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童細析北境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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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玉門城的街市醒了。
    小販的唱賣聲拉開了長樂坊清晨街市的序幕。很快,又有幾個挑著擔子的街販加入進來。鋪麵開張,街上開始有了趕集的老百姓。恍然間,討價還價聲,議論聲,叫賣聲混雜在一起,街道上溢滿了人間煙火氣。
    有的店鋪門前還架上了梯子,已經開始張燈結彩,為春節做準備。賣年貨的也出攤兒了,鞭炮爆竹、年畫對聯……為整個長樂坊染上了一層年味兒,邊境的戰事仿佛絲毫沒有影響到這裏過年的氣氛。對於玉門城乃至整個北境的百姓而言,他們早就習慣了與馭風國的戰事。不就是打仗嘛!一年裏總會有個五六場,大家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反正馭風國再怎麽折騰,也破不了關……哦,不對,這次敵軍已經破關了,那把他們打回去不就得了?莫邪省的老百姓就是這麽樂觀自信。
    李可仙漫步在長樂坊最熱鬧的二柳街上,穿過從包子鋪的蒸籠裏冒出來的滾滾白霧,在一個餛飩攤兒前坐了下來。
    “老板,來一小碗兒餛飩!”
    “好嘞——!您稍等。”
    餛飩上來了,李可仙伸出蜷在袖子裏的雙手,捂住了搪瓷小碗兒,任騰騰的熱氣熏著自己凍僵的小臉,隻覺得一股暖意湧遍全身。片刻,她才感覺到燙手,忙把雙手拿開。
    “聽說了沒有,馭風國騎兵大破我蒼山關,還殺我守關將士三萬!”
    “嘿喲!韃子們這回可來得猛啊!”
    “怕啥?打他不就完了嗎?”
    聽到這些議論,李可仙心裏“咯噔”一下,忙扭頭問道:“不會吧!蒼山關易守難攻,牢不可破,怎麽會……”
    賣飯的老頭兒看問話者是個小姑娘,有些不可思議:“哎?你一個女娃娃也對這軍事戰局感興趣啊。難道你沒聽說嗎?昨晚馭風國破關而入,還連拔了好幾座縣城呢!”
    “我的個老天爺!”李可仙心說,“昨個晚上一直在忙我那點兒破事兒,這麽大的事我竟沒聽到一點消息。”
    “這些韃子們太不是東西了,兩國相安,惠及的是兩國的子民。現在可好,殺我邊關三萬將士!此等血海深仇,我將畢生銘刻在骨!”坐在李可仙身後的一位五大三粗的漢子顯然有些激動,把原本就羸弱的木桌拍得震天響。
    壯漢對麵一個須發盡白,穿著破爛不堪的老漢見狀,隔桌拍了拍那壯漢厚實的肩膀道:“唉,打仗嘛,總是要死人的……”
    “可我那三弟……若不是北方的韃子入侵,他能戰死沙場嗎?”說著,壯漢竟抖動著肩膀,低聲哭泣了起來。
    “那不是他們的錯,而是這個天下的錯。”老漢收回左手,娓娓道,“是這個天下不公,教兩國人身處不同的境地。我們寧國囊括富庶的中原沃土,還擁有南方的漁米之鄉。而他們馭風國呢?舉國皆是茫茫草原,苦寒之地,他們也要生存啊。戰爭是為了利國,利自己的國家,利自己的生民。倘若有一天這天下能夠貧富無差,貴賤無別,也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爭鬥了……”
    其他人聽了,都默不作聲,或是內心冷笑,或仿佛若有所思。氣氛一度變得冰冷起來。突然,一個年輕的聲音咕噥著打破了僵局。
    “聽說這次馭風國騎兵隻攻城掠地,打完就走。沒屠城,也沒有劫掠百姓,你們不覺得這很奇怪嗎?”話音一落,年輕人嘴裏嚼著的餛飩也被咽下了肚。
    “你是從哪兒聽說的?”立刻有人頂他了一句。年輕人的臉上卻立馬浮現出了笑容:“我家大哥是在巡撫府中當傭人的。聽我哥說,昨晚我們的巡撫大人接到戰報後,差點兒沒昏過去。”
    聽了這話,李可仙暗自發笑:“瞧嚴玉那個膽兒,唉!真是……”
    吃完餛飩,放下碗筷,李可仙對北境戰局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她默不作聲地起身,從眾人激烈的討論聲中脫身而出,付過飯錢,便朝總督府的方向走去。
    …
    …
    天靈衛玄武司內,對後夏奸細的拷問已經進行了兩個時辰。
    天靈衛是本朝太宗皇帝設立的間諜機構,按其所管轄的地區,分為青龍衛、白虎衛、朱雀衛、玄武衛,對應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天靈衛行事詭秘,留給世人的印象唯有百鬼服,閻王麵,羅刹刀,行先斬後奏之特權。一般官員是談之色變,老百姓對他們更是避而遠之。
    “他還是不招嗎?”
    “回大人的話,玄武司地牢二十七般酷刑全用上了,這廝就是不說一個字!”
    李慶緩緩走到被鎖鏈條條栓起的後夏奸細麵前,望著他那張布滿血汙的臉,沉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保證,隻要你把你知道的全都招了,本官保你不死。”
    “哼!別拿這話來唬我了……我……我要是把知道的全說出來……你們……你們還會留我嗎?”後夏奸細氣息奄奄,說話已經很費力了,卻還掙紮著用上狠毒的語氣。
    “本官說話向來算數。你隻要招了,你對我們也就沒什麽用了,殺你也隻是徒增殺孽。本官身為西北總督,一向有好生之德,也不忍看你受如此皮肉之苦,希望你能仔細考慮一下我說的話。”
    那奸細沉默了。原本首領交給他的任務是故意暴露自己,被寧國人抓到後立即咬舌自盡。可當他真的到了危急關頭,卻怎麽也下不了咬舌的決心。他開始重新思量自己的處境,認為隻要母國的計劃能夠順利完成,自己還是有生還的希望的。而自己是否自盡,對大局的影響不大。與其將自己的性命交給敵國人,不如相信自己的母國。
    所以,他不再說話了,任天靈衛對他嚴刑拷打,他都咬牙忍著,堅守著自己生的希望,懷揣著對母國必將成功的信念,堅持,支撐。
    李慶搖了搖頭,離開了地牢。
    …
    …
    總督府內,此刻已經鬧翻了天。
    “你們這群蠢貨!竟被一個小姑娘給耍的團團轉!今天如果還找不到仙兒,你們就等著滾蛋吧!”
    還沒進門,就聽見母親大人魏恬月尖銳的叫罵聲。一群仆人跪在院子裏,任魏恬月指著鼻子罵,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李可仙覺得有些好笑,蹦蹦跳跳入了庭院。
    “娘親,我回……我在這兒呢!”
    幸好幸好,沒有說漏嘴。
    魏恬月一聽是女兒的聲音,喜極而泣。隻見她飛也似的撲過來,一把抱住李可仙:“仙兒啊,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兒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藏到哪兒去了,怎麽到處找不到你,你知道為娘有多擔心嗎?以後不許再這樣了,好不好?”
    “嗯嗯。”李可仙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心裏有些忐忑——都說撒謊的人和說話像放屁的人會交厄運,如果應驗的話,自己會不會變得很倒黴?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如洪鍾般渾厚的聲音。
    “閨女,大老遠的就看見你了,你去哪兒了?”李慶一抖官服走了過來,蹲在李可仙的身邊。
    李可仙瘋狂地向老爹遞眼色,卻還是擋不住他把話說完。她低下頭,一張小臉頓時萎蔫了起來。
    “仙兒,你跑出去了?”魏恬月臉上開始堆積陰雲,終於釀成了霹靂:“李可仙!你要出門怎麽不跟娘說一聲!”
    說罷,她又轉身對著跪在地上的門衛使勁踹了幾腳,罵道:“你們他娘的眼都瞎了!這麽大一活人從總督府裏出去了,你們居然都不知道!他娘的,眼睛都長屁股上了?”
    李慶見夫人發飆,忙為她捏肩捶背道:“娘子消消氣,我教展護衛買了你最愛吃的劉記爆椒雞,你先回屋嚐嚐,我來教訓仙兒,好不好?”
    說話間,李慶還給一旁的展瀟楚使了個眼色。展瀟楚立馬上前,雙手奉上用油紙包好的飄香的爆椒雞。魏恬月一把抓過油紙包,另一隻手指著李可仙的鼻子道:“給我狠狠地打!”話音一落,她便轉身回屋了。
    “爹爹……”李可仙拿出了自己的招牌笑容,“女兒也是對外麵的世界心生好奇,才想跑出去一探究竟的。爹爹莫怪啊……”
    望著女兒可愛的笑容,李慶剛剛嚴厲起來的表情瞬間柔和了:“閨女啊,爹爹也不怪你,隻是你出門也不跟家裏人說一聲,教家人多擔心啊。”
    李可仙不好意思地笑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又花錢去雇打手了吧。”李慶用食指勾了一下李可仙的小鼻子,問她道,“我問你,咱家有府兵,有家丁,你為什麽還要花錢雇人?”
    “這……”李可仙心說:“好你個呂春華!”嘴上卻道,“這其中可頗廢了我一番心思,待我為爹爹您細細分析一下。”
    於是,她開始掰著小手指頭細數“買凶打人”的好處:“這第一呢,女兒再不才,也要顧及爹爹您的名聲。爹爹您是西北的一把手,不知這西北官場上有多少人正虎視眈眈地望著您呢!我可不能過分嬌縱,敗壞了爹爹您的名聲,給人留下話柄。這第二呢,女兒打的都是些仗勢欺人的狗,爹爹您在官麵兒上還都與那些大人們有交集,女兒也不能傷了你們之間的和氣。可女兒又想教訓那群小人一番……綜上所述,這雇人的錢花得不冤枉。”
    說罷,她又伏在爹爹的耳邊輕聲道:“您且放心好了,我是不會教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的!”
    李慶哈哈笑了,為他有個如此聰明懂事的女兒感到高興。
    “哈哈哈哈,你打人竟還有理了。”
    “這怎麽能叫‘打人’呢!這分明叫行俠仗義,為民除害!”
    李慶又是一陣大笑,抱起自己的女兒進了正廳,來到一副地圖前:“仙兒啊,為父來考考你。”說著,他指著地圖上的一處標記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麽低級的問題,還用得著拿來考我?
    李可仙脫口而出:“馭風國國都,大昭。”
    “你看,馭風國國王為什麽要選這裏做國都呢?”
    這個問題開始有點深度了,對於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而言,能理解其中深意就已經不錯了。要想答上個一二三來,恐怕難上加難。
    李可仙抬眼仔細瞧了瞧地圖。隻見地圖之上有兩個相距甚遠的紅點,往北的那個是馭風國舊都晨照,靠近寧國邊境的那個便是新都大昭。晨照周邊有群山環繞,南麵還有跑馬河做天然屏障,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而大昭卻地處茫茫草原,完全暴露在寧國人的眼皮子底下,唯有東邊一條跑馬河的支流做掩護。馭風國小國王初立之時,遷都至此,著實令人費解。
    “女兒見識淺薄,卻也有自己的想法。馭風國學習我大寧國先進的製度,舉國進行改革,已有所成效。近幾年來,國力日增,已躋身東陸大國之列,不再害怕來自寧國的威脅。況且,馭風國小國王弑兄初立,國內舊貴族勢力盤根錯節,掣肘了小國王的銳意革新。所以,小國王遷都大昭,既有根除舊勢力之決心,又有戰勝強敵之信心,更有揮師中原之野心。爹爹,不知女兒說的對不對呀?”說完,李可仙立刻露出了驕傲的小表情。
    李慶微笑頷首,表示欣慰,又道:“昨晚馭風國騎兵攻下蒼山關。都指揮使……也就是你張伯。他的意思是,做出難以抵抗的架勢,誘馭風國大軍前來,深入我國境內。而我軍,借機偷襲馭風國國都大昭,趁此機會再將馭風國向北逼一逼,教他們滾回晨照去。你覺得如何?”
    “不可!”李可仙大聲反駁道,“這次攻破蒼山關的騎兵就是股疑兵!還有,這個計劃簡直就是在拿莫邪省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哦?何以見得?”
    “這次馭風國騎兵攻下城池後,既沒有屠城,也沒有劫掠百姓,根本不符合他們一貫的作風。所以,他們叩關定另有目的,很可能就是疑兵,後麵肯定有更大的陰謀。再沒有弄清他們真正圖謀的時候,這個計劃實在是太冒險了。萬一他們又開始屠城,莫邪省的百姓怎麽辦!”
    她說得很急,一長段話像倒豆子似的一會兒便說完了。
    怎麽和我想的一模一樣,難不成我家出了個神童?真是家門有幸,祖墳上冒青煙了啊。呸呸呸,祖宗莫怪,我這也是高興壞了啊!
    李慶心裏美滋滋的,麵上卻刻意不表現出來。隻是摸了摸自己的長須,道:“話倒是沒錯,但還是有些稚嫩了啊。”
    忽然,外麵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報!後夏陳兵二十萬在龍峪關外。守關大將錢龍祥請求支援!”
    李慶接過軍報,聯係到後夏奸細被捕一事,心中對馭風國意圖的猜測似乎得到了證實。可他還是有種說不出來的不詳的預感。
    “後夏,後夏這是要舉全國之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