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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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上的一朵玫瑰!
事情的結果是,柳笙言暫且擱置了袁音舜的表白,提出日後再說。這也難怪,畢竟事情來的過於突然,換誰誰也不好接受。不過對於此事,夜鈞寰一直耿耿於懷,認為袁音舜動機不純,絕非隻是柳笙言長得好看那般簡單。
姐你有男朋友嗎
左詩雨沒有回複,看樣子是在認真學習。
他剛剛跟你說了什麽
考慮到繼續追問袁音舜,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夜鈞寰決定轉問柳笙言。放學的路上袁柳二人依舊聊的火熱,仿佛表白這件事從未發生過一般。
沒什麽太多的啦就是說對我有好感什麽什麽的
我知道我問的是他具體說的什麽
不記得了啦不過他剛剛很像地鐵口旁邊那個人
哪個人那個英語機構的嗎
嗯就是那種推銷的感覺他拉著我一直說話我都沒什麽機會開口
袁音舜的一片真心,居然給人路邊派傳單的感覺,想來有些可憐。夜鈞寰又想了解柳笙言自己對於袁音舜的看法,“那袁音舜跟你表白你是怎麽想的。”這樣一行文字已被輸入發送框內等候。
“你在幹嘛啊?叫你開門都不應的?”
在以前,夜鈞寰的房間門若是鎖上,需要插入鑰匙後旋轉兩圈,再拉下把手開門。而新家的房間門,夜父隻需插入鑰匙後用力旋轉一圈,便可直接把門推開。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哐”的聲響,夜鈞寰每次都會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到。這次夜父開門進來,夜鈞寰手中還揣著手機,一時還不知該如何是好。於是當著夜父的麵,將手機放在一本書上,再在上麵蓋上另一本書,當著夜父的麵,做了這樣一個比掩耳盜鈴還要掩耳盜鈴的動作。
“你在幹嘛,這什麽東西?”
夜父當然不是瞎子,盡管有些老花眼,夜鈞寰在眼前如此明顯的行為,還是能夠看見。伸手挪開蓋在手機上的書,拿起手機。夜鈞寰隻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他肯定是不可能推開夜父跑出門的,也不可能死死按住蓋在手機上的那本書,眼睜睜地看著夜父,任由他把手機握在手上,像獵人提起剛剛打來的獵物。
“你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就是在玩手機是吧?你是不是想死啊?你還想不想讀書了?”
“……”
“你啞巴啊,說話啊!這手機哪裏來的?”
“什麽什麽手機哪裏來的。”
夜鈞寰裝作沒聽清夜父的發問,言辭吞吞吐吐含含含糊糊,為思考手機的合理來源拖延時間。
“手機啊,問你這個手機是哪裏來的?是不是在外麵偷別人的錢買的啊?”
夜父像推倒舊山牆一樣去推夜鈞寰的頭,隨後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夜鈞寰。指尖到夜鈞寰的太陽穴沒有幾個公分的距離。
“這個是同學借給我的。”
為了掩飾內心的害怕,夜鈞寰特意將音量拉高了幾個等級,以彰顯這部手機的主權歸屬,不屬於自己,屬於別人,好在最大限度上保證手機的安全。夜鈞寰成功的展現了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然後,這手機的出現似乎也一樣理所當然了。
“同學借的?哪個同學,告訴我!”
夜鈞寰的理所當然,終究抵不過夜父甩過來的一巴掌,夜鈞寰的眼淚立刻就落了下來。他不知道這些眼淚流出的原因是什麽,像他這個年紀的人,被重重打了一巴掌之後流下眼淚,也是很理所當然的把。
“我跟你……說……你知道是誰嗎?”
夜鈞寰剛哭完的嗓子,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是誰!是誰?我不管,你告訴他,這個手機我沒收了,誰叫他借給你玩。你跟他說,我們家的規定,就是不可以給你用手機的。”
夜父把手機塞進褲袋裏帶走,隻留下夜鈞寰一人在房間裏啜泣。今晚躺倒在床上,夜鈞寰回想著剛剛夜父怒斥自己的細節,思考著,除了說這部手機來源於別人之外,還有沒有更好的借口。想著想著,眼淚忍不住又來了。
“哇,你幹嘛?”
“什麽?”
夜鈞寰的眼睛被淚水封鎖了一整晚,直至第二天早上回到學校,雙眼眼角旁的淚痕清晰可見。
“你眼睛那裏,幹嘛?”
夜鈞寰不明白袁音舜的話意,扭過頭,憑借窗戶玻璃上那僅剩的一點反光能力,看見了昨晚淚水在自己臉上留下的痕跡。但夜鈞寰仍裝作個沒事人似的,簡單地在臉上來回摸了幾下。
“我眼睛有什麽問題嗎?”
夜鈞寰指著眼角旁那處淚痕較不明顯的地方,袁音舜知曉他的性格,也不再多問。夜鈞寰一如既往地在課堂上寫作業,突然就把手中的筆放下,用無神的雙眼看著袁音舜。
“呃,你今天下午有沒有空。”
“今天下午?……沒空。”
前後兩段話相隔好一段時間,不知袁音舜是回到課堂上去了,還是真正在腦海內搜索今天下午的安排。
“今天不是星期五嗎,怎麽沒空?”
“哎,就是沒空。”
“這樣。”
“你問我這個幹嘛,想請我吃飯?”
“想得美,其實是有事想找你幫忙。”
“幫什麽忙?”
“你又沒空。”
兩人間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這樣,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有事想找你幫忙。”
“幫什麽忙?”
夜鈞寰兩眼放光,原本是自己先提出有事,要麻煩袁音舜一番。現在對方也提出有事要麻煩自己,大不了一忙換一忙,兩家雙贏,各不虧損。
“你又不說要我幫什麽忙,我也不說。”
“那這樣,你先說,搞完你那邊的事,再來我這邊,不急。”
“其實就是下午跟柳笙言去買書……”
“呃,不是沒同意嗎,這就有約會了。”
“什麽約會,陪她去新華書店買書,能叫約會嗎……怎麽廢話這麽多,你就說能不能幫吧。”
“你好像也沒說要我幫什麽忙吧……”
“對噢,我的天,傻了傻了。其實就是想讓你跟著我們去,畢竟買書這個,我很多不懂,是吧。”
“平時不讀書,你知道現在這樣叫什麽嗎?”
“書到用時方恨少?”
“呃,是。”
夜鈞寰欣慰地說。
“是是是,你讀的書多……再說我平常也不是沒看書,隻不過是陪,她,去買書,懂吧,不一樣。如果是一起去打球,你早就滾蛋了。”
“沒聽說過約會還帶其他人的,那我是什麽東西,脖子上掛鑰匙的丫鬟?”
“不是,你就跟著去,懂吧,像暑假那次一樣……其實就是暑假那次咋樣,今天下午就咋樣。”
“呃,那,應該沒問題。”
兩人商討完畢,夜鈞寰先是繼續寫了會兒作業,才偷偷扭過頭,對著窗戶玻璃,用手使勁在下眼瞼上揉搓,試圖擦拭掉臉上那幾道深淺不一的淚痕。所謂“偷偷”的行為,坐遠點的同學興許發現不了,袁音舜作為同桌,可是看的分明。可又不希望偷看的行為過於明顯,便用左手托著左腮,時不時地轉動眼球,觀察夜鈞寰的行為。
“袁音舜,你過來一下。”
放學的鈴聲剛一打響,羅老就出現在教室的門口。
“什麽事老師?”
“樓下有一批我們班的中學生安全手冊送過來,你再找一個男同學去搬一下……就夜鈞寰吧,你們同桌兩個,剛好一起去。”
“好的老師。”
“不用,書不重,我一個人搬上來就好。”
夜鈞寰此時已經走到門外,聽見這話又折了回去。
“那行吧,你們自己決定,搬上來之後就先放在門後麵,下周一回來記得提醒班長發下去。”
“好的老師。”
“老師再見。”
“呃,你一個人,搬得動?”
“沒事,不用你,你給我留在這。”
“為什麽?”
“等等柳笙言要是過來,沒看到我,以為我回家了怎麽辦,你留在這可以替我和她說一聲。”
“到底是你約會,還是我約會……等等,那我下去搬書,你留在這不就好了嗎?”
“記得了啊——說我搬書去了——”
袁音舜人已經跑到三樓與二樓之間的樓梯,這句話是吼出來的。夜鈞寰想著自己也有事拜托,還是稍稍停留了一下,沒有出門把他叫住,而是坐在他的位置上做作業——周末的作業還是挺多的。
“嗨,社長。”
“呃。”
“他……跑哪去了?”
柳笙言指了指夜鈞寰屁股底下的椅子,動作讓夜鈞寰覺得她有些害羞。
“呃,樓下搬書去了,不會很久,你等等就好。”
“這樣啊……你怎麽知道我在等他?”
夜鈞寰瞪了柳笙言一眼
“你說呢。”
“啊?什麽你說呢我說呢……”
柳笙言的眼睛不自覺看向別處。
“你們不是買書嗎,又不是什麽很要緊的事,不急。要不你坐他位置上慢慢等,我坐回去。”
夜鈞寰半個屁股已經離開袁音舜的椅子。
“我們是要去買書,是他跟你說的嗎?”
“不然是我自己猜出來的嗎?”
“其實呢就是我臨時有事,等等沒空去書店了,跑過來想找他說一下。”
“這樣,那我幫你轉告一下吧,要不要說一下臨時是什麽事,我也好跟他說。”
“也不是什麽大事,其實就是我的鋼琴老師這周末沒空,鋼琴課就臨時調到今天晚上了。”
“彈鋼琴對吧,我記住了,會跟他說的。”
“那好的,記得跟他說喔,謝謝社長。”
袁柳二人在這方麵上是極其相似的,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沒影兒了,就是形容王熙鳳的那句“不見其人,隻聞其聲。”
“柳笙言沒來過嗎?”
“呃,來過了,說臨時有事,走了。”
“臨時有事?有什麽事,不會是你把她趕走了吧?”
“我有病啊,我把她趕走,她說鋼琴課臨時調課到今晚,所以就先走了。”
“鋼琴課啊,知道了,那我們也走吧。”
瞪著正在收拾書包的袁音舜,他的忙最終未幫上,可自己確實又有忙要請求,夜鈞寰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外麵去了,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我記得你剛剛說有忙要我幫,是不是啊?”
“……”
“我的天,要幹嘛就快說,你不說我就收拾東西走人了。”
“其實就是,我手機被我爸收走了,他問我手機哪來的,我說我借同學的,你看看能不能幫我去把手機拿回來。”
“什麽……意思?你直接說是你的手機不就好了,幹嘛要說是借別人的?”
“我的手機是我自己……”
“哦對對對,你的手機是偷偷買的,我都快忘了有這回事……你爸,凶不凶的,會不會把我罵一頓。”
“凶。”
“那我就不敢去了。”
“你怕的話也無所謂,我再想其它辦法,結果是把手機拿回來就行。”
“開玩笑的啦,我一個外人,你爸再凶,也罵不了我什麽,我跟你去。”
廣州的秋天,路上的風隻帶有一絲絲涼爽,但十分幹燥是真的。夜鈞寰害怕,害怕夜父真正會把袁音舜給罵了,自己日常在家裏被罵的狗血淋頭,可要讓自己的同學,因為幫自己的忙而受一頓罵,夜鈞寰心裏無論如何也過不去。
“到了,你開門啊。”
“……你敲門比較好。”
“我的天,為什麽?你有鑰匙還要我敲門。”
“確定一下家裏有沒有人,而且你敲門,更能體現你想拿回手機的急迫感。”
“想的還挺周到,那我是不是還應該用十分著急的語氣來說話?”
“隨便你,隻要把手機拿回來就行。”
最終還是由袁音舜,輕輕地把門板叩響三下,屋內許久未傳出動靜。夜鈞寰以為今晚照常是沒人在家,在褲帶裏摸索,想掏出鑰匙來開門。
“喲,你是夜鈞寰的同學嗎?”
夜父是根據夜鈞寰站在袁音舜的身邊來判斷袁音舜的身份。
“叔叔好,我是夜鈞寰的同學。”
“怎麽了,來我們家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叔叔,我之前把手機借給了夜鈞寰,結果好像說被您收走了,現在我就想拿回來。”
“哦,你幹嘛會把手機借給他嘞,你自己有很多部手機嗎?”
“這個是之前的舊手機,我看夜鈞寰他好像沒有手機,就借給他用用。”
“哦,是這樣的,我們家的規矩呢,就是不給他用手機的,怕他拿著一直玩,所以你的手機你就自己拿回去就好,不要借給他,知道了沒有?”
夜父說完這話,將眼珠子轉向了夜鈞寰那邊,夜鈞寰眼睛一直望著鄰居家的門,沒留意夜父那既平和而又帶有波瀾的眼神。
“知道了叔叔,我現在拿回去,以後不會再借給他了。”
夜父轉身往屋內走,夜鈞寰和袁音舜一樣,始終站在門外,不曉得夜父究竟是去到什麽位置,把自己的手機從那個地方拿出來。
“記得啊,不要再借給他,我醜話說在前麵,下次再讓我看到,我不管是誰的手機,直接就收走的。”
“不會的叔叔……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一下他。”
“送什麽,不用吃晚飯的是吧,想餓死。”
“餓死”一詞,夜父說的,夜鈞寰聽到了,袁音舜也聽到了,夜鈞寰在整層樓的“餓死”回聲中感到十分尷尬。
“他第一次來這裏,路不會走,我送一下。”
“同學,要不要留在我們這裏吃個飯再走啊?反正飯都煮好了。“
“不用了叔叔,家裏已經煮好飯等我了。“
“行吧那你就送你同學走吧,好吧。”
夜鈞寰還沒離開能被稱作夜家“門口”的範圍,就已經能聽見防盜門與木門關閉的聲音。在坐電梯下樓的途中,夜鈞寰沒有開口說一句話,袁音舜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走著走著,袁音舜確實是快要走到地鐵站口去了。
“呃,手機還是你先拿著吧,明天,或者過幾天再還給我。”
自從走出夜鈞寰住的小區,袁音舜便一直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機,夜鈞寰忍不住去瞄了幾眼,瞄到是在同別人聊天。袁音舜聽到這話,拍了拍口袋裏那部夜鈞寰的手機,笑著說
“不然呢,你還想現在就馬上拿回去是吧。”
“呃,要怎麽謝你,請你吃一頓飯?”
“你不知道剛剛我有多緊張,這是請我吃一頓飯能解決的了的?”
“呃,那你想怎麽樣?”
“算了,先記下,就當欠著我一個人情,反正以後總有事情要找你幫忙的。”
夜鈞寰似乎明白袁音舜所謂的“總有事情”是什麽事情
“那是什麽時候還有那些事情呢?”
“這個誰知道……懶得跟你說了,我回家先。”
夜鈞寰目送袁音舜飛奔下地鐵站,自己便也扭過身往家走——夜鈞寰的家離地鐵站還是有段距離的。回到家門口,再一次摸索時,才發現鑰匙似乎不存在於自己的口袋中。仔細一番回想,應該是放學時走的太快,鑰匙被遺留在學校了。夜鈞寰重重地敲了幾下門,屋內並沒傳來有人回應的動靜——夜父這是又出門了。夜鈞寰站在門口,呆呆地,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望見防盜門上的那些縫隙,卷起袖子,奮力將手塞進去,觸碰到防盜門的門鎖,一拉打開。要是在以前的房子,門上可沒有縫隙讓夜鈞寰把手塞進去。夜家的木門向來是不鎖的,這才能讓夜鈞寰把木門也給打開。餐桌上擺好已經有人吃過的飯菜,廚房的水池裏泡著一雙筷子和一個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