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故事裏的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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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那假麵之下的麵容,兩邊的士兵握著武器的手,都不由得一顫,但是心理卻完全不同。那個將天下消息匯於一手,神秘詭譎的假麵公子竟然是當朝三皇子,以智立國的璃陽士兵不由得暗暗讚歎,但是他屢次幫助敵國的行為,又不禁有著叛國的嫌疑,這使得璃陽士兵矛盾著,猶豫著。而琉月一方雖然以武立國,也不禁暗自讚歎這三皇子的手段,更何況他的智慧,屢次拯救琉月於水火之中,他們的武器似乎不想朝著這個人,但是軍令難違。
    琉月二公主緩緩上前,不過幾步,卻是咳嗽了好幾聲,她輕輕朝著旁邊的傳令官說了什麽,那傳令官點點頭,高聲說道:“長姐!亦閣主!兩位的舊請先別敘了吧!母親的身體不是太好,還請長姐速速動手!事了早點請母親回宮休息!”
    聞此,剛剛處在幸福中的長公主再次被扯入現實中,這是兩個她都不能失去的人,她剛剛確定自己對亦清涯的心意,自然下不去手,而另一旁的琉月女帝,雖然政事上並不能算英明,但是她給了自己一份真真切切的母愛,在琉月的日子裏,也多虧了她的陪伴,不然自己真不知道該怎麽挨過這孤寂之國的日日夜夜。
    亦清涯看著楊小璿再次低下去的臉,微微皺了皺眉,目光往一旁瞥了瞥:“真是個令人討厭的女人!”說罷,用手輕輕地再次把那麵頰托了起來,左右搖了搖,有些惡狠狠的說道:“不許再低頭了!欺負你的人,我來收拾,再送你份禮物好了!”他一揮手,原本“護衛”在琉月女帝的侍衛,瞬間被一旁偽裝成琉月士兵的影侍暴起格殺。女帝見此,猛地揚袖喝道:“楊秋顏陰謀竊國,軟禁寡人!眾將還不醒悟!”原本就不想執行軍令,將刀兵對準恩人的琉月士兵,此時紛紛將武器對準楊秋顏。
    昔日的琉月二公主楊秋顏淒淒一笑,緩緩坐在草地上搖了搖頭:“以武立國,以武立國,縱使得到權力,也會一朝而失,我終究...難以服眾,隻是長姐,我不服氣,自幼我才智過人,你武力出眾,可是每次都是我輔助於你,戰場獲勝你多賴我計策,可是最後收到封賞,受到讚揚的,都是你!”或許是情緒迸發的過於猛烈,楊秋顏突然長咳不止,手狠狠摳著草地,但是不過僅僅數刻,她硬生生的忍住了,猛地抬頭,眼睛卻已憋出了血絲:“我隻當我不夠努力,沒有讓我的智慧贏得大家的認可,因此少食寡眠,無時無刻不在研讀,琢磨權謀策略,可...到頭來,身子垮了,時局依舊如故...我恨自己天生柔弱無所成,更狠你唾手可得的一切,至少,這一次,我要讓你實實在在的失去一樣心愛的東西!”她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錦盒:“雖然,我不知道這亦清涯有什麽辦法能在短時間內將身體恢複如初,但是這‘惜流年’除卻我手裏的獨門解藥,天下再不可能有人醫得,強行鎮壓毒素,隻怕死得更快!我的好長姐,這解藥...沒了......!”說罷,她將錦盒狠狠拋出,墜入忘情河中。
    楊小璿看著旁邊的亦清涯,眼睛隱隱有淚花浮現:“她說你,強行鎮壓毒素,是真的嗎?”亦清涯的眼神不禁微微晃動,頭也瞥到一側,停頓半刻:“我不想騙你...瀕死之身,如何救你......”楊小璿緊緊咬著嘴唇,快步跑到懸崖邊,看著漫漫河水,控製不住的淚,隨涯而下,墜入濤濤河水。
    “還...還有辦法,她造的毒,她一定知道解藥的藥方!”楊小璿突然抹抹淚,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她轉頭看向楊秋顏,然而,注視到的,卻是已是自刎斷氣了的屍身。這一刻,她仿佛失去了一切希望,喪失了思考能力,身體不由得向身後的涯下垂落。可在墜下的那一刻,似曾相識的,有個人輕輕摟住她的腰,夕陽的的殘暈,滌蕩在雲霞之中,折射出了一處處日暮的光輝,漂浮在兩人之間。同樣是那個人的眸子,假麵卸下後,本該是無限美好,但映出的卻是,晚秋時分的最後深沉,他的嘴角,翹著,分明在笑,可是眉梢深處的那一抹不舍,卻將心中的悲傷點綴,故事裏的人,又將在誰的記憶中沉睡......
    亦清涯輕輕擦去楊小璿臉上的淚珠,搖了搖頭:“沒讓你恨‘亦清涯’這個名字一輩子,已是我最大的幸運,不再求什麽了,而且,不必哭呀,我一直在你身邊啊。”說罷,他指了指她腰間的笛子,微微笑了笑,但是氣息卻在一瞬間劇烈衰落著:“所以,答應我,好好活著,帶我遊遍大好河山,帶我嚐遍人間百味,隻是,不準哭鼻子,你的淚,亦是我的淚......”言罷,他閉上眼,將自己的鼻梁緩緩貼近楊小璿的,兩人額頭相貼,時間仿佛靜止,隻有那琉璃盞,不斷閃耀著光輝......
    然而,時間不可能真正停止,亦清涯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利用最後的時間,與天爭命:“再給我一些時間,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亦清涯抹了抹嘴角滲出的血,向璃陽軍方向,走了兩步,提起殘存的氣,大聲喊道:“二哥蟄伏二十餘年,一朝繼位,想必會是位信守承諾的賢孝帝王,不知道此前先皇所立的兩國和約,二哥是否會遵守?!”亦棋遙玩味的笑了笑,內心感歎道:“老三還真是個多情種子,命快沒了,還在替那長公主考慮...賢孝兒子,嗬,我怕是都不沾邊,但是威望與聲明總歸是要立的,借此機會,送給個死人人情又有何不可...”思及此處,璃陽新皇亦棋遙同樣大聲回道:“三弟謬讚了,不過先皇和約,寡人自然不能違背!況且大哥已死,寡人隻有你這個兄弟了,兄弟遺願,寡人也自當體諒...”
    亦棋遙故意將“遺願”二字咬得很死。亦清涯雖隔數裏,卻心領神會,雖然自己將死,但亦棋遙仍不放心,和平,是需要自己於萬人前逝去作為條件的...
    亦清涯緩緩轉身,一身青袍在風中不斷浮動著。一道紅影飛速地撲到了他的懷裏,青衫之上,梨花帶雨,她狠狠搖頭:“我...我不要你再為我做什麽了,好好陪我,可以嗎?我...現在...隻想..你...你能留下來陪我......”亦清涯已無法再將情緒偽裝,他的眉似重隔的山巒,將不舍就寫在臉上:“你知道...這沒辦法...阿璿...你得學著堅強,這一回,我沒有辦法教你、陪你了...”仿佛是最後一次,擦拭心愛之人的淚水,他擦的很輕很柔:“每次,都是我站在你背後,這次,也請你轉過身去,好嘛?”楊小璿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碎了,她明確的感覺到自己要失去什麽異常重要的東西了,身體雖然不斷顫抖著,但依舊緩緩轉過身去......
    亦清涯緩緩走到崖邊,回首一望,最後看著她的背影,閉目,跳了下去,清袍,淹沒在忘情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