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開始下來了，這是今夜的第二波寒潮，遠比第一場雪要迅猛，天空中的雪花夾雜著冰棱子，從天空中砸落下來。

    眾人此刻都待在還未被劈壞的房子裏，麵前的院落裏已經積滿了雪，足足有一米厚，人站在雪地裏，不稍幾分鍾就會變成冰棱。前麵的景象已經看不見了，周圍都是白茫茫一片。

    白彥坐在客廳中央，手中握著十二獸的琉璃茶杯。剛剛大家還在驚恐中，但這貨兒卻慢條斯理地拉了張椅子坐下，懸鈴在他側身，恭恭敬敬的給他上茶。

    程陸離不由得感歎，白彥是真的有做老大的料，榮辱不驚。他覺得就算白彥的官邸著火了，白彥也會穿好衣服，讓懸鈴給他拿來古樸的煙鬥，然後緩緩走出火場。

    真淡定！

    淡定得讓周圍的人都有了安全感。

    護衛全部站在白彥身後，齊刷刷兩排，看上去很整齊。白彥端著茶壺，優哉遊哉地給自己沏茶。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候，他還有心情玩茶道。

    樂博傑急衝衝地跑到白彥身邊，“老大，不想想怎麽出去嗎？我們所有人都被困在這裏啦！也不知道要困個猴年馬月的呢！”

    “急什麽呀？”白彥笑笑，“人家把我們困住，也就是有自己想幹的事情，等他幹完了這件事情。就會回來放了我們的。”

    “老大？難道我們就這樣幹坐著？”樂博傑瞪大了眼睛。

    “休息一下，不急不急。”

    “難道沒有辦法破解這樣的幻境麽？”程陸離問，“我雖然對幻術不熟悉，但也接觸過，並不是完全不能破解。”

    “幻術這種東西，傷害性不一定強，但困住人，或者是迷惑人，確實是最強的。找不到其中的門道，你就算把整個幻境都毀了，你也出不去。”白彥淡淡地說。

    “幻術的門道？”程陸離一愣。

    “眼！”白彥忽然加重了聲音，“所有的幻境，都源於一個‘眼’，這個‘眼’，是整個幻境的中心，所有的幻境都是圍繞著這個‘眼’展開。通常，鬼怪們會把自己的本體設成‘眼’，這種方法做出來的幻境是最強大的，具象化程度最高，幾可亂真。”

    “可惜了，在我被困在這裏的時候，我就檢查了這裏的所有死物，卻也沒有找到那個‘眼’。”白彥給自己到了一杯茶，嫋嫋輕煙從茶杯裏冒出來。

    十七坐在白彥旁邊，乖巧地捧著茶杯。

    “鬼怪的真身，一定是死物……”程陸離咬著指甲，“那其他東西不行麽？”

    “也不是一定要本體，準確的來說，應該是跟鬼怪執念最強的那個東西，是最好的設‘眼’道具，隻是一般鬼怪都會選擇他們執念最強的東西來當本體，所以大家想當然都會認為鬼怪的本體是‘眼’。”白彥說，“但還有一個東西，也可以。”

    “靈魂碎片。”程陸離忽然明白了。

    如果要尋找當初鬼怪監獄裏，陸生做出的那個幻境的‘眼’，毫無疑問，那個‘眼’就是最後被關在最底層的柳若澤，那是死去多年的柳若澤留在現世界最後的東西了，是他靈魂的一塊碎片，陸生一直保留著他。所以當初，樂博傑的探測儀能看到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地宮裏的黃色點，那是亡靈的象征。

    但那是因為陸生是鬼怪，將柳若澤的靈魂碎片藏在自己身體裏。如今盜賊不在他們這邊，難道也能用靈魂做‘眼’？

    “不能說是靈魂，準確的說，是和鬼怪有著極大關係的活物，他們可以用自己的靈魂做成‘眼’。”白彥說，“這種用活物做成的‘眼’，才應該是最強大的。”

    “我們之間有人是盜賊的同夥！”樂博傑大叫出來。鬼怪的那套幻術理論他早就學過，這是大二時候的必修課。但這個以活物做‘眼’是非常少見的情況，因為人死後都需要上百年才能變成鬼怪，而那時和他們有關係的人早死光了。

    而這種極少數情況，此刻就出現在他們麵前。

    奇聯五人黨不會有嫌疑……那麽剩下的護衛，他們都是妖，他們已經不止活了上百年了。

    護衛們齊刷刷跪下來，圍在白彥旁邊，“屬下願為少主肝腦塗地，絕對不會有二心！”

    樂博傑心說著現在表忠心有個毛用，找出奸細才是正途啊！奸細這種玩意兒，雖然不一定有著極高的戰鬥力，但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捅你一刀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要全殺掉嗎？”安歌問。

    白彥皺著眉頭，“你是不是和蘇韻寒那個殺胚待久了，什麽事兒都打打殺殺。你當我們妖族培養一支護衛隊容易呢？每隻妖都要過了幾百年才能成為大妖呢！”

    安歌吐了吐舌頭，“這樣容易嘛！”

    “你們也給我站起來吧。”白彥對護衛們說，“混入奸細也不是你們的錯，畢竟一起幾百年了。”

    “要怎麽辦？”十七突然問，她的晶瑩的眸子亮亮的，照出了一地的雪。程陸離縮了縮脖子，吃貨女王這大概是餓了。他剛剛去看了看廚房，發現鍋裏的那隻雞已經被吃掉了。

    “唔……普通辦法不行，還有陰陽師的辦法嘛，古往今來，陰陽師不就是最克鬼怪的嘛！”白彥笑了笑，“最原始的辦法，紅域！”

    紅域·死者之地，是能夠禁錮鬼怪的陰陽術！

    “紅域這玩意兒本來是死神最愛用的術法，七月十五鬼門開的時候，是亡靈能夠來到現世界的日子，往往這時候很多亡靈會逃離往生界，那時候死神就創造了紅域，一整個紅色空間，所有的亡靈都會被禁錮，他們就能在這個空間裏屠殺。”白彥說，“鬼怪，不過是有了一個死物做實體的亡靈罷了，他們自身在紅域中都不能生存，更別提幻境了。”

    “不夠吧，”程陸離說，“八個陰陽師才能夠做出一個死者之地來，咋們這裏才五人呢！”

    “我家護衛不是人嘛？”白彥慘兮兮地說，“懸鈴不是人嗎？”

    “他們都是妖……”樂博傑吐槽。

    “妖也是要會陰陽術的啊！”白彥無語了，“我不就是個妖麽，我會陰陽術的時候你連個細胞都不是呢！”

    八個護衛立刻行動，分踞在院落的八個角。一個院落是複製的一個單元，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地方的循環。程陸離等人都站在院落中間，從厚厚的雪地裏突然升除了紅色的血光，一個紅色的空間突然籠罩在院落之上。

    於此同時，周圍所有的院落突然都消失了，控製著一切的幻術被紅域打破，原本廢墟的房屋忽然開始向上堆砌，就像是建築倒塌時候的倒帶一樣，一棟古建築突然又出現在眾人麵前！

    客廳裏，傳來了一家人的歡笑聲，從今及遠，無數的聲音傳入了他們的耳朵。入夜了，但夜裏的一切卻還是清晰明了。

    十七努力嗅著那家人飯桌上的香味。那幻境消失了，她肚子裏吃進去的那隻雞也消失了。

    安歌按著十七的腦袋，“回到落櫻居就有生魚片啦！”

    十七用力點點頭，她本來就是和安歌出來狩獵玩玩的，安歌說臨安街有一棵芒果樹，上麵結了碩大的芒果。用冰雪覆蓋的芒果，加上落櫻居院落裏晚櫻上麵的落雪，做出來的櫻花芒果冰一定很好吃。

    哪裏想到有個不長眼的鬼怪居然把她困到幻境中去了。

    “現在呢？”安歌問白彥，“我和十七要回落櫻居了，你們的下一處目標是什麽？”

    白彥聳了聳肩，“這不明擺著麽，把我們都引出來了，下一步盜賊想要偷得當然是我的白千官邸啊！”

    十多個人，齊刷刷都往白千官邸衝去，屋簷上都是飛掠過的黑影。別看十七身體小，但此刻跑在了最前麵，那些鬼魅的身影此刻居然都不急十七速度的二分之一。

    “天賦這種東西，真是氣人了。”白彥在程陸離旁邊說，“她就學了那麽會兒雀步，跑的卻比誰都快，要是她認真學習，那會到什麽程度？”

    十七在學校裏，其實也是出了名的體術廢。但她特異強大，就算體術不咋地，用特異也能秒殺一片人了。學校裏無數的特異者羨慕十七居然會有這樣逆天的特異，同時也在安慰自己，幸好人家是體術廢呢！

    可人家隻是不學習啊！人家願意練習，雀步跑得沒人追得上啊！

    沒跑幾步，十七已經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剩下的護衛們都驚詫了，他們隻敢跑在白彥前後左右，保護少主並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可是白彥已經跑得很快了，他們幾乎是拚盡全力才能趕得上，前麵那個小蘿莉，已經穿著木屐噠噠噠地消失了。

    程陸離等人此刻到了白千官邸正門，突然兩個黑影衝到白彥旁邊，他們清一色穿著黑色的袍子，臉上帶著黑色的麵具，“屬下辦事不利，害的少主陷入幻境，罪該萬死！”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暗殺隊已經全都出動了吧。”

    “少主消失超過了一個小時，嵬昕已經將所有暗衛派出，竭力尋找少主的下落。此刻知道少主已經回來，嵬昕已經召喚他們回來了。”黑影中一個年長的聲音說。

    “這樣很好。”白彥輕聲笑了笑，“籠子的門已經開了，就是不知道獵物藏在哪個縫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