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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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國都洛州城,被世人稱作不夜都。
一旦入夜,青樓賭檔、酒館茶樓、教坊棋館皆是人滿為患!
並且極盡奢華之能事!
從別處來此的外地人,迷失於此實屬常事!
在夜色之中傾家蕩產,千金一擲的事兒,那更是數不勝數。
而一手促成此等局麵的人,正是以長相俊美和昏庸無度聞名南北的,年僅十七歲的大魏天子,白子九!
洛州城裏皆紈絝,天子帶頭奈若何?
此時這位百姓口中頂尖的大紈絝,正仰頭倒在國都第一花魁,魚裳的床榻之上,眼神迷離的看著榻上的紗幔,有氣無力的笑道。
“還劍種!怎覺得當年被那老道士騙了呢?若是我明日死了,那不就成了世人口中的賤種了?”
這讓本來倚靠在窗邊看著街景的花魁魚裳有些詫異,她雖然聽不清床上男子在說些什麽,但這笑聲聽起來卻有些傷感。
於是她收回目光,轉過身來,好奇的問道:“九公子獨自在榻上笑什麽?難不成是什麽有趣的事?”
“有趣?”少年天子白子九眉毛一挑,隨即又輕聲笑道:“對,確實有趣!”
“那要不...”魚裳邊說著邊走到床榻前,趴倒在白子九身側,兩隻小手拄著臉頰,小意溫柔的說道:“九公子說給裳兒聽聽,讓裳兒也高興高興?”
“其實也沒什麽。”白子九不以為然的說道:“隻不過想起了自己登基這兩年,上青樓,逛賭檔,流連市井,從不早朝!覺得有些荒唐罷了!”
“嘻嘻,九公子沒說全呢吧!”魚裳咧著小嘴,笑出兩個小酒窩,俏皮的說道:“這其他的我是不敢說,就說這上青樓,九公子可從來隻是獨飲薄酒不曾醉,更不曾要了裳兒,你這算哪門子上青樓啊?”
說完,還對著白子九眨了兩下眼睛。
“哦?難道你沒聽這洛州的說法?說我體弱甚虛,行不了男女之事?”白子九說話間一臉笑意,似乎並不如何在意。
魚裳聽罷,微微搖了搖頭,說道:“這等詆毀之詞,我可不信,這定是九公子迫於形勢的自汙之舉!想讓那天柱國放鬆警惕,好......”
說完,還伸出小手,做了個劈砍的手勢。
“嗬,你想死嗎!”之前還麵帶笑意的白子九,此時有些不悅。
他側頭白了魚裳一眼,之後便起身走下床榻,向著門外走去。
直到快出門了,才轉過身往桌子上扔下些許銀錢,似笑非笑的,對起身相送的魚裳說道:“和你扯了兩年的閑篇,到了今日才發現,你話挺多的。”
“哦?那九公子堵住裳兒的嘴不就得了?”
“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誤了你終生。”
白子九說罷,便轉身離去......
就如那所有流連煙柳之地的男子一般。
因情滿而進、因情盡而出。
也不知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
而眼下,以俊美長相和荒唐無度,名滿南北的少年天子白子九所思的可不是這些。
他想的隻有生死!
因為明日,手握重權的天柱國大將軍就要入洛州了!
也到了他這昏庸天子該“禪讓”的時候咯!
街道上人來人往的富貴子弟,盡情的揮灑著白花花的銀錢;
青樓內俏麗小娘子白花花的玉體,也在窗戶邊止不住的顫抖著;
賭檔裏白花花的票子,也在人群之中移來移去。
隻不過,誰也不清楚今夜過後,這些個白花花的東西到底能歸與了誰。
就像誰也不知,明日過後,這疆域廣闊的大魏歸於誰人之手一樣。
出了青樓的白子九,此時身著一身黑衣,穿過洛州城最繁華的街道,來到了隻有百姓居住的蕭瑟城西。
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佝僂的老者。
兩人一路沉默無言,就這樣一少一老,一前一後走在城西四下無人的街道上。
直到一個不起眼的府邸門前,停下了腳步。
本來城西在洛州城中就顯蕭瑟,這府邸更是坐落在城西的角落,說不起眼那都是客套話了。
就憑這府邸圍牆上那火燒的黑漬,說它破落都不為過。
然而此等不起眼加破落的府邸,門上匾額卻寫了四個頗有氣勢的大字。
王家大院!
白子九看著頭頂的匾額,神色凝重,完全不同於平日裏玩世不恭的樣子,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大事!
身邊那一直沉默無言的佝僂老者,臉上也是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
見到白子九如此神色,趕忙上前一步揚起腦袋說道:“九公子安心,這......”
老者話還沒說完,白子九就拍著他的後背打斷了他的話
“老白,你說男女那種事兒有意思嗎?”
“有...有意思?”
本來嚴肅臉的佝僂老者,突然聲調一揚!
之後哭喪個臉,用帶著哭腔的聲音,繼續說道:“誒呦,九公子,這都什麽時候了,您怎個還想著那事啊!再說老白我一生未娶,哪知道那事有沒有意思啊!”
白子九撇了老者一眼道:“我這不是怕我明日薨了,連個媳婦都沒有,遺憾嘛!唉,剛剛堵住那小裳兒的嘴就好了......”
說完後還歎了口氣。
老者一聽這話,趕忙伸出皺巴巴的手,拍打白子九的肩膀:“哎呦!在這胡說什麽!九公子自有天祐,怎會死!再說了,九公子有那皇後、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妻,百餘個媳婦呢,怎會遺憾?”
“你他娘的哪壺不開提哪壺,那幫朱榮升的眼線姨娘如狼似虎的,算個屁的媳婦!”白子九翻白眼道。
不說這事還好,一說這事他是真的火冒三丈!
自打他登上帝位的那天起,上至皇後下至八十一禦妻,這些朱榮升親設的嬪妃,他別說臨幸了,連看一眼都不敢看啊!
世人皆說當皇帝好,嬪妃眾多,可享那齊人之福。像有次他在市井賭檔玩樂之際,遇見個還是九公子時結交的,姓楊的酒肉朋友。
那姓楊的朋友認出他後,滿是羨慕的神色,說他真是有福,平白多了百餘個媳婦。
這給他氣的,當即就讓老白抓了這人帶回寢宮,讓他好好看看,那些嬪妃的長相和惺惺作態的模樣。
結果這人居然一臉凝重的和他說,吹了蠟燭,也不是不可以......
後來,他就再也沒見過那人,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啊!
而要說這些嬪妃裏唯一長相尚可的也就是那朱皇後了,隻不過,那年紀大他一輪還不止女人,每次見他都兩眼放光,滲人得很!要不是他裝病做些不討喜的事兒,估摸著早就被吃幹抹淨了!
此時那被喚作老白的佝僂老者上前推開了王家大院的大門,白子九也收起剛剛玩鬧的神色,一臉嚴肅的走了進去。
王家大院裏邊雜草叢生,滿目瘡痍,比起院外更顯破落。
隻不過,當白子九和老白走入內院後,眼前景色忽的一變,破敗蕭瑟的景象變成了眼前的荷塘月色。
一個偌大的荷花池坐落於院中,池子中間還有一個精致涼亭,拐了七拐的石板小路從池邊直通湖心亭上。
借著月色的冰冷白光,還可以依稀看到亭子中一青衣男子的身影!
“姐夫,回來了。”白子九麵帶溫柔的笑意,對著亭子裏的男子輕聲說道。
不知是因相距甚遠,亦或是其他什麽原由,亭子裏的男子並未回應,依然靜立與亭中,癡癡的望向荷花池。
白子九苦笑了一下,和老白一前一後向著涼亭走去。
等入了亭後,白子九走到青衣男子身側,目光也隨青衣男子望向荷花池,略微感歎的說道:“姐夫可還是埋怨阿姐的不告而別?”
青衣男子目光不為所動,但終究是回應了:“不曾怨,不舍得。”
白子九微微一愣,有些黯然,隨即也不再說些什麽,繼續和青衣男子一起看著荷花池。
春意漸濃,盛夏將至,湖中的荷花卻還未開放,依舊是那被稱作菡萏的花苞模樣。
據書中記載,荷花未開放時的花苞被稱作菡萏,有對親人深沉的思念之意。
而此時看向菡萏的兩個人,不知是思念起了誰......
隨著一聲雞鳴,那青衣男子轉過頭來。
隻見他麵容滄桑,雙眼中布滿血絲,透露著疲憊,臉上的胡茬似乎是被隨意割去的,長一塊短一截,極為邋遢。
但如此不修邊幅,依然難以掩蓋他那英氣俊朗的麵容。
青衣男子語氣有些冷漠的說道:“白子九!你的命是子魚用死換來的,明日我定保你不死!”
“姐夫,你我就不能像以前一般嗎”白子九收回望向荷花池的目光,看著身邊的白衣男子回道。
“以前?當日若是我在,我定拚了性命亦不會讓子魚橫死當場!她為了讓你活著,連命都舍了,你呢?在那看著?”白衣男子說到後邊語氣中充滿嘲笑,他哼笑一聲繼續說道:“也不知你一會兒誅殺朱榮升,究竟是為子魚報仇還是為了你坐穩帝位鋪路。”
“哎呦,姑爺,你這話說的不對,九公子他......”
“老白!住嘴!”
佝僂的老白還沒說完,便被白子九打斷了,老白倒也沒忤逆白子九的意思,隻是輕歎了一口氣,就不再說些什麽了。
而白衣男子看著兩人又是哼笑了一聲,之後不以為然的說道:“劍阿給我,我自行入宮,依計行事。”
“老白,拿劍。”白子九轉身對老白命令道。
老白取下身後背著的包袱,雙手顫巍巍打開,拿出裏邊一柄有些褪色的紅傘交到了白衣男子的手上。
白衣男子拿了傘後,沒有任何話語,直接走出湖心亭,飛掠而去,轉瞬便消失不見。
白子九看著白衣男子離去的方向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身邊的老白等了一會看白子九依然沒什麽動靜,輕聲說道:“九公子,包括老白在內,郡主當日留的二十死士這兩年已聚了十九人,其中有十七人已埋伏在大殿之上,如今姑爺也如郡主所說拿了劍阿入宮,一會誅殺一事應該就萬無一失了吧。”
“世上哪有什麽萬全之事,不過是盡人事知天命罷了。”白子九收回目光,低頭看著地麵,哀歎道。隨即他又抬頭看著身邊的老白,疑惑地問道:“老白,你說當日我聽阿姐的話苟活下來是不是錯了?”
老白一聽,又伸出了皺巴巴的手,拍著白子九的肩膀,焦急的說道:“哎呦,九公子可不能這樣想,壽魚郡主當日所為已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如若當日九公子真如姑爺所言行事,那才是辜負了郡主的苦心,更沒有這布局兩年的大手筆!要說錯的,也隻是那朱榮升罷了。”
白子九聽罷搖了搖頭說道:“不隻是朱榮升,還有這亂世!這世道該變變了!”
老白有些驚訝的說道:“哎呦,九公子這是打算平了這亂世了?”
白子九撇了老白一眼說道:“嗬,你想死嗎......回宮,摘瓢兒把子去!”
此時天的東邊微微亮起了魚肚白,一少一老,一前一後走出城西,向著皇宮走去......
這個夜,有些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