了個幹淨。
時間一點點流逝,夏滿平複了心緒,開始了冥想。
‘咚咚咚’節奏有序的鼓聲傳到了營帳裏,將夏滿從冥想中拉回了現實,轉過身,看向蕭漠,問道:“這是什麽聲音?”
“戰鼓聲。”蕭漠從榻上坐起,神情嚴肅。
一聲聲的鼓點持續闖進夏滿的耳朵,讓她的心也跟著慌亂起來,雖然也在古文中讀過古代戰場的殘酷,也在詩文中感受過戰場的白骨森森,可如今自己親臨,才真正的感受到了恐懼。
“三哥。”蕭洵急匆匆進到賬中,稟報著外麵的情況,“兩方大軍已在陣前交上手,我們兵力不足,怕是撐不了太久的。”
“那就不要打了,你帶前方將士全數從側方撤到十裏外的山穀裏,若遇追趕,不要交手,以脫身為上;還在營地的,全部召集起來,我要打他個出其不意。”蕭漠又恢複到起初的清冷,這樣的神情落在夏滿眼中,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主力都撤到山穀,剩下的人馬如何抵禦來勢洶洶的敵軍,蕭洵不敢想象,心裏一急,道:“大軍撤走,你怎麽辦?”
“我自有對策,你要做的就是減少損失,待敵軍撤出的時候,你再率領大軍回擊,危機可解。”
蕭洵還是有所擔憂,可三哥說的那樣有把握,他也隻能定了心,趕忙出去部署。
夏滿徑自走到蕭漠身前,擔憂的問道:“你真的有退敵之策?”
蕭漠抬眼就看見一雙紅腫的眼睛,才知道她剛才哭了,便借著調侃的語氣,想給她一個鬆緩的心情,“兔子膽?這就把你嚇哭了。”
夏滿揉了揉眼睛,順著他的話道:“都要死了,還不讓哭一哭啊。”
蕭漠哭笑不得,安慰不成還被搶白一番,本想教訓一下,再看見她一臉驚慌的樣子,便消了氣,“死不了,你就看著吧。”
夏滿無意再與之言語,索性蹲在桌角,抱成一團,努力搜索著腦海中一切關於古戰場的信息,看能否找到一線生機。
蕭漠見狀,隻當她憂思過慮,便任由她獨自靜默冥想。
鼓聲有減弱的跡象,並伴隨著嘈雜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大軍退進山穀的消息。
“稟王爺,祁王已帶領大軍退到附近山穀,我們作何抵禦之勢?”周昌鎧甲加身,執一柄寶劍,盡顯大將風範。
蕭漠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麵,思慮片刻道:“敵軍還未返回,讓左翼精兵埋伏在道路兩旁,依托有利地勢,擾之、阻之;右翼精兵備好糧食,進入工事,正麵迎敵。”
周昌略沉思,提出自己的憂慮,“右翼精兵不過兩百人,就算有工事,可麵對天狼的鐵騎,怕是以卵擊石。”
“我再想想,你先下去準備著。”
“領命!”
蕭漠捏著眉心,煩心事一波接一波,炸的他腦仁兒生疼,他的對敵之策不過三分勝算,可卻勢在必行,能不能逃過此劫,看命數了。
夏滿想了半天,也沒找到有用的信息,抬頭卻看見蕭漠愁容滿麵的樣子,便上前給他揉著腦門,本想給他出出主意,可無奈自己毫無辦法,連大名鼎鼎的《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也記不住,隻能勸慰著,“戰場之事,瞬息萬變,優劣之勢也可相互轉換,還沒到最後一刻,便有生機。”
“大字不識幾個,道理倒是一籮筐。”蕭漠暫時將低落的情緒掩藏,重新審視麵前的女子,唇紅齒白,玉膚凝脂,還算得上是個美人,可皮相這種東西,擁有者甚多,且再美也會嫌膩,而這個夏滿,雖說身上疑點眾多,可接觸下來,竟讓蕭漠生出幾分好感。
夏滿本想辯白幾句,可當下的情境不容她多言,周昌已經急匆匆的進了帳,頭發淩亂,鎧甲破裂,手臂上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不斷滲出,臉上寫滿了疲憊與擔憂。
“王爺,右翼精兵正在同天狼部廝殺,損失慘重,怕是頂不住了。”周昌握緊手中的寶劍,手臂因受傷,不斷的顫抖。
蕭漠站起身,一臉凝重,“工事如此牢固,為何頂不住?”
“我們的工事是針對陸戰挖的,可那天狼部彪悍,騎在馬上作戰,不曾下馬,固工事毫無作用。”
“北朝兵馬如何?祁王大軍如何?”蕭漠心中頓時烏雲滿布,自己預想的三分勝算如此一來隻剩下半分。
“祁王大軍已經多數退到山穀,北朝敵軍見狀也不糾纏,已經往回趕了,幸得左翼大軍拖住片刻,我想,用不了幾時,北朝敵軍就會脫身,若兩股敵軍匯合……”周昌不忍說出口,隻想象那遍地的枯骨,就禁不止打寒顫。
“那就在北朝敵軍趕到前滅了天狼軍。”蕭漠心中又生一計。
周昌搖搖頭,眼中寫滿了無可奈何,“天狼軍騎著戰馬橫衝直撞,我們的長矛刺不到他們,他們不下馬,我們的工事也無作用。
“那就先砍戰馬!”
“戰馬穿了鎧甲,我們的刀劍對它不起作用。”
蕭漠握緊雙拳,閉上眼睛,思慮片刻後,道:“動物都怕火種,你們拿著火把驅趕戰馬否?”
“能用的辦法都用了,都對那畜生不起作用。”
刀劈劍刺,水火齊上,非但沒有傷到戰馬,自己的將士倒折進去不少。周昌打了多年的仗,從未如此無計可施,如此窩囊過。
饒是蕭漠,南朝戰無不勝,能禦敵於千裏之外的珩王,麵對不通人性的馬匹時,也是無計可施。
賬內一片靜默,而賬外的廝殺聲已經傳來,不免為此時的場景添上幾分悲涼。
夏滿惴惴的上前,向蕭漠提議道:“不妨用美食誘惑之。”
“大膽!軍中之事豈容小小女子置喙。”周昌奮力起身,怒目圓睜。
蕭漠一揚手,製止了周昌,看向夏滿,一臉嚴肅道:“如何誘?說來聽聽。”
“次房用來喂戰馬的黑豆,香酥脆密,數量極多,若是將其撒在工事裏,馬匹必定會吃幾口,相對的,那麽多的豆子在地上,人也寸步難行。”
蕭漠眼中有了異樣的光芒,轉頭對周昌道:“趕緊叫次房拿出所有黑豆,再叫軍醫帶上數袋巴豆,混合著,全部撒到工事裏,一旦戰馬出亂,迅速截殺天狼部。”
周昌匆匆前去布置,蕭漠的左翼精兵也很爭氣,數百人居然也能拖住北朝大軍,給將要展開的生死一戰贏得了先機。
夏滿踱到牆根,尖著耳朵聽營帳外的聲音,似有偃旗息鼓之勢,心中不免燃起了希望,剛轉過頭,蕭漠的臉就在眼前,夏滿嚇了一跳,退半步,拍拍胸口,平複了心緒後,道:“幹嘛,嚇我啊。”
蕭漠上下打量著夏滿,玩味的說道:“你怎麽知道那喂馬的黑豆香酥脆密?”
夏滿咽了咽口水,“我……我猜的。”
“哦。”蕭漠突然靠近夏滿,貼著她的耳朵,低聲道:“猜的好。”
夏滿不解的看著蕭漠,剛要詢問,就聽見一陣陣尖銳的笛聲,劃過上空,飄散開來。蕭漠立馬變得嚴肅,“快收拾一下,馬上拔營。”
夏滿從蕭漠的神情中預感到了危險,便不再猶豫,趕忙開始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