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邊生死一線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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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白子九出了洛州城,這一路上奇奇怪怪的探子就沒斷過,將他的行蹤探查的是一清二楚。
    而從他踏入晉州境內開始,就大大小小刺殺不斷,昨夜那幾個醉漢也深藏塗了毒的利刃,要不是王初七的話,估計昨夜白子九就交代在那春宿樓裏了。
    如今他隻要離了晉州,就能入兩望城,算是徹底脫離大魏國境了,跟蹤的人怎會放過他,估計此時那背後之人正在暗處等著動手呢!
    “陳大油子,一卒之情可還記得?”白子九問道。
    那持刀老者就是晉州刺史,陳由!
    隻見他聽了白子九問話後,將刀扔給身邊準備斥責白子九的管家,起身上前。
    臉上的殺氣依然未消,上身那一塊塊肌肉配上那黝黑的皮膚,竟如鋼鐵,讓人看了就心生膽怯。
    最終,陳由停在白子九身前一步,嚴肅的說道:“是該叫陛下,還是叫九公子。”
    這一路,探子眾多,白子九還帶著一個受傷的死士,怎會快過那傳信的快馬?
    如今這陳由如此問他,那定是知曉了消息。
    估計啊!自己這當了落跑天子的消息,早就傳到這大魏各處了吧。
    白子九歎了口氣,不以為然的說道:“你既然如此問,那就叫九公子吧”
    “九公子嗎?”陳由若有所思的感慨道:“為何不留在洛州?”
    白子九並未回應,隻是搖了搖頭。
    他不說話,是因為在等陳由的態度。
    那一卒之情的問題,陳由還並未回答。
    陳由見白子九沒有回應,也不再多說,他深吸一口氣,對著白子九點了下頭,隨即單膝跪地!
    “壽魚郡主客卿陳由,從不曾忘卻當年再造之恩,今日陳由在此立誓!”陳由說到這,雙膝著地,手掌向下,白發蒼蒼的腦袋砰的一聲叩在石板上大聲說道:“從此陳家後人皆以九公子唯首是瞻,萬死不辭!”
    老陳由字字鏗鏘有力,每一聲都擲地有聲,直達人心!
    白子九上前攙起跪地俯首的陳由,一直懸著的心雖未就此放下了,但總歸是比之前穩定了幾分。
    “本來我想就此出晉州,直入兩望城的”白子九神情嚴肅的說道:“但是從入晉州起,刺客越來越多,我隻得先借你這規避一下。”
    陳由聽罷點了點頭道:“老陳明白,昨日蘋安提起九公子的名諱後,我就已經調了兵馬前來,護送九公子出晉州還是辦得到的。”
    白子九輕聲笑道:“陳老將軍請見諒,剛才陳大油子的叫法是承自阿姐,所以有些冒失了。”
    陳由微微一愣,麵色溫和的說道:“不妨事的,這樣的叫法聽了反倒親切些。”
    說完後,老人的臉上顯出了一抹回憶的神色。
    亂世之中人人自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思已成常態。
    因此那些關鍵時刻的再造之恩才更顯珍貴......
    壽魚郡主對客卿的優待,曾舉國聞名,隻不過多年前不知為何零零散散走了一些,兩年前洛州政變之時更是盡數遣散,獨身赴死!
    這陳由就是多年前走掉的其中之一,旁人不知緣由,但白子九可是心裏明鏡!
    阿姐白子魚曾與他言,客卿若是隻為己用,猶如寶劍藏於匣,鋒芒不顯世!需遣於世間,鋒芒畢露,方為用人之道!
    ......
    白子九在陳府中呆了半日後,於黃昏時分走出了刺史府,向著兩望城趕去。
    而在這半日裏,那老鴇王大娘也借著白子九的名頭,領到了多於損失幾倍的銀錢,縱使給了白子九一半也掩不住臉上的笑意,開開心心的乘著馬車回去了。
    “老陳,你這動不動就殺人的習慣最好還是改改吧。”和陳由歲數相差無幾的老白,在馬上隔著白子九對陳由說道。
    “改不了了,自離開王家大院從軍數載,猶如入了魔障!殺業越多,越停不下來,一日不殺內心不安!”陳由苦笑道。
    老白聽罷嘴一癟,目光望向白子九說道:“九公子,你勸勸這老陳吧,哪有越殺越想殺的道理?殺人還能上癮不成?如此嗜殺,怕是會不得善終啊。”
    上了年紀的老白對這些佛家輪回之事格外相信,之前也曾和白子九說過,如若不用他了,就讓他去南梁找個寺廟當和尚就好了。
    白子九聽著老白的絮叨,沒有多說什麽,一臉笑意的對陳由說道:“我可是聽和我一道來的老鴇說了,老陳你好講道理啊?”
    陳由聽了大笑兩聲,隨即搖頭道:“九公子勿勸了,其實這也是老陳想勸你的。”
    “哦?”白子九疑惑道:“勸我什麽?”
    “世間公認的道理,是要和認這個理的人講的;和那些本就不講世間道理的人,自然要講自己的道理,不然還能按他的道理行事不成?”陳由麵含笑意的說著。
    “哦?這意思是你遇講理之人方講理,遇無理之人按己心?”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
    夜已深,白子九在陳由一千兵卒的護送下已經離了晉州邊境。
    此時眼巴前就是弛靈江邊了,等到了渡口上了船,江麵之上的兩望城也就近在咫尺了。
    但沒成想,對麵也是下了血本了,麵對陳由千餘兵卒的護送。
    竟不顧性命的集結在弛靈江邊,以守株待兔的方式守著渡口,更是毀了渡船,鐵了心要將白子九留在這大魏境內不得出!
    此時相隔百步,借著月光已能看到江麵黑壓壓的人群,正手握寒刀嚴陣以待。
    “九公子,不可強過”陳由低聲道:“晉州本是商貿之城,軍馬不盛,這一千人雖是當年與我出生入死的悍卒,但如若真在此處交戰,還真不一定能打得過對麵。”
    白子九聽罷微微點頭,對麵人手,這一路上他也打了不少交道。
    皆是那練武多年的亡命之徒,一個個武藝高強以一敵十,此時匯聚百餘人在此,戰力之強難以想象。
    也不知是秦歡和宇文台誰派出來的,為了殺他竟如此不計後果!
    “對了,剛才就一直想問,姑爺怎沒和九公子一道呢?”老陳疑惑道。
    “搬救兵去了”白子九回道。
    老陳聽罷大笑道:“那就好說了,本來我是怕對麵有那一等高手坐鎮,如若姑爺帶人來了,那對麵多少高手都是烏合之眾!”
    當今世上,高手分為三種,一是顯於人前;二是大隱於市;三是未知仙人!
    顯於人前的高手大多數已經做了名門望族的客卿,登堂入室。
    像之前的元瓊京,或者此時對麵暗藏其中的部分人,都算是顯於人前的那種,名頭響,實力盛!
    而那些大隱於市的則少有人知,雖不說一定比顯於人前的強上許多,但不為人所知的神秘總是會引人遐想!
    隱士之強在於隱,隻要一日不曾顯露,就有著一日的威脅。
    至於仙人,沒人見過,實在是不好說了。
    剛剛按照陳由所說,王初七所搬的救兵應該就是大隱於市的那種,隻是他並沒有說那些究竟是何人。
    就在白子九這邊言談之際,對麵江邊的亡命徒們待不住了,其中一個看不透深淺的大漢,扛著把卷了刃的大刀說道:“那個皇帝小兒在哪呢,出來讓爺爺砍上兩刀,咱都好回去睡覺了!你一睡不起,我明早領錢!”
    白子九聽了不氣反笑,他倒是真覺得這人有點意思,就是有點沒腦子。
    自己又不是傻子,怎會自己走出去被他砍?
    沒等白子九回應,對麵那個大漢又喊道:“不願意出來也沒事,兄弟們,辛苦點,衝過去一個個揪出來,隻要摘了瓢把子,咱就可以回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對!”
    “吃香的喝辣的”
    ......
    好家夥,對麵這幫亡命徒才不管什麽兩軍對壘的禮儀,在那自說自話間就把事定下來了。
    話音剛落就一擁而上,百餘人麵對千餘兵卒毫無懼色,各個雙眼血紅,麵帶獰笑,猶如那江中奔流而出的亡魂!
    “沒法了”陳由眯著雙眼深吸一口氣,大喊道:“全軍聽令,列陣!”
    千餘兵卒皆是步卒,聽了令後,列陣排開!
    執盾者上前跪地,執矛者在其後尋縫隙間將矛探出,瞬間白子九與對麵的亡命徒之間就形成了個隔絕人牆。
    而剩下手執弓弩的兵卒則搭箭彎弓而射,百步之內,殺人足矣。
    隻不過伴隨著箭雨飛出,對麵百餘亡命徒的速度絲毫不減,竟頂著箭雨直衝過來。
    轉眼便衝至盾牌列陣之前,腳踏盾牌一躍而起,像那餃子入鍋般跳入陳由的列陣之中。
    往日的戰鬥,這些兵卒何曾見過如此之多的武夫俠客,更不曾想象會有過箭雨而不死,一躍高過列陣長矛之人。
    如此一來,他們的攻防似乎都失了意義,此時隻能拔出腰間佩刀短兵相接。
    但兩軍交戰將求個氣勢!
    剛才對麵百餘人一波衝擊下來,陳由的兵卒內心震蕩不已,多次經曆生死的他們雖不至於懼怕,但心裏依然有了會輸的想法。
    未戰先憂,這可不是好兆頭。
    “一個武夫好對付,如此百餘人的武夫還真是讓人頭疼啊”一直在後麵看著局勢的陳由眯眼說道。
    隨即他率先取過馬前卒捧著的長刀,在空中一旋,橫刀立馬!
    大喝一聲:“全軍聽令!圍殺,寧死不退!”
    軍令一出,猶如天音!
    眾兵卒沒有絲毫猶豫,皆拔出佩刀,將那些亡命徒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層又一層。
    緊接著,隨著陳由一聲令下,所圍的圓形不停收縮,與亡命徒們車輪搏殺。
    前麵的人倒了後麵的人跟上!
    此時縱使那些亡命徒輕功再好也不可能一躍而出,千餘人所圍的寬度,讓他們無從可飛。
    如若飛起,定會落入人群的亂刀之中.....
    一方層層逼近,一方死命相守,鄉野武夫冒失入陣與千餘兵卒的死戰不退,白子九全都看在眼裏。
    隻見他左手微微攥緊紅傘,右手緩緩向著單刃劍阿的劍柄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