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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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到了夏天,端午節日裏不上課,冷雪洛把這大半年來往奔波跑得都要哭了的辛肆打發走,看丫頭們打絡子,聽玉奴唱戲。
    玉奴滿口蜀腔:“忽聽得婆娘下令把我召,卻怎麽眼睛在跳,耳朵發燒,莫非我皮金大禍到,擔心怕,打我的棒棰兒,向我在把手招。”
    冷雪洛一聽,哎呦,這可太熟悉了,《皮金滾燈》,蜀戲裏的名段,講的是紈絝子弟皮金因賭博成性受到妻子責罰的故事。想起當年在戲園子裏聽著一口一個“上是婆娘老大人,多謝婆娘老大人,怕婆娘是祖傳”直接撞翻了小幾,笑得滾倒榻上。
    青見位處蜀、黔、滇三省交界處,丫頭們在青見久了,對蜀音並不陌生,也都笑成一團。
    玉奴見她高興,在鸚鵡架上撲扇著翅膀嘎嘎直樂。
    笑夠了,冷雪洛接過帕子擦眼淚,止不住笑意,“玉奴這是打哪學來的?”
    玉簪笑道:“玉奴平日裏飛個不見人影,多半是跑蜀中去學來的,我們這離蜀中也不算太遠。”對有翅膀的來說,確實不算太遠。
    冷雪洛說:“這戲還是要到園子裏去看才有意思,蜀戲裏還有許多極好的,隻聽少了不止一半的樂趣。”
    金簪說道:“這有什麽難的,打發人去請個戲班子家來唱就是了,我們家裏又不是沒有戲台子。”
    她興致高,丫頭們都湊趣,七嘴八舌的出主意,說什麽的都有。
    也是沒法子,她們不屬於人間界,未免擾亂次序,無辛夏旨意離不得青見。又擔心請了人上來多嘴多舌,青見這地方可是地圖上都找不見的。
    冷雪洛含笑聽她們鬧,等差不多了才說:“不過是戲罷了,等我成人,自己去蜀中聽就是,不必勞師動眾。”
    正說著,錦兒端了楊梅進來,說是羅布老爹剛打的,新鮮著呢,讓冷雪洛吃上幾個。
    大概是深山之中受盡日月精華的緣故,楊梅顏色深紅發黑,個大味甜,冷雪洛拿了一個遞給玉奴,吃得玉奴直蹦躂。
    它可不喜歡這個,沒肉,還酸。
    雪洛對這些熟在樹上才摘下的新鮮果子是來者不拒,想她當年,吃個西瓜是捂熟的,吃個香蕉是捂熟的,吃個芒果是捂熟的,吃個葡萄蘋果梨,不知道是擱了多少防腐劑放了多久的,吃著半點水果味都沒,像在啃木頭渣。
    華夏西南本就產水果,腦袋大的梨、黑得透亮的桑椹、綠得出油的橄欖、各色各樣四季不斷。老爹和寨子的人知道她愛吃,按著季節送來。
    金簪邊收拾玉奴吐的楊梅核,邊出主意,“山裏的果子多了,現下正出著呢,楊梅、李子、荔枝、芒果、橄欖,運氣好還有晚熟的枇杷和櫻桃,這兩天過節不上課不寫字,姑娘不如往山裏逛逛去,就當玩了。咱們也跟著鬆散一遭。”
    對啊!
    授人與魚還不如受人與漁,等著送不如自己摘去。
    “叫人和老爹說一聲兒,請老爹當向導,還有還有,我記得老爹送了我一個金絲竹簍,找出來。”
    冷雪洛興頭,丫頭們跟著高興,亂哄哄的像進了菜市場。
    “姐兒們在鬧什麽呢,前院都聽到了。”青姨進來,含笑嗔道。
    丫頭們見青姨進來,嬉笑著你推我我推你,退了出去。
    冷雪洛說道:“正說著明天去摘果子什麽的,商量著穿什麽呢。”
    青姨愛憐的說道:“山裏頭枝枝椏椏的,林子裏還落灰掉蟲子,家來跟個蓬頭鬼似的。依嬤嬤的意思,姑娘把頭發挽起來包塊帕子才是要緊。我看那塊雨過天青金線繡蝴蝶卍字紋的帕子就很好。“
    又說:”家裏有才做的騎射服,明兒穿那套梅子青的,顏色好。”又叫丫頭,“錦兒和華簪的針線好,趕緊給姑娘趕一雙手套出來,明兒要戴的。”
    然後交代,“去吩咐一聲,請老把寨明兒辰初在路口匯合,家裏的丫頭們想跟著的都去。”
    冷雪洛麵無表情的轉著帕子,也不能怪她老宅在家裏,瞧,她出個門有多麻煩。
    聽到消息,廊下的丫頭們“哄“的一聲笑鬧起來,金簪說笑了幾句,轉到偏房,看到華簪還在描花樣子,說道:“你真是心大,外麵鬧成那個樣子,你還坐得住。明日裏跟姑娘出門,你可去的?”
    “你們都去了,屋子裏茶涼水冷的,君子和玉奴也沒個人照看,我就不去了。”華簪描著蘭花葉子,“你不去和她們耍子,嬤嬤吩咐要給姑娘趕一雙手套出來,我忙得很,可沒工夫。”
    金簪在她對麵坐了,問道:“嬤嬤不是說和錦兒姐姐一起麽,怎的不見?”
    華簪舔了舔筆,繼續畫著,說:“她去挑料子了,這夏天裏的手套料子可不好找,姑娘是去摘果子,要輕薄透氣還要夠皮實免得劃傷手,夠她愁的。”
    說得也是,金簪托著腮,不知想到了什麽,幽幽說道:“姑娘可真是福氣,君上待她那樣好,家去了還打發肆哥兒不停的送東西回來。我聽肆哥兒說,家裏的夫人貴主兒們眼睛都嫉妒紅了。”
    華簪冷笑,擱下筆說道:“瞧見君上對姑娘好,就想著自己也能這般。瞎了心的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受不受得起這福氣。”
    正了神色對金簪說道:“我家是君上身邊的老人,早年戰亂的時候也是護過主的,仗著這個家裏一直都有人在禦前伺候。在家的時候曾聽姑母說起,君上性子暴戾無情,青犀宮眾人服侍無不是提心吊膽,宮裏的夫人貴主兒還不是一樣的戰戰兢兢。你家離得遠,不曾去過神宮,想必也是聽說過君上脾性的罷。”
    金簪麵色發白,怔怔點頭,“你不說我都忘了,我家雖是小門小戶,也是被捧在爹娘手心裏的。那年君上挑丫頭爹爹就不願我去,說我性子跳脫,怕我觸怒君上一家子都沒了活路。後來聽說是給君後娘娘選貼身丫頭,說姑娘性子靜,要選幾個活潑的,爹爹想為我謀個出身,這才允了我去應選。這麽些年見慣了君上對姑娘萬般遷就,哪裏還記得。”
    “君上隻對姑娘用心,和我們說笑不過是瞧在姑娘麵上罷了,你我好生服侍姑娘就是了。姑娘溫厚,等到日後你我自然會有出身,你隻瞧青嬤嬤便是了。”
    “嗯,我明白了。神宮中的天材地寶緊由著嬤嬤用,這會子又升了位階,可不就是因為她是姑娘的教養嬤嬤的緣故麽。”金簪知道華簪素來沉穩不會害她,邊幫著整理繡線邊好奇的問道:“你說姑娘是怎麽做的才讓君上這樣百依百順?”
    “大抵是遇到命定的人了罷。我聽母親說,世間生靈都有自己的命定中人,你見到他時,冥冥中就有聲音告訴你的心,就是她了。“華簪輕輕歎氣,”世間多有有緣無分有份無緣之說,想來遇到那個人是極難的,你瞧君上,等了這麽多年才等到姑娘。”
    金簪嘻嘻的笑,說道:“人族和我們怎麽比,長壽不過百餘歲,我都快四千歲了還是個小丫頭呢。慢慢等,總會等到的。嘻嘻,他待我一定要像君上待姑娘這般才行。”
    華簪笑罵道:“好個沒羞沒臊的丫頭。我今日不當值,你也跟著跑來躲清閑,仔細姑娘尋你。”
    “噯喲,你不說我都混忘了。”金簪驚叫一聲,急急忙忙往正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