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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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過的飛快,一眨眼就過去了半個月。楚餘閑暇時會去道明寺轉轉,但每一次都不會待太久,最多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不過受到了唐君墨的安排,她每日都是在浮生亭住著,時間自然比誰都要多,也就成為了道明寺的常客。

    最開始的時候,道藏會與她說上幾句,後來她便去了藏書閣,以此打發時間。

    上山和下山的路,她已經很熟悉了。

    肖張和張逸的戰鬥,不知道是還在繼續著,還是已經分出了勝負。賢一不知道,因為那天夜裏他便背著王雪峰去了北邊的方向,至始至終沒有往回看一眼。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一道感應,在告訴著他,即將有對他很重要的東西要消失了。

    於是他一直朝前跑著,元力不夠充沛了便吞下一大口珍貴的丹藥,然後繼續朝前跑,一直到半個月後,他才真正意義上的停了下來。

    他回頭,脖子扭曲到一個常人極限的角度,也看不到背上的人是睜著眼睛還是閉著眼睛。

    可是他想著,有人正在醒來。

    ...

    凜冽的風雪,像是千萬片刀同時劈了下來,砍在千尺的臉上,隻需要他後退一步。

    千尺無動於衷,仍然堅定不移,不可動搖的朝著前方邁著步伐,隻是他現在看上去就像一口生鏽的鍾,每一步都是無力的,骨骼之間摩擦發出生了鏽的聲響。

    他的速度,終於比之前慢了很多。

    然而,這種緩慢不是懼怕,不是無力,也不是沒有做好準備時候的躊蹴。

    他的一尺世界中,如果觀察的仔細的話,會發現體積濃縮了一些,可其中草原,溪水,群山,日月陰晴,風雪,每一樣都俱全。

    這是自然。

    在他的世界中,他就是無時無刻行走著的巨人,幾乎充斥了整座天地。

    這就是力量。

    不知道什麽時候,草原溪水與群山,都消失不見,而他衣袍下的皮膚上,多出來了一副山水畫,精致無比,手藝比京城裏經驗最豐富的紋師還要好。

    紋即是畫,畫就是陣師的手段。

    所以,而不是紋身師的作品,而是他幹枯的肌膚上,被印上去了一道陣。

    總感覺缺少了點什麽。

    於是,日月與風雪同樣消失,千尺一念之間,便是比火鳳還要熊烈的大火,比雪原上的狂風還要更加凍人。

    他的世界消失了,此時此刻終於與他融合在一起。也正是這個時候,他同樣也停了下來。

    千尺看著遠方的地平線上,眼上了眼睛,微微的嗅著。似乎是在懷舊,在品嚐敵人的味道,又或者,他是在挑釁。

    他沒有來過這裏,可他知道自己沒有認錯地方,因為通體晶瑩的城市隻有一座,而敵人身上所散發的惡心臭味,哪怕過去了百年的時間,他也還記得一清二楚。

    ...

    **師站在宮殿外,保持著負手的動作,黑色的寬大衣袍將他的臉上的情緒盡數遮蓋,沒有人看得見他臉上表情的變化,也沒用知道他在想這些什麽。

    今天的陽光很大,雖然照不化常年的積雪,可讓人眼睛生疼。**師沉默著,看見一道人影出現在了天地的盡頭。

    原來是你。”

    緊接著他又十分疑惑,喃喃自語說道:“我算過了,怎麽會是因為你?”

    話音落下,他神情驟冽,再望那個方向的時候,千尺已經消失不見。

    時間是穩定的,且不會因為任何人和事物的變化和變化。它客觀,不僅僅是因為它從天地混沌初始便存在,更多的是因為它代表著永恒。

    時間是一把天底下最強大的鎖鏈,沒有人能夠逃脫它。

    千尺亦然不能,可他能將所損耗的,流逝的時間,降至最低。

    他繼續朝前邁出一步。

    下一刻,他站在了雪城的城牆上,身形筆直如峰,風不再能將他衣袍上的皺褶吹動半分,穩如泰山。

    一念萬裏!

    四隻同樣蒼老,經曆了很多,看過了很多的眼睛,視線彼此在雪城的上空碰撞著。

    **師唇齒微動,問道:“在你來之前,我推算了十五天零三個時辰的時間,沒想到給我帶來那種感覺的會死你。”

    千尺站在城牆上,居高臨下望著宮殿外的那襲黑袍。

    什麽感覺?危險還是死亡?”

    **師如實點點頭,回道:“都有。”

    你說不是我,因為覺得我要死了便輕視,看不起我?”

    **師搖頭,說道:“自然不是,國師千尺,誰有那豪膽不放在眼中?可惜誰都知道你壽元將近,今日來我天秦,想必是最後一搏,看能不能托我一起去死。”

    千尺赤腳站在用最堅硬的寒冰雕刻成的磚塊上,很快就有一層積雪落在肩頭。他抬起手,仔細地拍了拍。

    殘雪凝成冰,新雪重新落下,片撲後繼地完成著沒有完成的任務。千尺同樣搖了搖頭。

    為何要說去死?我來邀你,與我一同永恒。”

    **師沒有與往常一樣冰冷,也沒有做出不屑的神情。他的樣子也很認真,一絲不苟,挑剔不出任何的毛病。

    什麽是永恒?”

    他沒有問如何永恒,你為何能永恒,你有什麽目的的種種話題,說出口的簡單而明了,直指問題的核心。

    是王朝千秋萬代,還是帝王永生不死?

    都不是,千尺再次搖頭。

    時間是永恒的。”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魂飛魄散的死去,就是幹淨徹底,沒有任何餘地的死去。”

    這是另一種永恒,連時間都無法打敗。”

    哈哈哈哈。”**師突然大笑起來,但雙眼中的情緒卻是平靜的,他已經知道了千尺的意圖,可並不擔心。

    一個在生命彌留之際,更加沒有留戀的人,有何可懼之?

    他覺得這不是看破生死,而是癲狂。

    於是,他同樣抬起腳,朝著宮殿下方的台階上邁去。

    縮地成寸!

    這兩種早已失傳的步伐,居然今日同時出現,並且一前一後被是施展出,無論是誰看到了都心神震撼,沉浸於其中。

    都在感慨,這種境界的強者,果然恐怖。

    卻沒有人知道,這是他們兩人過的第一招。

    **師出現在城牆上,身形卻沒有立即停下,而是朝著前方撞了上去。千尺麵無表情,再次朝前邁出一步。

    城頭的風雪更甚,這就是最好的防禦,故而沒有看哨士兵的存在,地麵上的積雪清晨剛打掃過,鋪上了整齊的一層。

    幾個腳印出現,亂了整潔和美感,兩人同時退後三步。

    **師有些意外的看著千尺,當初長安城外黑棋世界中一戰,他依靠九錫禪杖源源不絕提供的龐大力量才與鐵金剛和那神秘人打成平手,可見實力並非尋常的主宰境強者。

    可彌留之際,就算燃燒起一團火焰,也應該是將所有的殘燭拋進了烈火中,隻不過是死之前的掙紮。然而他此時清晰的感受到,千尺在沒有禪杖的情況下,元力依舊源源不絕,充滿著生機!

    **師微微挑眉,黑暗中隱約露出了他那雙仿佛大海般的眼睛,似風平浪靜,又似隨時要揭起萬丈波瀾!

    他伸出兩指,隨意夾住天空中落下的某片雪花,朝著千尺的方向彈去。

    輕若鴻毛的一片冰晶,吐出口氣便能讓它融化,更何況是用來傷人?

    通體由冰磚鑄成的城牆經曆了百年的風雪,每一塊磚之間的縫隙早已經連成一片,幾乎稱得上是平滑入鏡,並且無比的堅硬,尋常的修行者使用全力也無法砸開。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輕微的聲音響起。

    哢嚓。

    一條一指寬的裂縫,出現在千尺所站立的城牆上,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崩塌。

    千尺聞若未聞,抬頭便看見,一座巨大的冰峰衝天而降,朝著他的身軀壓了過來!

    陽光被遮擋,黑色的陰影如同一張巨獸的大口,要將他吞噬。

    千尺看著頭頂落下的冰峰,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依舊平靜。他揮了揮衣袖,手臂肌膚上那道火凰的紋身消失不見,隻聽見一聲尖銳高亢的啼鳴聲,出現在了天地間。

    它每一片羽毛,都是最精純的陽火,在冰寒的風雪中燃燒著,愈加猛烈!

    整座雪城的表麵開始浮現一層淺藍色的線條,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雪城與外界完全隔絕開。

    一滴雨落在了**師的黑袍上,讓黑色更加濃鬱。

    幾乎是同一時間,傾盆大雨落了下來,將他全身都淋的濕透。

    兩人抬頭朝著天上看去,隻見那條火凰展開數百丈長的雙翅,就像一支燃燒的羽箭一樣,射向了那座巨大的冰峰。

    這場暴雨是天秦建立雪城以來,第一次見到的雨,可惜沒有多少人看見,來得快去的也快,還未烏雲密布,便從天上全部落了下來,順著城牆流下,又結成寒冰,看上去就像最下方被燒紅的鐵水澆灌過。

    冰峰消失不見,火凰化為了一輪光芒內斂的太陽,重新依附在了千尺的右臂上。

    我覺得,就不要試探了。”

    千尺緩緩開口說道:“用盡全力來吧,不然你會死的。”...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