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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碧空如洗。
    冬日的陽光，格外讓人舒坦。
    看著因為凱旋而歸而興高采烈的下屬官員，應圖卻是有些興致缺缺。
    應圖不禁想問問這十二月的南風，什麽是現世報？
    看著笑著同自己打招呼的同僚，應圖心中苦悶難言。
    在旁人看來，也隻是應大人寵辱不驚，微笑不語。
    應圖心中一歎。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
    打過招呼，應圖便回到了自家院落。
    “大人，您回來啦？”
    手持抹布正在院內忙活的白蘞看著推門而入的應圖，用手背攬了攬額前散落的頭發，笑意盈盈。
    應圖揮了揮手，有些心不在焉，走過去坐在庭院內沉思。
    竹瀝看著心思神遊在外的大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大人，可要為您準備午膳？”
    應圖被打亂了思緒，也不惱，隻是笑著調侃道：
    “不好吃的話，今日家法處置。”
    見到應圖用完膳，喝完杯中清茶後，白蘞才試探的問道：
    “大人，前些日子求畫的宋家小姐又來找過您，說是家中新進一批碧水清茶，邀您空閑時去品茗。”
    應圖不由得挑了挑眉，才想起自己之前確實曾經答應幫她畫閨中畫的。
    這小娘子這麽急著求畫，這是要“招徠生意”嗎？這麽想嫁出去？
    應圖也不以為意，朝著白蘞招了招手，道：
    “今日正好有空，便今日吧，你與我一道過去。另外之前她有拿一幅畫給我，你也順道帶上還回去。”
    待白蘞從書房出來之後，應圖看著白蘞手中的畫卷，不知想起了什麽。
    不由得瞳孔一縮。
    應圖將畫卷平鋪於桌台之上。
    仔細觀看這幅生肖圖，看著圖上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之首，
    一隻老鼠。
    又以探氣之術仔細觀摩，凝神細思片刻後，麵色一沉。
    應圖語氣頗為急促，朝著白蘞問道：“這幅畫是出自誰人的手筆？”
    白蘞被應圖突然嚴肅的表情嚇了一跳，道：“大人.....陳小姐隻是說，這個是出自城中貴人的手筆。”
    “嘭。”
    白蘞剛說完，隻聽見院門被撞開的聲音，放眼一看，桌台上的畫不見了，大人的身影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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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四維居住的地方可比應圖要大的多，光是獨立院落就有三個。
    此時林四維正在院內胡吃海喝，似乎覺得這次出行讓自己餓瘦了，肚子圓鼓鼓的仍是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嘭。”
    又是一聲巨響，院落的大門忽然炸裂開來，漫天飛的木屑有不少飛到了餐桌上。
    林四維拿雞腿的手頓在了空中。
    愣了愣，才大聲喝到：
    “何方賊人，竟...”
    待看清來人麵貌，又生生止住了話語，有些惆悵的問道：
    “二公子來我這有何事？”
    應圖也來不及解釋，直接朝林四維說道：
    “四維，你現在，即刻，馬上將你幾位師長請到綿州城來，便說我在綿州城找到了鼠妖蹤跡。”
    林四維聞言也不說話，手中雞腿一丟，拿起訊玉就是一陣嚎叫：
    “驚！鼠妖驚現綿州城，速速來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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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清如一行趕到時已經是酉時。
    此時謝清如有些急切的走到應圖跟前問道：
    “賢侄，那妖孽在何方？”
    應圖當即拿出那副生肖圖，見眾人皆是麵露不解之色，應圖解釋道：
    “這畫便是線索。”
    然後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眾人議定之後，應圖才說道：
    “待會兒便由我與三位師兄師姐前去，謝前輩留在暗處，防止意外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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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來到一個偏僻的巷弄之中，四處可見的閣樓顯得小巷有些逼仄。
    剛進入巷子，便見到一個顯眼的紅漆招牌：《笑笑藥坊》。
    眾人還沒到近前，便聞到了濃濃的藥劑味道。
    應圖上前敲了敲門，問道：
    “念寒婆婆在嗎？”
    不多時，便有一老嫗過來開了門，頭發花白，皺紋深縱，不過整個人卻是顯得樸素大方，正是念寒婆婆。
    “是應大人啊，哦，還有幾位小仙長，不知找老身有何事啊？”
    念寒婆婆開了門，伸手邀請眾人進去坐，並走過來為幾人倒了清茶。
    待至眾人坐下，應圖直入主題，盯著念寒婆婆問道：
    “念寒婆婆，鼠妖在哪兒？”
    念寒婆婆仍舊是麵色毫無波瀾，道：
    “應大人為何要問老身，老身又怎會知道鼠妖在哪兒呢？”
    應圖見狀，拿出袖中的生肖圖，對著念寒婆婆說道：
    “念寒婆婆，這畫你認識嗎？你也先不要急著否認，應某是愛畫之人，這幅生肖圖的繪圖手法應某聞所未聞，便心生好奇，細細觀瞻，初時是如何也瞧不出繪圖手法，待從長郭回來之後，才知此圖乃是以巫術所繪。”
    這時應圖緊緊的盯著念寒婆婆的眼睛，問道：
    “念寒婆婆，你是巫醫吧？”
    看見念寒婆婆麵色不變，應圖繼續說到：
    “我不知道這鼠妖與念寒婆婆是何關係，但是我能看出來，這看似尋常的生肖圖，實則真意為鼠壓群雄。
    念寒婆婆，請恕在下冒昧，妖物畢竟與我人族有別，你為何執著於此？”
    念寒婆婆眼簾低垂，還是以古井無波的聲音回應道：
    “此畫是老身所繪，不過這也無法表明老身與鼠妖有關吧？”
    應圖抬頭看了眼念寒婆婆，說道：
    “的確不能，其他方麵卻能。
    第一個關鍵點在於當日辛遠師兄三位結陣之時，那鼠妖竟能知道生門陣基，辛師兄三人結陣之時，會遲滯片刻，此時便是您與萬掌櫃在與那鼠妖糾纏，能將鼠妖引到那生門陣基的也隻有你二人。
    第二個關鍵點在當日二度追尋鼠妖時，您以長郭鼠疫為由，提出您與萬掌櫃二留其一，但是萬掌櫃曾是遊奚道宮外門弟子想必您也是知曉的，那麽您為什麽要留下來呢？
    當時您也知道遊奚道宮會有門內高人前來，是以巫術遮掩鼠妖因果？”
    念寒婆婆聞言也未解釋，隻是低頭苦笑道：
    “應大人好生聰慧。”
    應圖還是抬頭看著念寒婆婆：
    “我能如此心平氣和與您說話，便在於您一心為善，救人無數，初到長郭時，您甘願以嫁靈之法救治疫症病人，想必那時您已經知曉是此妖所為了吧？”
    念寒婆婆低著頭，沉默無言，仿佛一瞬間丟失了神魂。
    林四維見她不說話，便抬頭看著念寒婆婆，問道：
    “念寒婆婆，有一事晚輩很好奇，為了追尋鼠妖，我等去拜會過普華山神，普華山神曾言，那鼠妖聰慧似人，這又是何故呢？”
    隻見念寒婆婆沉默半晌後，歎了口氣，那聲音似人溺水虛脫一般，她緩緩說道：
    “那鼠妖，叫笑笑，是我兒子。”
    眾人聞言皆是沉默不語。
    念寒婆婆的臉上湧現出一絲回憶之色，語氣有些悵惘：
    “當年我一家遭遇仇家所害，我夫君拚死掩護我與幼子逃亡，當時我懷中幼子已經瀕死，我便以上古巫術將他的靈魂封於靈鼠身上，至絕境時，我夫君以兵解為代價才助我二人逃出生天。
    這孩子命苦，生而為人，身卻為妖，我不怨老天，也不怨別人，我隻怨我自己，沒有保護好我的孩子。
    這孩子天天哭啊，埋怨自己是老鼠，我便給他取名叫笑笑。
    從那以後，我便把笑笑帶在身邊，寸步不離，我行善救人便讓他在一旁觀看，每一次病人痊愈後我都會跟病人說要笑口常開，笑笑就在一邊跟著笑。
    可後來啊，這孩子便很少笑了。”
    說到這裏念寒婆婆淚如雨下，
    “笑笑時不時跟我說，媽媽我頭疼。我知道，哪裏是頭疼啊，那是妖身戾氣纏身啊。這孩子忍著不說卻要來安慰我，卻不知我的心啊，便是伴隨著他那一聲聲頭疼慢慢的碎了。”
    念寒婆婆看了看眾人，淚水下的笑容宛如墜落的枯葉，令眾人的心為之一揪，緘口無言。
    “後來，笑笑隨著修為越來越高，妖身戾氣也是與自身糾纏不清，有一日笑笑突然在我麵前大笑，我便問他原因，他說媽媽喜歡看我笑。之後他便跪在地上，哭的跟個泥人兒似的，央求我殺了他。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母親，我沒有勇氣大義滅親，我隻能先殺了自己。
    世間安得兩全法...世間安得兩全法啊...”
    念寒婆婆此時的語氣已經近乎虛脫。
    “這一次瘟疫，我到了長郭縣便知道是笑笑所為，那時隻想著，舍了性命救回長郭縣的百姓。
    後來幾位仙師來了，我便知道，我的笑笑，要死了啊。
    我哭的眼淚都流幹了，不僅僅是為了長郭枉死的百姓，也是為了我那可憐的孩子啊。
    我在長郭縣城內聽見幾位的打鬥聲，想鐵下心腸不去管，但那一聲聲在你們聽來鼠妖的嚎叫，在我這裏卻好似心髒驟停一般，我管不了自己的心啊。”
    良久。
    幾人聽到念寒婆婆說完事情由來，皆是緘默無聲。
    一向性子跳脫的蔡晟君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話來。
    就連躲在暗處的謝清如也是抬頭望天，麵露苦澀，不知在想些什麽。
    應圖看著淚人一般的念寒婆婆，也不由長歎一口氣。
    世間安得兩全法。
    這一日十二月的綿州，碧空如洗，風和日麗。
    可是在很久以後，在眾人的記憶之中。
    這一天，
    卻下起了滂沱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