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山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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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南山的入山處,開了家豬肉鋪。開這豬肉鋪的正是南山賭王常月生。
    常月生此人,逢賭必贏,所以家財萬貫。每年上這南山要拜他為師的人絡繹不絕。可也沒幾個人猜得到他就在這南山的入山口,經營著不大的豬肉鋪。
    常月生三年前就已經戒了賭,消失於江湖。誰也不知道他毀了容。他的右臉橫亙著一道刀疤,顯得可怖。他倒不在意,每天大搖大擺的殺殺豬,燉燉豬肉。
    常月生就住在這入山口,豬肉鋪後麵就是他的茅草屋。此時他正穿著粗衣麻衫,靈活的剁著手底的豬肉。
    今兒下了點小雨,但並不妨礙來求學的年輕人。他們目光炯炯的坐在凳子上,眼裏盡是對山頂的向往。不,也許是對金錢的向往。
    常月生低著頭,也不理會他們。他隻是認真的剁著豬肉。給不給錢也沒關係,他也毫不在意,他像是沒有靈魂的傀儡,重複著剁肉、燉肉、送肉、倒肉的過程。
    他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可他的眼神沒有任何的波動,跟個瞎子一樣。但他不是瞎子。
    一聲厲叫撕破了天空,是從豬肉鋪後麵的茅草屋傳來的。
    豬肉鋪門前的年輕人全部站了起來,拿劍的拿劍,提刀的提刀,眼裏竟是防備之意。
    常月生動作遲鈍了一會兒,麵色陰沉了起來,急急的往後跑去。此時眾人也一同去。
    來到了茅草屋,推開了門。空氣中腐爛的味道和香爐的味道混雜,異常刺鼻。一個頭發散亂的男子坐在床上,眼睛睜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用手指著地上,道:“死人。”
    眾人順著男子的目光看去,地上躺了個女子,雙眼緊閉著,皮膚蒼白的過分。在這微涼的春天,居然裹著深冬的大襖。
    有一個斯文的書生向前一步,迎麵而來的腐臭味,令他趴下嘔吐了起來。
    “這麽大的味道,不應該麵容保存如此完好啊。”眾人中一位白須老者捏著胡須道。
    “白鶴先生,您這是何意?”一個矮小的男人插了嘴。
    “怪哉!怪哉!老夫不明啊。”那白鶴老者搖了搖頭。
    眾人嘈雜了起來。這時,隻見那殺豬的屠夫走了過去,抱起那女子,又將那男子踹下床去,用被子緊緊裹住了女子。
    “她沒有死。”常月生道,他的聲音像是年老的古鍾,喑啞而粗噶。
    那被踹下床的男子也回過神來,怒不可遏:“就是這殺豬的殺了她,他想用這豬肉味掩蓋屍臭,就是他。”
    “好一個殺人凶手,就讓我來維持武林正義。”斯文的書生言之鑿鑿,從地上站了起來。
    “唉,墨兄勿急。這事情還沒搞清楚,切不可聽人一麵之辭啊。”白鶴老者道。
    那斯文的書生聽了老者的話,定下了心思,卻又聽得那屠夫道:
    “閉嘴。不要吵到唯娘睡覺。”
    “好個殺豬的小子。敢讓你爺爺閉嘴,今天便要你永遠也開不了口。”
    那書生不知何時,手上握著一枝毛筆。隻見那毛筆的筆尖張騰起來,一根根柔軟的毛像是一根根銀針一般,書生右掌一推,那毛筆便直直的朝著常月生攻去。
    眾人一驚,這才明白了遇到了萬流莊墨千頁。這墨千頁脾氣暴躁,向來聽不得忤逆之話。
    隻是那毛筆還未近到常月生的身,便被飛來的折扇給攔了下來。
    一襲紅衣的少年,從房梁上一躍而下,站到常月生的麵前,接回折扇,慢悠悠道:
    “要殺他,先殺我。”
    “好大的口氣。”墨千頁定神望去,隻見是一個臭小子。
    這時,白鶴老者拽了拽墨千頁的衣袖,俯在身後道:
    “江湖絕技飛花扇,久無歡。”
    墨千頁大驚,仔細又瞧了過去,低著聲音道:“久無歡,一個臭小子?不是說是個老頭嗎?”
    白鶴老者道:“錯不了的,飛花扇。如今隻有容寒月的流雲劍能與之一較高下。要想保全你的銀墨筆,就趕緊走。”
    墨千頁想了想,向前一步,抱拳笑道:“是無歡兄啊。百聞不如一見,當真是少年英才啊。”
    “是啊是啊。”眾人應和道。
    白鶴老者向前一步,道:“這天色也不早了。墨兄,還不上山去尋常月生?遲了怕是沒辦法見到了。”
    “恕在下不便叨擾。改日同無歡兄敘一杯。”墨千頁微笑道,隨後急忙同眾人離開了屋子。
    久無歡見眾人散去,望著常月生道:“我不出手你當真不還手?”
    常月生道:“不還。我答應過唯娘。”常月生可怖的臉上竟出現了許些柔情,看著滑稽而又怪異。
    “唯娘已經死了。三年了,你還不清楚嗎?”久無歡道。
    “不,她沒有。她說隻要我乖乖的,她就一直在我身邊。”常月生反駁道,癡癡的望著女子。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連成一道道雨幕。
    “無歡,你聽。唯娘在跟我說話。她就在我的身邊。”常月生的表情愉悅起來,眼神裏突然出現了奇異的光彩。
    久無歡無奈的望著好友,道:“是我的錯,我會彌補。”
    常月生搖了搖頭:“不怪你。唯娘不會怪你,我也不會怪你。這不是你的錯。”
    久無歡忽然哽咽了,他實在沒有想到,當初那個錦衣玉食、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會變成如今憔悴不堪、粗衣麻衫,醜陋不堪的殺豬人。
    “你的臉?你的錢?我沒有見你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我也實在是沒有臉麵去見你。”
    “我過得很好。”常月生淡淡道。
    久無歡見他不語,道:“月生,我隻有你一個朋友。我對你,是真情實意的。”
    常月生點了點頭,“我知道的。所以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你。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知道你也受了很多的苦。無歡,放下陳年舊事對我們都有好處。”
    “可唯娘你能放下嗎?你根本就放不下。唯娘的死,和我脫不了關係。你既然放不下唯娘,你也不必要說這些客套話。你要恨我,就直說。你打我罵我我都不會還手。”
    久無歡落淚了,他很少落淚。他沒什麽朋友,可他也見不得朋友受委屈。
    常月生笑了笑:“我答應過唯娘的,我不會出手的。”隨後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刀疤,“再多幾道刀疤我也不會出手的。”
    常月生好像沉浸在什麽甜蜜的事情當中,眼神又放空了起來。
    久無歡看著常月生,握住了他的手,道:“月生,我找到珠玉丹的消息了。”
    常月生眼裏的光彩突然停止了。他遲鈍的偏過頭,道:“你說什麽?”
    “珠玉丹。那個傳聞可起死回生的珠玉丹。”
    “起死……回生嗎?”常月生喃喃道。
    他腦子裏混亂了。他的唯娘沒有死。他的唯娘沒有死?他的唯娘死了嗎?
    常月生終於堅持不住,吐出一大口鮮血來,盡數吐在了久無歡的身上,然後暈了過去。
    久無歡的紅衣更加鮮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