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劍知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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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正正一時啞口無言,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還不明白什麽意思?”
他連連搖頭,一臉無辜,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誒。”
唐君墨歎了一口氣,說道:“這麽老實作甚,你死不承認便是,今日起開始吃素,隻喝清水,等西敏寺的人來了你肚子裏的肉都變成屎拉出去了,管你那位師叔有什麽看透人心和屁股的本領?”
偉正正解釋說道:“都很厲害的,能管用嗎?”
“隻憑著厲害有什麽用?你可別忘了,他們都老了。”唐君墨拍了拍偉正正的肩膀,笑著說道:“現在可是我們年輕人的天下。”
...
孟蘭節前一日,道明山上同樣的遊客無數,絡繹不絕。
有一名女子在人群中走了出來,她例行去拜了三炷香,然後輕車路熟朝著寺廟後方走去。
她穿著一身尋常的衣衫,十分的幹淨。
除此之外,她的眼眸很清澈,就像是秋天裏一潭平靜的湖水,當沒有風吹過的時候,就沒有一絲的漣漪。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她走到大堂外停了下來,還未開口說話,就聽見裏麵有一道聲音傳出。
“楚餘姑娘,君墨回來了。”
女子名為楚餘,聽聞此言,臉上瞬間浮現喜色,正準備開口說話時,喜色又驟然轉變成愁容,最後逐漸的,慢慢的化為平靜。
若是她那位朋友回來了,道藏大師怎麽會說君墨的名字?
那便是沒有回來。
楚餘輕輕的咬了咬下唇,彎腰雙手合十,朝著大堂的深處行了一禮,隨後退去,去往內寺。
雖然每日進進出出的遊客中,有男女老少,並未有明文規定不允許女子進入,不過很明顯,楚餘如今在的地方,已經遠遠超過了尋常遊客能涉足的範圍。
不過寺裏的僧人並未阻攔她,畢竟已經是熟麵孔,在聽聞了某些傳聞後,甚至還紛紛微笑朝著她致禮。
因為按照輩分來講,那人不僅僅是道藏大師的弟子,若是他厚著臉皮,也可以互相用師兄弟相稱。
走到走廊的盡頭,抬頭就看見了幾十間茅屋。
這幅景象與壯闊無關,因為茅屋是貧窮和簡陋的,如果加上幾十間的數量,那頂多用“太貧窮”,“太簡陋”來形容。
楚餘沒有走出走廊,快走到盡頭的時候停了下來,望向前方唐君墨。
“二師兄...還沒有找到他,不過已經有點消息了。”
“那就好。”
兩人沒有相互客氣的行禮,因為唐君墨身高的緣故,楚餘要稍微的抬頭,才能直視他的那雙眼睛。
“你知道我在長安不認識人,就隻有你們兩個朋友,現在已經失蹤了一個。”楚餘頓了頓,接著說道:“所以這對於我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有消息了一定要告訴我。”
唐君墨轉過頭,眼簾中有幾簇不知名的黃色小野花,每一瓣隻有指甲蓋大小,抱成一團盛開在走廊外的草地上。
他歎了一口氣,神情漸漸變得凝重,說道:“這不止是對於你,這對於我,道明寺,乃至整個天下,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楚餘沒有說話,唐君墨接著說道:“唐家隻派出了一千人,但都是精英,在雪原上尋常的士兵根本沒有辦法存活下去,更不用說找人。”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據我所知,國教最起碼也派出了上萬的銀甲騎士,既然運氣好沒有被抓進去雪城,那麽總有一天能找得到二師兄,並且我相信,時間不會太久。”
楚餘點了點頭,說道:“是。”
唐君墨未做表示,突然將聲音壓低,說道:“你聽說過**師這個名字?”
楚餘回憶了一番,回道:“聽說過,但不認識。”
“你當然不認識。”唐君墨語氣緩慢,像是在宣布一個無比重要的秘密一般,說道:“這人不知姓名,總是被人稱呼為**師,終年躲在大樹的陰影中,別說是你,這世界上見過他的容貌之人,絕對不會超過一手之樹。”
唐君墨接著說道:“**師就是天秦國長老會的大長老,實力絕對的強大,可就在兩個多月之前,他死了。”
“死了?”楚餘吃驚的問道。
“他的身份,就相當於我們的陛下,或者說是國師。”唐君墨補充了一句,接著說道:“有點渠道打聽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說是王雪峰殺死的**師,現在他鳩占鵲巢,坐上了大長老的位置。”
“當日抓走他的那個人,好像就是王雪峰?”
“正是,二師兄就是他抓走的。”唐君墨點點頭,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突然變成了一件謀權篡位的事。不過這是件好事,就讓他們內鬥消耗去吧,最好都死個幹淨。”
楚餘沒有說話,唐君墨神情突然變得無比的嚴肅,看著她說道:“孟蘭節結束後,伐天秦大軍便會徹底北上。萬一,我是說萬一將來戰況不妙的話,你應當先離開長安。”
楚餘撇了他一眼,平靜的說道:“可是擔心戰火蔓延,長安會首當其衝?那也不礙事,我躲進道明寺,總會是安全的。”
唐君墨堅定的搖頭,說道:“長安首當其衝,可天秦最主要的目標,絕對是欲先鏟除道明寺,否則別說占領京城,就算占領整個天下也沒有意義,所以你來了道明寺,也不一定安全。”
楚餘聽聞此言,宛然一笑,轉身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道明山高,能看見山下很遠的景色,自然壯闊。
孟蘭節七月中旬,正臨盛夏,應當酷熱無比。可山頂上並不如此,涼風愜意,其中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一絲胭脂香。
“若道明寺如此,那整個天下,哪裏還有安寧之地?”
...
今年的孟蘭節與尋常年不同,道明寺將會召集天底下各個名門宗派,具體商量伐秦一事宜。
其中最重要的幾方勢力,便包括桃山的桃花庵,以苦修而聞名的西敏寺,富可敵國的洛水唐家,以及西方一座破爛的古老道觀。
桃山的數十位女弟子在一位頗有名望的長老的帶領下,在半月以前已經到達了長安,為了避嫌,與道藏大師見過麵後便住在山下,明日才會過來。
道觀派過來的是一名老道,衣物穿的老舊但也洗的幹淨,下顎留的長胡須和手中的拂塵一樣被打理的井井有條,雖然沒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卻也沒人敢去招惹。
因為道觀雖然破爛,不過是因為佛宗太盛,又有幾任陛下的大力支持,當然無法相抗衡。
可實際上,雖然那座道觀平日無人問津,卻沒有人會真正的將他們忘記——蘇哲,蘇雲,兩位蘇先生,在名義上,總算是道觀的人。
年輕一輩強橫如大師兄,羞澀不喜言,卻擁有重瞳的小師弟,都是從道觀裏出來的人。
那麽那位神秘的觀主,來參加孟蘭節叫虛申子的老道,或者是其他的人,誰膽敢輕視?
唐君墨與楚餘說過話後,匆匆朝著寺廟大門處走去,看到山下來人後,連忙彎下身子,恭敬的彎下腰,朝著前方行禮迎接。
他是一個用劍的和尚。
劍是兵器中的君子,恰好,他的名字中也帶著一個君字。
緩步,微微低頭,整袖,行迎客禮。
他做這一係列動作的時候,神情十分的平靜,無比的認真,連衣袍上一絲的皺褶都仔細的捋平,找不出任何能挑剔的地方。
“參見父親大人。”
一名身穿華貴衣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石階上,在他背後還有十二名身披金甲的侍衛恭候著,此時見到唐君墨,全部單膝跪拜在地麵上。
那名男子五官頗為英俊,隱約能看出其年輕時候的容貌非凡,和唐君墨有六分相似之處。隻不過可惜年歲漸長,眼角增加了少許皺紋,或許因為日子過的太愜意的原因,身材還有些發福。
他正是當今天下最有錢的世家,洛水唐家的家主,唐旗正。
“君墨。”唐家主微笑點頭,朝著唐君墨背後看了一眼,說道:“外邊人多,我們就不要擋著路了,先進去再說。”
看著父親這幅模樣,唐君墨如何不知道他心中想的什麽事情,隻是周圍實在人多眼雜,他也不便開口解釋。
十二名侍衛被寺裏的僧人領去了休息的地方,唐君墨跟隨在唐家主身後,開始漫無目的的行走。
說漫無目的倒也不完全正確,唐家主打量周圍的建築,隨口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待兩人走到一處無人的偏殿時,才停了下來。
唐君墨看了看周圍無人,提前開口解釋說道:“父親,您此次前來代表唐家,於情理來說應當師傅或者大長老迎接,而不是我一名弟子。”
唐家主微笑著點頭,沒有說話,頷首做了一個示意他繼續說的動作。
唐君墨再次環顧左右確定無人,將聲音刻意壓至最低,湊到唐家主耳邊,說道:“師傅身體不好。”
天下人都知,通讀古今三千道藏的道明寺方丈,被世人尊稱的道藏大師,雖說其心智與在佛法修為一途上無人能及,卻實則是一名不曾通脈修行的普通人。
他年紀已經有一百五十多歲了。
若無法修行,生老病死便是尋常事,但能被唐君墨如此慎重的對待,甚至連大長老也抽不出身,每時每刻都守在身邊,那便證明道藏的身體不是尋常一般的不好。
而是非常的不好。
聽聞此言,唐家主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替而代之的是無比凝重的麵容。
道藏對於整個人類,尤其是在兩國之間戰爭即將要正式開始時有多重要,他心裏十分的清楚,更加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出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