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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天剛蒙蒙亮，窗子上便傳來了滴答滴答的雨聲，那雨水沿著窗簷的一角，努力凝聚成雨珠，隨後又從這樓上跌落而下，碎成幾瓣，歸於塵土。
    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一瞬間，這世上美麗的東西太多了，這小小的雨珠毫不起眼。它們私以為絢爛的時刻，在別人眼中，隻是“收衣服”的麻煩事。
    可久無歡不同。他喜歡雨天。他喜歡聽雨的聲音。聽雨敲窗，聽雨打葉，聽雨中人們奔走呼喊的相告。他喜歡充滿人情味的世間，可他也拒絕溫情。
    此時久無歡正坐在窗口，欣賞著這京城少有的早晨。京城還是繁華的，無論是哪個時刻，街上的人總是來來往往。
    橋邊有一家燒餅鋪，是甜芝麻餡的。久無歡吃過一次，味道很好。
    一匹馬停在了燒餅鋪的前麵。久無歡望過去，馬上的人滿臉的絡腮胡子，鷹鉤鼻更顯肅殺，最令人驚奇的是這人是個獨眼。他的一隻眼是黑而有光澤的，另一隻卻是灰敗的，眼珠凝滯不動，怕是瞎了一隻眼。
    如果還猜不出這人是誰，久無歡就白混江湖了。他就是妙無心手下的二護法鐵石，相傳力可舉千斤，以肉搏聞名。在他手下，沒有捏不斷的劍器，扳不折的名刀。
    這鐵石性子驕橫，最令江湖人唾棄的一點，就是從不給錢。可在那妙無心的屍毒掌下，也沒人敢去尋他麻煩。
    久無歡也不想尋他麻煩。隻是這他愛吃的燒餅鋪，還容不得別人撒潑。
    久無歡提力飛躍，眨眼間就來到了燒餅鋪的門口。
    “大爺可是要吃燒餅?”久無歡眨著那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望著馬上的獨眼大漢。
    獨眼大漢見飛來一個紅衣少年，
    還笑眯眯的問他，即便被那少年容顏震驚片刻，卻還是起了防備，問道：
    “你是這店裏的小二?”
    “不是。”
    “那你管麽屁事?”
    “你給錢麽?”久無歡也不惱，隻定定的望著大漢。
    獨眼大漢仰天長笑，笑的胡子都在花枝亂顫，隨後淩厲的眼神掃向久無歡，道：“小子，上一個這樣問我的人墳頭都已經長滿青草了。”
    久無歡聽到，也不惱。從懷裏悠悠的拿出了折扇，道：
    “你還有最後一句話的機會。”
    “什麽話?”
    “跟我認錯。”
    說時遲那時快，久無歡右手一甩，折扇便如同疾龍般飛出，直衝大漢的喉嚨而去。扇麵的邊緣劃破大漢的喉嚨，血噴湧而出，浸透了扇麵。隨後扇子又像自我感應般，飛回久無歡的手中。
    這一切就在刹那間，大漢還來不及反應，便直挺挺的從馬上倒下，跟那雨珠似的落在地上，凸出的眼珠更顯得駭人。
    久無歡嘴角依舊銜著笑意，眼底還是那般多情，轉過頭放下了十兩銀子，笑道：
    “麻煩五個燒餅。剩下的，給他收下屍。別讓他的血汙了這京城的雨。”
    “好的，客官。”那老板急忙揣了銀子，將剛才那大漢要的五個燒餅遞過去。
    “客官慢走。”那老板像趕瘟神一樣趕著久無歡。
    久無歡挑了挑眉，溫言軟語：
    “我何時說要走了?”
    那老板被他說的低下了頭，不知該如何回複。
    久無歡又笑道：“男子，薄情的很。尤其是做生意的男子。”
    隨後長歎了口氣，兩腳一點，坐在了馬上，自顧自的感慨道：“這馬還是不錯的。”
    說著便要奔馳而去。隻是此時，一股幽香傳到了久無歡的鼻尖，是淡淡的草藥味，而他的手腕，也被一雙柔嫩的小手握住。
    “沒病啊。”女子的嘀咕聲傳到了久無歡的耳裏。
    久無歡偏過頭去，隻見一個鵝黃衣衫的女子坐在他身後。女子容顏秀美，一雙澄澈的眸子此時睜的大大的，眼角還有一顆小痣，顯得格外魅惑。
    那女子此時也與他對上了目光，眼神轉了轉，又伸出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算是打了聲招呼。
    久無歡望著被握的手腕，道：“姑娘，您這是……?”
    “占你便宜咯。”那女子漫不經心道。
    久無歡撲哧一笑，桃花眸中水光閃閃，道：“女子占男子的便宜，我倒是第一次見。”
    “話可不能那樣說。我心悅於你，你卻不認識我，我趁你不注意，和你有了肌膚之親，那我便開心。那我開心了，便是我占了這份便宜。”女子歪了歪頭，也笑著望著久無歡。
    “那我要是也開心了呢?”久無歡問道。
    “那還是我占了便宜。”
    “為何?”
    “因為從沒有人能夠占到我的便宜。”說著女子便放開了久無歡的手，咯咯笑了起來，但沒有絲毫下馬的欲望，好像要跟定久無歡一般。
    “姑娘輕功了得啊。能夠突然間來到我這匹馬上。”久無歡開口道。
    女子隻是抿了抿唇，搖手道：
    “無歡公子也別套我話了。和您這淩波步法比起來，我隻是小小的草芥罷了。”說著還拿出右手比劃一下。
    久無歡雖然吃驚女子知道自己的身份，但麵上還是不動聲色：
    “姑娘何方人士?”
    “自然是……”女子眸光一轉，幽幽笑道：“自然是公子的心上人了。”
    久無歡望著她那靈動的樣子，覺得她實在是隻狡猾的狐狸。到現在沒說出一句真話，語氣又調笑揶揄，無奈的歎了口氣。
    女子卻見不得他這樣，又道：“歎什麽氣呀?我告訴你就是了。在下秦隨月。”
    久無歡也沒聽過這號人物，便當她是個胡攪蠻纏的女子罷了。
    “秦姑娘，無歡實在有正事要辦。”
    “巧了，想來我的正事同你是一件事。”
    久無歡默然不語，他覺得，無論說什麽，秦隨月都會自然而又恰到好處的接上。她的嘴上功夫實在了得。
    秦隨月見他沒反應，搖了搖久無歡：“不信我?”
    隨後又道：“珠玉丹嗎?我知道的。”
    久無歡心裏盤算了起來，“莫非這小丫頭也是要搶珠玉丹的?”眸光一滯，搖了搖手裏的扇子，對著秦隨月笑了笑。
    秦隨月向來就知道久無歡是個什麽樣的人。久無歡雖然不認識她，但他的消息秦隨月卻聽過很多。
    江湖傳聞久無歡愛調戲美人，卻從不觸碰。作為癡迷醫術的她，懷疑久無歡是患了書中記載的“鳶毒”，為了一探究竟，便來到這京城，在名樓尋歡樓下暗中觀察了一些時日。今日恰巧碰到久無歡使出飛花扇，又恰巧找了個進他身的機會。隻是這結果，實在是差了她的意。
    如今見了久無歡這般神態，又才目睹了久無歡殺人的一幕，自然也能猜出久無歡的心思，
    “得了。你也不用殺我，我也不是與你搶珠玉丹。我本是學醫的，想要研究一些靈丹妙藥。”
    說著還撇了撇嘴，道：“說什麽久無歡最疼惜女人，尤其是像我這般的絕色美人。如今看來，全是空話。”
    秦隨月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道：“我自己走，不妨礙您，行了吧。求您無歡公子高抬貴手放過我。”
    久無歡被秦隨月再次逗笑了。瀲灩的桃花眸滿是笑意，就連聲音，都不經意的愉悅了起來：
    “看來絕色美人也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啊。”還特意加重了絕色美人四字，這使秦隨月更加怒火中燒。一瞬間就離開了久無歡的眼前。
    春雨綿綿，浸潤著世間的萬物。
    秦隨月，也有趣的緊。
    久無歡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