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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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靈芝在床上昏迷了兩日,醒來後依舊渾渾噩噩念著“安郎”。木阿九冷眼旁觀,元華幾人也不再管她。畢竟抽離了幻陣碎片,魘魔短時間內害不了她。
許是察覺了幾人的不耐,木靈芝自己走回了家,繼續等待那久久不歸的安郎。
柳家人來得很快,無衣發出訊息不過三日就到了木家村,不過來的人並不隻有柳逢熠,還有柳家老祖和幾位長老以及柳盛安的父母。一行人輕裝簡行,到時皆有些狼狽。
“元華道君,許久不見風采依舊……”
元華淡笑頷首:“柳老先生,您柳家也是人才輩出,不必如此謙遜。”
老祖有些尷尬,笑嗬嗬地拱手,示意自家孫子接過話題,開始詢問此間事宜。無衣上前交涉,將事情完完整整訴說了一遍,元華也很配合拿出魘魔分身交給柳家幾位長老。
商討一番後,柳逢熠出麵解釋,柳家確有柳逢安此人,隻是先前他父母親自上報柳氏逢安遇險身亡的消息,族裏旁支並未設元神燈,故而他們並不知實情。也是在接到傳訊後,老祖算出事有不對下令徹查才知,柳逢安是那對夫妻撿來的孩子,為的便是他體內那顆地級水靈根。待他長至八歲夫妻二人便剜了他的靈根給自己親生兒子換上,也許是心虛,二人事後把他送到了凡世江南一帶一戶富商家中並留下了大量錢財。
夫妻倆的兒子名叫柳逢君,原先是沒有靈根的凡人,換上靈根後修為也算不錯,隻是心性狹隘,嫡支一脈向來傲氣,不屑與之為伍。旁支弟子優秀的不跟他接觸,普通的他自己看不上,在柳家幾乎是個孤家寡人,形單影隻。
後來得知自己靈根的供給者還活著,便派人去想製造意外除了柳逢安,誰知,不但沒得手,自己也因經脈承受不住體內靈壓爆體而亡。
此事應算柳家秘辛,但懾於元華道君的威名,柳逢熠說得十分幹脆。言罷,將那夫妻二人喚來,詢問元華該如何處置才能了結這件事。
對於柳逢熠所言,柳家諸人無半點不滿,元華環視一圈,開口:“破陣倒是不難,隻是能破陣之人隻有了悟……”
安子清收到了求救訊息,身上沾染了河伯的神力,是此處唯一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陣心的修士。至於陣心,屆時有魘魔分身領路,進去不成問題,難的是如何在能救下河伯的情況下破陣。無衣看了看和尚那張光風霽月的臉,若有所思。
柳家人聞言一愣,這才注意到一旁的年輕和尚。柳逢熠不著痕跡用眼神請示祖父,卻得到一條讓他看著辦的傳音。無奈之下,隻得率先開口請安子清出手幫忙,並表示事後一定會奉上厚禮……安子清搖頭,表示降妖除魔乃佛家己任,無需他說,了悟也會主動前去破陣。柳逢熠稱讚其高義,心中對善後事宜有了大致決斷。
一切準備就緒,眾人定好兩日後午時一同破陣……
午間的富安城安靜不少,來往行人大都行色匆匆。正是六月雨季,天氣悶熱的緊,烏色的雲層層疊疊壓成了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雲團像是鋪灑在宣紙上的墨,一條條一點點錯落有致。
城主府門口依舊圍了一圈百姓,七嘴八舌聊著天。
府內書房,柳盛安神色柔和地看著手中的畫卷,情意綿綿。
“幾位遠道而來,都是我富安城的貴客,不如留下品茶,一解旅途疲憊……”
柳城主語氣平淡,看向門口突然出現的幾人,沒有絲毫的驚訝:“我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柳城主,今日我等冒昧前來,是有一要事相商……”柳逢熠開口直述來意,“此事是柳家不查之過,今已把夫妻二人帶來,全憑城主處置……”
柳盛安笑了笑,風輕雲淡:“貴客言重了,柳某人並不認識你口中的那對夫妻,也未曾想過要這全城百姓的命……我要的,不過是‘公正’二字罷了……想來了悟大師應該已經在陣心了吧……”
“你……”
“噓,你聽……”房門外傳來百姓的驚呼,豆大的雨珠伴著雷鳴傾盆而下,一股徹骨的寒意蔓延開來……柳逢熠瞳孔緊縮,這陣法……不能破……
見幾人失態,柳盛安笑得開懷:“怎麽,你柳家不是標榜名門世家嗎?怎麽會用這樣的手段欺瞞無定宗的和尚呢……柳逢熠,我送柳家的大禮你可滿意?”
“柳盛安!這可是數十萬條人命!”
“哈哈哈哈……那又如何?”他從桌後走出,步履蹣跚,推開房門,“哦,對了,柳阿姆,你聽這聲音跟我那弟弟死去時的叫聲像不像?”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何必牽連無辜?柳盛安這般處事,與那魔物何異?想起秦家村的慘狀,無衣忍不住想上前卻被師父攔住,而後,他聽見師父平靜開口:“魘魔最是擅長幻術,柳城主,這場戲看得可開心?”
幻術,這裏都是假的嗎?可那寒意透骨的魔氣是怎麽回事……
柳逢熠等人皆心生懼意,竟然能讓他們陷入幻境而不知,這柳逢安絕不是普通人……
“元華道君莫急,好戲還未登場……”柳盛安回頭看了看縮在牆角的夫妻,緩緩打開了手中的畫卷。同時,眾人隻覺眼前一黑便換了場景。柳城主已不見了蹤影,隻剩清淡的男聲娓娓道來——“我幼時孤苦,在凡世靠乞討長到五歲,得柳家收養。後來,偶然遇上佛門中人批命,道我命中帶煞,克己克親,乃是親緣斷絕的天煞孤星命格。此後,我便被丟進了後院的柴房裏,失去了此前由資質出眾而得到的一切。八歲那年,養父親手剜了我的靈根,將我丟在凡世自生自滅……”隨著柳盛安平靜的敘述,周身的場景也在一幕幕轉換。看見八歲男童血淋淋躺在柴房裏生死不知,看見富商之女善心相救……直至最後匪徒與百姓共同逼死楊蘭漪的一幕終了……不由心生感歎,柳盛安這一生何其慘烈。但追根溯源不過是人的貪心作祟罷了。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柳某人在遇見阿蘭後本已放下過去,奈何天道不仁,人心難測……如今我所求的也隻是公道而已……”話音落,幻境消失。柳盛安坐回桌後,舉茶輕抿。
“你要的,柳家給不起……”元華平靜地出聲提醒,他滿不在乎地笑笑。柳家隻是個媒介罷了,不值一提……
柳老祖心頭隱隱覺得不對,也做不出世外高人的樣子,直接問他想要如何。柳盛安卻隻字不說。不多時,一道金光衝天而起,自中心蔓延,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元華見之色變,隨即出手將金光製住。而後,一道佛影顯現,看那眉眼與了悟像了八分。
見事成,柳盛安唇角勾起,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不疾不徐走出門去:“既天道不仁,我便自造神明,逆了這天……”
終於明白此前種種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的柳老祖出離憤怒,可惜此時天道已被這逐漸深厚的神力激怒,濃如墨色的雷雲在佛影頭頂聚集。當務之急是保住了悟的命,不至於讓柳家沾染因果毀了運勢。至於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有天道收拾……
雷雲已隱隱有雷光閃現,眼見著就要劈下,元華淩空而起,一劍斬下。隻見那雷雲劈裏啪啦響了一番,像是非常生氣的樣子。但在看到元華再次舉劍,竟瞬間變回了雪白的一團,繞著她蹭了蹭,似是在撒嬌……
元華習慣了它這般沒節操的模樣,也不去管,隻調轉劍勢欲劈佛影。柳盛安隻身擋在前麵,佛光下,再難掩飾通身的魔氣:“元華道君隻管看戲不好麽……若說天煞孤星,這裏也不止我一個呢……”
“柳盛安,你吞了魘魔的魔珠……”
聞言,柳盛安隻是笑,並未否定:“這還得多謝元華道君出手奪了它的分身,否則那魘魔氣息再弱也不至於被我一介凡人搶了魔珠……”
“既如此,那便沒什麽好說的了。”吞了魔珠,被魘魔同化了腦子,再過段時日怕是就成了隻知殺戮的魔物……他以為深淵魔族是那麽好相與的?
這一攔,佛影又凝實幾分,劈開已經來不及了……讓雲朵困住柳盛安,元華隻身闖入金光中,一劍劈開了聚集百姓念力的陣心。所謂神力,皆是百姓對其的信仰所化,沒了陣法提供的念力,那恢宏的佛影隻消片刻便散的幹幹淨淨。
被禁錮在雲下動彈不得的柳盛安禁不住陣法反噬,口吐鮮血,生機漸消。片刻,他似是想到了什麽,仰天大笑,笑得涕泗橫流:“陳雨綿,你會後悔的……”當你如我今日一般,愛人慘死,親友訣別,眾叛親離,孑然一身……天道不仁,我毀不了它,那麽你呢……屆時,你又該如何選擇……
一切塵埃落定,元華將昏迷的安子清救醒,讓他通知無定宗來人度化此處的魔息與怨氣。就帶著無衣回了木家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