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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是苞穀？”馮毅手中捧著一把幹癟的玉米粒滿眼的驚駭。
    “苞穀？”糧鋪掌櫃斜眼看了看道:“黃穀啊，怎麽了？”
    馮毅平複住劇烈跳動的心髒，眼中的難以置信卻沒消減幾分。
    這是玉米沒錯，但是馮毅絕對不會記錯玉米是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以後從美洲帶回到的歐洲，然後被歐洲遠洋而來的傳教士帶入的華夏。
    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時間是1492年，而如今是洪武二十五年，也就是1392年，之間整整差了一百年！
    玉米怎麽可能會出現在華夏，出現在這大明一家的糧鋪裏麵？
    這裏麵存在著根本無法實現的邏輯問題，除非有人比哥倫布還早發現新大陸，並且比他更早將玉米種子帶回歐洲，並且傳回中國。
    這幾乎不可能！這是對曆史常識的絕對顛覆！
    今天他來集市閑轉，是打算親身感受一下這個時代的商業氛圍，並且看看能否發現商機，轉了不少家店鋪，現在到了這家糧鋪，竟然意外發現了玉米，不可思議，匪夷所思。
    “這些黃穀哪來的？”馮毅強壓住激動的心緒，語調盡量舒緩的問道。
    掌櫃的也沒察覺到馮毅的異樣，嗬嗬道:“破廟出來的玩意，可以配些小米熬粥喝，味道也是不錯。”
    “破廟？”馮毅一頭霧水，在他的印象當中，還真沒有什麽地方的廟有多破……
    “教堂，對就是什麽教堂，據說供奉的是蠻夷的神靈，離棲霞寺也就隔了七八裏地，那裏麵的什麽士來著……”
    “傳教士？”
    掌櫃的嗬嗬道:“對，對，就是傳教士，都是幾十年前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去元大都也就是如今的北平朝見元帝以後，獲準在北平建了幾座教堂。
    後來朱皇帝將蒙元趕回了老家，定都在咱金陵城，那些還沒死也沒回去的傳教士就來了這裏，不過一直都不怎麽受待見，那日子過的跟叫花子沒什麽兩樣。
    後來在棲霞山圈了塊地種些莊稼糧食，這黃穀就是其一，種出黃穀之後便拿來發賣，不過沒什麽人買，也就是咱東家心善，這才收著，權當接濟要飯的了。”
    “那傳教士可曾買給貴店番薯，土豆？”
    “什麽番薯？土豆？沒見過，隻有這種黃穀。”
    馮毅抱拳道:“掌櫃的謝了，這些黃穀我全包了。”
    “好嘞。”掌櫃的頓時喜笑顏開。
    馮毅讓小廝買賣，自己則是出了店便要直奔棲霞山。
    出門還沒幾步，隻看見一隊隊錦衣衛正在肅清街道，馮毅可不會例外，直接被逼到街邊上，然後便看見幾輛囚車被押了過來。
    最頭前一輛囚車裏麵關押的是一名披頭散發，滿臉死氣的老人，後麵幾輛車上則全都是年輕男子，甚至還有幾位不足十歲的孩童。
    “這位兄台，這是……”馮毅對著一位正在翹首觀望的年輕士子問了一聲。
    “官府告示沒看？”
    馮毅很幹脆的搖頭……
    “周德興啊，江夏侯周德興，就是第一輛囚車裏麵的老賊，這老賊養了個好兒子呐，竟然敢穢亂宮廷，調戲jw了好些個宮女，當真是害人不淺，連累那幾個宮女被仗殺，自己全家男人被判斬首，年輕女子，全都充入了教坊司，據說這老賊有個庶女長的貌美如花，看來教坊司生意又要興盛一段時日了……”
    馮毅愕然，教坊司呐！
    說白了就是官方藝館，裏麵的女子自然也就是官方的jn，專門用來收容犯官家眷的地方，迫使犯官家眷淪為人盡可夫的cj，說白了也屬於一種威懾機構。
    官宦門楣的女子，誰曾經不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可被牽連之後卻要淪落風塵，幹那種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嚐的勾當，這種心理落差遠遠不是一般女子能夠承受的。
    所以大多官宦女子一聽要被衝入教坊司，懸梁、投井、撞牆而死者比比皆是，苟且偷生活著的，最後也隻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這就是教坊女子和藝館女史本質上的區別，女史大多都是從小悉心培養，她們知道長大以後要以色娛人，用自己的才情樣貌賺取財富讓自己脫離苦海，基本上屬於主動性高一類的。
    這一類女史當中也有不少半路入門的官宦女子，比如家中頂梁柱犯事被殺卻沒連累家眷，可若是被抄沒家產或者家道中落，其女眷同樣無以為生，那麽這些官宦家眷一部分會進入藝館，一部分則自賣自身，成為豪門的丫鬟、陪侍……
    官宦人家的小姐自小也是接受正規才藝女工教育的，而且大多還讀過經史子集，正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所以比起那些自小被培養琴棋書畫的女史，更要多上一份書卷氣。
    眼前這位儒生說的沒錯，周德興全家被其子周驥連累，教坊司的生意確實要好上一陣子，別忘了，周德興可是侯爵，是勳門，文官和勳貴天然對立，所以肯定會去照顧周家女眷的生意。
    不知為何，馮毅此刻竟然莫名的升起一股兔死狐悲般的感歎，所以他決定有空去教坊司走上一遭，目的自然不是尋花問柳，而是另有企圖，此間不足與人道也。
    隻是那周驥也真是強悍，管不止自己褲襠，你堂堂侯爵之子還怕找不到女人，非得得了失心瘋去招惹宮裏麵的那些深宮怨女，找死都不帶這麽玩的吧。
    馮毅沒興趣看開刀問斬，八月裏的酷熱天氣，他還得趕路前往找那所謂的教堂。
    到了棲霞山倒也不難找，主要是這些傳教士雖然一副蠻夷長相，不過為人謙和，所以在這裏的人緣還算不錯，問明了方向，馮毅直接奔向目的地。
    這確實是一件廟，但算不上多破，充其量也就是年久失修罷了，走進敞開的寺門，庭院灑掃的還挺幹淨，就是沒看到一個人。
    走進主廟，裏麵供奉的既不是各路神佛，也不是菩薩羅漢，眼前赫然是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