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之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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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各布和高遠收到公司發來的信息,外信部把他們安置到二時區o-112辦公室,茶茶順勢提出帶他們去看看。雅各布自然求之不得,高遠看上去也不介意跟盧克家的大小姐多相處一會兒。
    雅各布不得不承認,公司為他們準備的房間可謂是業界良心:這間編號為“o-112”的屋子給人一種遠比實際麵積要大的感覺:碩大的解碼電腦像漆黑的塑料衣櫃,孤零零地立在離牆的窄邊一米左右的地方,櫃子旁邊開有三個小窗用來展示量子效能器以及晶體管絢麗而脆弱的內部結構。無數碧藍的光纜途經龐大的適配器竄入牆壁,輸出端是緊靠另外兩麵牆的打印桌上麵連為一體的屏幕:這兩邊的屏幕想必就是解碼員辦公的地方了,雅各布聽說解碼員除了維係“羅生”的日常運轉之外,他們中的有些人還經常需要夜以繼日地對著地圖,逐條核對維持城市運轉的龐大程序(主要是飛行汽車和食物供應),所以解碼員們詼諧地給自己取了個相當具有諷刺意味的外號“地圖狗”。相對應地,人們為這些“兩個世界的基石”提供的待遇也十分優厚。
    辦公室另一邊的構造別有洞天:房間的內部是一種巧妙的弧形,弧形的尾端是一個漸漸收縮的小型通道,這條通道僅能容下一個人在中間行走,頭頂有一列相當有情調的小圓燈,另一端則通向臥室,整個房間呈u型,通道的一側是生活間,另一側則是辦公間。
    “酷。”在他們排成一列鑽過僅有微光照明的淺藍色通道時,高遠驚歎道。
    “這屋子可真夠空的。”雅各布說。
    茶茶笑了笑:“你看見那邊那塊透明的板子了嗎?過去按一下試試看。”
    茶茶所說的板子是一枚觸摸鍵盤,好像是用來控製房間裏的溫度、濕度、燈光和全息電視的。然而雅各布定睛細看,卻發現上麵寫著除了那些常規數字外,還有儲物格式與房間坐標圖。他嚐試著胡亂摸了幾下,發現一個三角形的大格子就這麽從左邊的牆壁上伸了出來。他又按下“清除”鍵,那格子便又縮回牆體之中。
    “這是日月明公司正大力推廣的新型家居係統,這係統把整個牆體改造成了一台特大號的3d打印機,新型可塑材料製成的牆壁可以實現房間主人所有的奇思妙想。”茶茶在高遠驚愕的目光中告訴他,“他們在沒有正式投入市場之前就從司慕部長那裏得到了一筆大訂單——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員工福利的一部分。”
    “這地方誰會住?”雅各布問。
    “沒人在這兒住。但這兒永遠這麽熱鬧,人們川流不息——在大家都忙的時候偷偷睡上半個時區還是挺有意思的事兒。”
    這曾是雅各布夢想中的房間,然而此刻,家具革命所帶來的最實用設計如今卻顯得中看不中用。他在房間裏這兒摸摸、那兒看看,茶茶熟練地打印出兩把椅子遞給他們。
    “我想帶你們幹點兒新來的該幹的事。”茶茶在觸摸板旁敲敲吧台,“既然司慕部長不打算按傳統熱烈歡迎他的職員,我隻有代勞了。”
    “你沒有工作嗎?”雅各布莽撞地問。
    “當然有,我猜。”茶茶說著伸出手指在鏡框上方劃了一下。穿著墨綠色襯衫,有點駝背的瘦削身影出現在他們辦公室的牆上。發現在這邊等著的是茶茶時,瘦子連忙放下遞到嘴邊的茶杯,用兩根手指正了正眼鏡。
    “幫我看看今天有沒有行程唄。”茶茶吩咐道。
    “頭兒,半小時前財務部有一個例會,你本應該做個報告。”
    “我給忘了。我操。”茶茶一拍腦門。
    “我冒昧替你做了。”
    茶茶鬆了口氣。“做得好!”她轉過身對雅各布和高遠介紹道:“這是朝旭文,在公司裏大名鼎鼎,見他如見我。實際上,我的活兒基本上都是他在幹。”
    “那你自己每天幹些什麽?”雅各布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高遠驚恐地望著他。
    “我?我每天出去演講開會曝光,做那些隻有好看的人才能做的事。”
    一張漂亮的臉不能讓她幹成所有事。雅各布知道,茶茶·盧克這個名字後麵是一支龐大的隊伍,朝旭文為她打理工作,謝爾頓·加林為她提供法律保護,凶猛彪悍的“眼鏡蛇”則為她幹髒活兒。茶茶或許放蕩紈絝,但沒人能否認她的聰明和強大。
    “誰辛苦誰自己知道,頭兒。”朝旭文略帶恭維地說。
    “是啊,每天總有那麽幾次走在路上想嘎嘣一下死掉。”茶茶做了個鬼臉。“人生無趣,但好在小文來自一時區,他總時不時能找到那麽些讓人想活下去的理由。”
    小文用一種戲謔的語氣談起了生死。雅各布聽得有點不舒服。他從這人的語氣中聽到了某種……厭倦,對生命和生活的厭倦,就像腐朽的氣息從穿著華麗的王子口中吐出。但他不是王子,雅各布想著,他隻是個跟班,充其量是個管家。
    “……沒什麽意思。”他說的話這樣結尾,似乎這是他的口頭禪。
    “不能抽、不能操的東西你都覺得沒意思。”茶茶關掉視頻通話,抱怨道。
    她大步來到吧台前,一邊操作塑粉牆壁打印出紮啤杯,一邊說:“這幢大樓裏的供水設施不同於市區,這兒有三個龍頭,分別供應水、木瓜汽水和黑啤酒。”她率先給自己倒上一杯。
    一紮啤酒下肚,高遠的臉紅得像燈,掛在肩膀上閃耀著熠熠光輝,這讓他像扔垃圾一樣丟棄了自己曾作為學生會成員的架子與麵對茶茶時的那份矜持,化身為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他與早些時候還奉若女神的偶像級官員罵著娘勾肩搭背,也與此前從不得他歡心的平凡學弟淚流滿麵,大侃人生。前後差距如此之大,讓雅各布目瞪口呆。
    “司慕因看起來像那種無法容忍別人犯錯誤的上司啊。”聊到工作時,雅各布說道。
    “你聽說過‘魔力飲料’的故事嗎?”茶茶笑著說。
    “什麽——酸梅汁?”高遠猜測,“魔力”是落夜城酸梅汁的牌子。
    “很接近了。”茶茶豎起大拇指:“今年是司慕部長在外信部的第五個年頭,他剛來的時候似乎企圖讓所有解碼員來工業大廈全日工作來著。”
    雅各布很震驚。“這不太可能吧?”
    “在他看來顯然是可能的,”茶茶繼續道,“那年他弄了很多像這樣臥室和辦公室連在一起的房間,似乎覺得隻要把解碼員們困在這裏,他們在工作時區之外的時間也會想起工作——他覺得他自己所有的時間都奉獻給了事業,他手下的員工們也應該一樣。結果你猜怎麽著?大概三個月後的某天早晨,司慕因大人撞見一間辦公室裏一片淩亂,而他手下的一對解碼員在電腦屏幕前麵操得不可開交——當然那是在一時區,不是這間辦公室啦。”
    聽到這兒,雅各布倒吸一口冷氣,高遠卻笑得合不攏嘴。
    “即使是在開放的一時區,那也夠尷尬了,對吧?兩個人就這麽一絲不掛地麵對自己的上司,那男的忽然蹦出一句‘不小心喝了魔力飲料’。”
    “後來怎麽樣了?”雅各布知道這聽起來很惡趣味,但還是忍不住問。
    “那我就不清楚了,畢竟這是我來之前很久的事。”茶茶想了想,“但從此以後司慕因就再也沒提過全日製上班的事——”
    “魔力飲料到底是什麽?”
    “就是這玩意。”茶茶指指自己杯子裏香醇的黑色液體,一飲而盡,“隻不過當年供應的不是黑啤酒,而是ipa。”
    “ipa?”
    “‘梭?哈天使’。”高遠說。
    “誒呦,內行。”茶茶叫道。“印度淡色酒花,摩爾拜的足球酒吧裏管這叫‘梭?哈天使’,據說喝了這個酒當晚運氣會變得非常好,逢賭必贏。你看球嗎?”茶茶忽然問高遠。
    就連正在發呆的雅各布都能感覺到高遠的眼睛亮了一下。
    “我可是資深球迷。”說到“資深”這個詞的時候,高遠的語氣重得仿佛什麽東西要從嗓子裏蹦出來。
    “支持哪個隊?”
    高遠想了想,仿佛在下什麽決心。“摩爾拜隊。”他說。
    茶茶嚴肅地盯著他看了片刻,就在高遠額頭開始滲出汗珠的時候,她忽然笑起來:“當然是摩爾拜三叉戟隊啦!我雖然是個聖運城人,但摩爾拜的球隊特招人喜歡!你看星期三那場半決賽了嗎?布雷德利好帥啊!”
    “摩爾拜隊的中場功不可沒。”高遠講起足球來頭頭是道,“他們轉換很快,艾爾蒙吸引後防線足夠的注意力,為布雷德利拉開了空間。任意球來之不易啊,那一腳射門救了我六十個新幣呢。”
    “你玩這麽大?”茶茶隨口道。
    “是啊,”高遠盯著杯子裏殘存的一點酒,說道,“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才好。”
    “我有的時候也愛玩玩。”茶茶承認,“真奇怪,在羅生裏,就連天上的雲彩都能盯著看好幾分鍾,然而回到現實裏又覺得除了消費,什麽都沒意思了。”
    “因為你是概念。”雅各布忽然說。
    “什麽?”
    “在遊戲裏,你隻是個概念,遊戲裏的朋友也把你當做一個概念,有點兒像壓縮包,省去了許許多多不必要的細節,這些簡單的概念構成了你。沒有了那些複雜冗餘的設定,你會更關注生活的細節。概念與概念間的生活也會變得更便捷。”
    “遊戲裏的人似乎確實更容易成為朋友呢。”茶茶說。
    這時高遠挽起了自己的袖子,他的植入式身份證像樂透輪盤一樣閃著五顏六色的光,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酷。”茶茶歎道。
    “你知道現在可以用身份證下注了嗎?你可以滾球,你看——”高遠迫不及待地演示著,雅各布看見一場足球比賽正在進行,一串數字像水一樣注入到輪盤中。
    “我沒有那個。”茶茶指指自己的手臂,那裏並沒有嵌著和他們一樣的身份證,“我一般用這個——”她指指自己的眼鏡,“或者幹脆點,去賭場。上千個新幣的買賣在線平台就不接了。”
    “酷!”高遠叫道。“一起去嗎?”
    “我不去。”雅各布看見茶茶正詢問地望著自己,聳聳肩說。
    “那沒辦法了。”茶茶看上去興致也不是很高。
    “嗨,別做一個掃興的人!”高遠拍拍雅各布的肩膀:“賭博是一個成熟男人優良品質的體現:積極樂觀、懷揣希望、從不氣餒。我聽說沒有點賭性是沒法成功的。”
    茶茶樂得花枝亂顫,但雅各布不為所動。
    “我有個主意。”茶茶提出,這時就連高遠也靜下來聽他的主意。盡管三人年紀相當,但他們心裏都清楚,茶茶的“主意”就將是他們的決定。
    “你們想不想去看看‘魔力飲料’事件的女主角長什麽樣?”
    “太惡趣味了吧。”雅各布猶豫著。
    “想。”高遠說。
    “好像有點猥瑣。”
    “別怕,有我呢。”茶茶正色道,“我正在投資開發一款《羅生》的周邊,而那女孩碰巧來我這應聘,唯一讓我感興趣的是她曾躺在司慕因眼前被幹得披頭散發。這麽好的惡心司慕大人的機會我怎麽能錯過呢?”
    高遠和茶茶屬實有點臭味相投。雅各布開始有點兒明白為什麽解碼員們不喜歡茶茶了。“你投資開發了個什麽?”他問。
    “‘羅生門’。”茶茶說,“一扇能讓你‘進去’的門。”
    “抱歉——你是說進去?”
    “將你的意識和身體信息上傳到服務器,使你置身其中,靈魂和肉體一起……但由於技術還不完善,這麽做包含著某些無法預知的危險。”
    “比如……?”
    “比如進去出不來。”
    “你倒是坦率。”
    三人喝完杯裏的酒後出發,從辦公室外麵的天台上喚來飛行車,飛不到十分鍾就到了。
    單單是看到茶茶為她的開發部選擇的地址,雅各布就覺得不虛此行:這裏是摩爾拜的科技心髒,緊鄰以摩爾拜公司為核心的龐大cbd區,這整片區域是摩爾拜的城中之城,與武諾斯湖對岸的聖運城市立大學“業庸”共同構成整個星球的科學大動脈:從業庸畢業的大學生們經常來到這裏打工,或者帶著自己的技術向日月明公司的創業基金籌款來追尋自己的摩爾拜夢。身穿製服的美女們身材纖細,雙手在胸前抱著電腦或文件袋妖嬈地踩著高跟鞋,金發碧眼的小夥子拎著成打的原裝電子元件微笑著向茶茶打招呼。成群的年輕人流水般進進出出,似乎有一種決意,要在這個最先鋒的潮頭盡情揮灑自己的青春歲月。
    “這裏的房租好貴呐。”高遠歎道。
    剛一跨出電梯門,他們就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仿佛氣溫在須臾之間驟降,呼出的氣都化成了白霧。他們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狹小的隔間裏,隔間的四麵都是門,兩側的鐵門緊緊關著,門縫中結滿了霜花;而前方的燈光亮得刺眼。
    “真冷。”高遠打個哆嗦,酒醒了一半。
    “想要連接公用網絡環境以實現虛擬世界的對接,必須用低溫超導材料作為內存條,才能造出盡可能大運算量的黑洞計算機。那就是一條從現實通往夢境的通道。”茶茶詩意地解釋道。
    走廊的盡頭有一扇門,他們還未靠近,令人難以忍受的嘈雜就如同一陣音浪般席卷而來,衝擊著他們的耳膜。
    “你們莫非在裏麵開派對?”高遠嚇了一跳。
    “程序員們的生活枯燥無聊,在秘密研發項目裏又不能隨意外出,你總得讓他們有些宣泄的去處吧。”茶茶相當開明地說道,“不知你們有沒有興趣為這個項目工作?事實上,這些程序員之中也有從摩爾拜或time公司過來賺外快的呢。”
    在這裏工作的人們與摩爾拜樓裏員工的狀態大相徑庭:他們有的穿著時下流行的男式休閑長裙,有的穿著摩爾拜三叉戟隊的限定版t恤,還有人裹著厚厚的棉服,衣服的色彩如此令人眼花繚亂,人們的情緒又是如此亢奮,讓雅各布和高遠不禁懷疑這地方究竟是個辦公場所還是供年輕人們娛樂交友的地方。
    “哇。”高遠歎道,“我大概知道人們為什麽這麽喜歡你了……這事兒簡直就是福利啊!”
    “年輕人就是需要點兒激情,要是他們過得不快樂可談不上什麽激情。”
    茶茶把“魔力飲料”女孩指給他們看。她正在房間對麵跟一個金發大個子說話,拎著電腦掐著腰,隻給他們留了一個精致的側影。在金發男生的提醒下,她轉過頭來看見茶茶,於是甩了甩披肩的柔順黑發,朝他們走來。
    她並不特別漂亮,但雅各布看得出是那種讓人很舒服的女孩,跟“狂野”二字也絲毫不沾邊。
    “好久不見,茶茶。”
    “我聽說你們這裏發生了奇怪的事。”茶茶表情沒有絲毫不自然,隻是心照不宣地用胳膊肘碰了碰雅各布。
    “你是說那種讓人有點兒害怕的故事?”女孩抿著嘴,笑容裏帶著秘密。“48號解碼員的故事是推廣我們產品的好素材。”
    “就是說它不是真的囉?”
    “怎麽說呢,像某些事情一樣,我們說出部分事實的同時會隱瞞一些真相。不是撒謊,隻是人生無趣,很多事需要戲劇性效果。”她飽含深意地看了茶茶一眼,旁邊的全息屏幕上,一個手持火把的冒險者正行走在羅生世界某個地下洞穴中。
    “按照48號意識清醒時的意願,他成為了羅生門項目的核心功能——‘布林機’的實驗體。”
    “布林機是幹什麽的?”
    “量子腦。我們用類似‘羅生門’的原理,按照他之前的行為樣本進行建模,在網絡上幾乎完美重建了這個人。”
    屏幕裏的人仿佛聽見了他們的話似的,皺著眉頭朝他們看了一眼。
    “有意思。”茶茶的聲音因為極度興奮而變得非常輕。雅各布總覺得她好像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不知這裏麵的他是否知道自己已經瘋了呢?”
    “正如你所見,活在羅生世界裏的48號顯然認為自己十分理智。”
    “這是身份證嗎?”茶茶饒有興致地看著外設裝置裏那片微微卷曲著的膠狀物。
    “看上去有點惡心。”高遠有點害怕地捂住自己的手腕。
    “是的,我們發現集團的身份證有某種類似‘生物驅動器’的作用,轉換成電信號之後能提供足夠的信息。”
    雅各布下意識地摸摸口袋,這才想起他早就把蘭爺爺的身份證交給送葬的人埋了起來,如今已在數米深的地下了。
    他一定是表現出了些什麽,因為茶茶伸出一隻手,輕輕搭在他肩膀上。
    “不行。”
    “蘭爺爺可以回來。”
    “不行。”茶茶又說,“這隻能安慰你自己,蘭爺爺是不會回來的。”她放下手,歎口氣:“這太瘋狂了,雅各,我們得尊重他。”
    雅各布沒說話。
    “你自己選擇。”過了一會兒,茶茶宣布,“沒人會阻攔你,雅各。但是從我的角度……你知道,也許世間的選擇根本沒有對錯,但卻有對得起和對不起之分。”
    女解碼員朝他甜甜一笑:“更多的時候是什麽也沒做好,最後竹籃打水。如果你隻能對得起一個人的話,你會怎麽選呢?”
    “你這可算不上幫忙。”茶茶無奈地對她說。
    這時,茶茶的眼鏡閃了兩下,變得不透光起來。雅各布一邊無精打采地往嘴裏塞工作室提供的薯餅,一邊聽見茶茶急促地吸了一口氣。
    她的臉色變了,眼鏡後麵有點像貓的眼睛清楚地寫著恐懼。
    “安死了。”茶茶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