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追妖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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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梢頭。
    此時已是戌時。
    幾位執事一臉倦色,手持剪紙官燈,應圖跟在其後從城內走出。
    前方宿營地,幾位守夜衙役站在營地四周,看到應圖一行走過來,皆是躬身執禮。應圖擺了擺手,吩咐身旁一臉倦意的執事們前去休息。
    應圖便獨自繞著城外周邊行走散心,應圖有些眉頭緊皺,這妖物是從何而來?
    要知道整個東洲的妖物都是“登記在冊”的,就拿衛國為例,境外的山神河神大多是持應家法令敕封。就算是天生天養的山水正神,也必須報備領地內的妖物,不報備便無法立廟刻像,無法獲取信仰之力。
    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應圖是斷然不信的。
    正在思索間,卻看見前方有一大坑,再朝坑內一瞧,看見坑內密密麻麻趟著中疫症而亡之人,宛如人間煉獄。
    你一定會有這種感覺,便是瞧見旁人癲癇病發時口吐白沫,胃酸四溢,你的本能反應便是感到胃裏一陣翻湧然後遠遠離開,腦中空白一陣之後才想起施救。
    此時應圖便是這種感覺,強壓著心中的不適朝坑內望去,慘絕人寰,胡亂擺放的屍體身上還覆著用以消毒的粉末。
    應圖定了定神,輕舒一口氣。
    再望向眼前死人坑時,已經恢複了鎮定。
    隻是眼中,殺機畢露。
    一夜過去。
    應圖毫無胃口,未食早膳,實在是昨日那番情景一直在應圖腦海盤旋,令應圖心有戚戚焉。
    不一會兒,正欲走去城中看看疫情狀況,看見前方走過來四道身影。
    待至近前,卻是林四維與兩男一女,這三人應是遊奚道宮弟子,模樣都很年輕。
    林四維朝著幾人招呼一聲,便介紹道:
    “二公子,這三位是我遊奚道宮的師兄師姐,持法杖的是蔡晟君師兄,持長弓的是辛遠師兄,另外一位是商蓮師姐,三位師兄師姐俱是築基後期修士。”
    “見過諸位師兄師姐。”
    應圖也是拱手致意。
    “二公子客氣了。”
    “二公子,城中疫情如何了?”
    三人中的辛遠頗為老成持重,便向應圖詢問到。
    應圖點點頭,又搖搖頭,道:
    “疫情倒是已經控製住了,不過這妖物卻是毫無頭緒。”
    小胖子蔡晟君拍拍胸脯,指了指手中法杖,性子有些跳脫,道:
    “二公子莫擔心,那小小妖物竟敢在我綿江郡內犯下如此惡行,定要讓他天雷轟頂而死。”
    辛遠攔下了蔡晟君,直入正題:
    “二公子,我等此番是帶著師長法器而來,此寶名為尋涯卦,若要尋那妖物蹤跡,還需事物為引,便如患疫症而死之人,采其毛發即可尋到妖物蹤跡。”
    “如此,諸位請隨我來。”
    應圖便帶著幾人朝著那處“人間煉獄”走去。
    “前方坑中,便是長郭縣城受疫情而死之人。”
    應圖指著前方一處大坑,幾人見著這等慘絕人寰的場景,都是訥訥無語。
    蔡晟君咬牙切齒:
    “蔡某定要那妖物受天雷襲身而死。”
    商蓮挪開視線,不忍再看。
    林四維更是不堪,扶住一旁的大樹便嘔吐起來。
    最終還是辛遠伸手招來一塊死者衣物碎片,辛遠將碎片置於尋涯卦中央,口中默念幾句後,手中結了幾道法印,那尋涯卦上方慢慢具現出一隻妖物形象。
    “鼠妖!”
    林四維不禁叫了出來,怪不得惹出疫症,竟是鼠妖作祟,鼠疫的危害眾人皆是心知肚明。
    “這鼠妖未曾入策,觀其氣息,竟是四級妖獸。”
    辛遠凝神說道。
    眾人皆知,妖獸一說,一級對應人族煉氣,二三四級則是對應築基前中後期,五六七級便是對應金丹修士了。而辛遠之所以驚訝,便在於衛國境內,除卻元都郡靠近天河妖物不計其數外,其他郡內的妖物大多登記在冊。
    畢竟人族臥榻,豈容妖物鼾睡。
    “這尋涯卦隻能尋覓五十裏範圍,超出則是感應不到,便由我師兄妹三人持卦尋妖,林師弟,你便與二公子在此等待即可。”
    辛遠定下計策後便欲尋妖而去。
    “師兄,帶上我與二公子,我有師傅送的拜山帖,到一陌生地界,問問山神不就行了。”
    林四維揚了揚手中拜山帖,至於為何提出要帶上應圖,應圖那可是應家嫡係血脈啊,衛國境內哪個山河之神不給麵子?
    辛遠沉吟片刻後,說道:
    “那便由蔡師弟與商師妹與你等一同前往,由我單獨持卦尋妖,如有發現此妖蹤跡,便捏碎信物,二公子你看如何?”
    應圖回答道:
    “我願往,不過勞煩諸位稍等片刻。”
    然後又掏出畫具來,對著尋涯卦上具現的鼠妖之像臨摹起來,不一會兒,一頭與卦像之妖別無二致的老鼠便呈現在了應圖的紙筏之上。
    眾人看著應圖所繪之畫,栩栩如生,林四維倒是見怪不怪,其他三人皆是嘖嘖稱奇。
    應圖看著幾人的目光,不由笑道:
    “若是見了山神老爺也得給人家看看是要尋什麽樣的妖,對吧?”
    眾人皆是會心一笑。
    辛遠囑托眾人幾句後,正欲持卦離去,應圖才似開玩笑的對著辛遠回應道:
    “辛師兄,我等人多勢眾,妖物不足為懼,倒是你單獨麵對,妖物狡猾,小心為上。”
    -----
    “間,地,神,靈,達,地,出,幽,入,冥,吾,奏,留,停,功,日,上,清。”
    林四維攤開拜山帖後,口口念誦著咒語,額頭見汗,這已是他念誦的第三遍了。
    “林師弟,你行不行啊?莫不是當我等在這看梨園耍戲?”
    蔡晟君有些無語的看著林四維。
    “咳咳,蔡師兄莫急,小弟這不是第一次請山神,有些緊張嘛。”
    林四維有些尷尬的看著眾人,準備再念一遍咒語。
    “哪個娃娃攪擾本神睡覺?”
    此時山中響起一道甕聲甕氣的聲音。
    眾人正待說話,卻見得眾人前方蹦出一個身材矮小的老頭,這老頭斜眼盯著林四維:
    “羅羨賀是你何人?”
    林四維一見山神真的召出來了,麵有喜色,得意的看了蔡晟君一眼,恭身回應道:
    “回山神大人的話,正是家師。”
    老頭眉頭揚得老高,對林四維說道:
    “可是來還錢的?”
    林四維頓時笑容凝固在了臉上,頓了頓才說道:
    “家師欠錢之事...並未告知晚輩。”
    老頭頓時臉色一沉:
    “哼,那還來攪擾本神作甚?”
    說完就欲轉身離去。
    “山神大人請留步,晚輩等來此是想求山神指點。”
    應圖見勢不妙,趕緊上前說道。
    “指點個屁,指點能換香火錢嗎?”
    “家父應三山,希望山神大人看在家父麵子上指點一二。”
    “我岐月山神的麵子是那麽好...應三山...哪個應?”
    “應家的應。”
    岐月山神的猥瑣老頭形象頓時轉變為慈眉善目的山水正神,行雲流水。
    “咳咳,賢侄莫怪,像我這般活的歲月長了啊,就喜歡開玩笑,不知諸位小仙長有何事相求啊?”
    聽到岐月山神應允,應圖當即拿出鼠妖之畫展於眼前。
    “山神老爺可曾見過這頭鼠妖?”
    岐月山神沉吟片刻,回答道:
    “此妖並未在我岐月山出現過,也甚是陌生,從未見過。”
    看了看應圖,岐月山神還是指點道:
    “此去六百裏路,有一普華山,那山連綿周邊百餘裏,普華老兒消息最是靈通,你等若要尋妖,這綿江郡內,普華老兒定是能找到。”
    “謝過山神老爺。”
    “不謝不謝,那娃兒,記得讓羅羨賀早日還錢啊。”
    幾人又匆匆朝著普華山趕去。
    待至山腳,林四維剛欲念咒,又不知想起了什麽,對著眾人說道:
    “你們說,我師父不會又欠人家錢吧?”
    “有可能。”
    此時商蓮卻是點頭說到。
    蔡晟君卻是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根擀麵杖,狠敲了一下林四維的屁股,嘴裏催促道:
    “別廢話,趕緊念,師兄我趕著去除妖。”
    不同於前次,這一次林四維僅念誦一次,眾人的眼前便蹦出一個半化形的樹妖,長著人的腦袋與軀幹,四肢卻是樹枝。
    這樹妖麵容慈祥,笑著盯著林四維:
    “賢侄,來還錢的?”
    林四維頓時傻了眼,結結巴巴的說道:
    “不...不是...我路過而已。”
    應圖扶了扶額,上前解圍道:
    “普華山神大人,我是應家後輩,想求大人指點”
    普華山神看了看應圖,點了點頭,道:
    “應朝北應仙師是你何人?”
    “是我大伯。”
    普華山神麵上浮現追憶之色,半晌後才麵容慈祥的盯著應圖:
    “說來,我當年的山神之位,便是應朝北應仙師持法印敕封的,說吧,孩子,找我有何事啊?”
    應圖當即拿出鼠妖畫像講明來由。
    普華山神思索片刻後,回道:
    “此妖前些時日在欄星山一帶,現在嘛,左周都無此妖消息,應是躲藏在崇越嶺一帶。”
    “如此便謝過山神大人了。”
    話說這崇越嶺距離長郭縣僅僅八十餘裏,幾人找尋起來完全是燈下黑,可見這鼠妖的狡猾之處。
    四人趕到崇越嶺之後,由商蓮捏碎信物,約莫一個多時辰之後,辛遠才匆匆趕到。
    幾人便沿著崇越嶺仔細搜索,不一會,辛遠就叫道:
    “有發現。”
    眾人湊近一看,隻見那尋涯卦上隱有紅光閃爍。辛遠對眾人解釋道:
    “那鼠妖定在附近,紅光閃的越激烈,便說明距此妖越近。”
    然後吩咐道:
    “此妖道行不淺,二公子你與林師弟便留在原地。我與商師妹、蔡師弟追跡而去。”
    應圖二人沒有拒絕,乖乖留在了原地,那是相當於築基後期的妖獸,兩個煉氣小修過去無異於添亂。
    不一會,遠處便是戰鬥聲起,塵土飛揚,石屑漫天。
    光華耀眼,天空還有隱隱的雷光閃耀,見得這種陣勢的二人不禁心笙搖曳。
    二人此時距離尚遠,也瞧不真切,便登上一處高峰之上才隱隱看到前方丘陵出幾人戰鬥的身影。
    “這鼠妖怎麽這麽難纏?”
    林四維朝著應圖問道。
    “若論實力,這鼠妖不是三位師兄任何一人的對手,正麵戰鬥的話任意一人都足以斬殺此妖,不過此妖極擅土遁,甚是難纏,幾位師兄怕是要忙活一陣了。”
    應圖畢竟修為高些,並且見多識廣,自然瞧得也比林四維真切些。
    戰鬥片刻後,遠方趕來兩道身影,卻是萬懸壺與念寒婆婆趕到了。
    林四維大笑道:
    “哈哈,這下那鼠妖逃不了了,萬掌櫃與念寒婆婆隻要稍稍阻攔那鼠妖片刻,我師兄三人便足以施展‘三元困陣’,陣成之後便是那鼠妖變成泥鰍妖也遁不進土去。”
    不一會兒焦灼的戰鬥便停了下來,卻見辛遠三人各自站定一角,三人中間的區域宛若靜止一般。
    長風不進,溪水止流,鳥懸半空。
    “陣成了,哈哈,走,二公子,我們除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