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綜合:吝於犧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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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這個故事還行。”
    似乎毫無預兆地,他換回了之前的話題,對著女祭司無奈地開口,像交什麽作業一樣有點度日如年地給出了更為詳細的評價:
    “姑且還算順暢有特點……但並不是我最喜歡的那一類——你不用追問,我喜歡太平喜劇遠大於悲劇,特別是無解的悲劇,而顯然,這個故事裏並沒有留哪怕一絲靠方法解決問題的可能,作者沒有考慮、甚至就是專門衝著讓一切努力都白費的思路去考慮如何安排情節的,這是我所不喜歡的部分。”
    “嗯……從某種意義上,我讚同你的說法。”
    祂對這個話題的興趣顯而易見地遠遠大於單純的追根溯源,女祭司發出輕輕的笑聲,把一隻布滿燒傷痕跡的手輕輕搭到了櫃台前,白無一則不由自主地緊緊盯著那隻手,自己有意無意地開始把櫃台麵上的所有書頁紙張之類的東西往後挪——他是真害怕這個人碰到這些東西,女祭司或許可以毀滅整座城市,但若運用不佳……祂首個毀滅的恐怕就是書店和他自己。
    祂顯然注意到了他的警惕,於是,女祭司幾乎像是對待一個無賴小孩一樣一下又將搭上台前的手彈了起來,平攤到兩邊,做出一個無奈的搖頭動作說:
    “他、作家,是一個過於固執的人,他的想象力某種意義上相當匱乏,但執著則恰恰相反——這有時候是好事,有些時候是壞事。隻有最偏執的人才能寫出那些最為極端的作品,而一個作品、要優秀不一定需要極端,要完全新奇則是必須要的。中庸是大眾之道,亦是王道,正因為它是如此正確且成功,才有那麽多的人去行走……與之相對,那些人跡罕至的道路並不一定意味著非比尋常的才華,甚至恰恰相反,也許意味著非比尋常的愚蠢。”
    “你討厭他麽?”
    缺乏想象力,所以,作家寫過的應該的確是他見過的事咯?
    姑且得到自己想要答複之後,白無一抱著一點八卦的心思,問出了這個似乎和現狀有點關係的問題:
    “非比尋常的愚蠢……這可是個、嗯,非比尋常的評價?”
    “不。”
    女祭司幹脆地回答,隨後忽然沉默了一下,發出一陣奇妙的、帶著一點無奈的笑,一隻手抻著自己的下巴:
    “不,這跟現在已經沒什麽關係了,你不會得到你想要的……不過我也不想讓你一無所獲,所以還是給你點信息吧——某種意義上,作家對待書籍與對待我的態度是相似的。他的許多書本便是以我為原型的,而甚至他自己都很清楚這一點……你在這方麵可以清楚相信他的表述,知道這一點的話,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比起信息,果然你還是更喜歡讓我猜謎語的過程吧。”
    “哈。”
    祂笑得更輕快了,幾乎能讓白無一想象出一雙眯起的笑眼:
    “這座城市裏,我的謎語對你來說也彌足珍貴不是麽?再說,我可不是什麽都讓你猜謎呀,是你總帶著點目的來,越是急功近利,我就越不想讓你得逞,這種心態,你自己難道沒有嗎?”
    “好多問題,好多問題。”
    “帶著答案詢問的到底算是什麽問題,你呀,你呀,就跟一隻貓一樣,又好奇又膽小呐。”
    女祭司緩慢地晃動著腦袋,慢悠悠拉扯著的語調像是什麽歌謠一樣有趣,伴隨著祂輕輕的晃動,那紋著金黃燭徽的麵紗也便輕輕晃動著,露出下方些許朦朧的輪廓……
    “……你知道自己戴著麵紗,”
    不知不覺,白無一發現自己的視線已經固定在了那蕩漾的燭徽上,疑問也已從口中泄露而出:
    “那麽,你為什麽要戴著它?”
    “我說了,這是時尚嘛,不好看?”
    “……我沒審美,我難以評價。”
    也許大概還行吧……目前這城裏見到過的麵具,以白無一個人審美的話,最好看的的確是女祭司這一副,有一點花但不算太花,與之相對,克裏斯蒂安的那張就是有點太花哨了,讓白無一覺得有點刺眼睛。
    不過誇獎這家夥總有種讓對方奸計得逞感覺所以不行.jpg等等,好像在另外一個部分讓對麵奸計得逞了……嗯,沒表現出來就不算?
    無所謂了。
    “隻有遊戲裏為了某種意義存在的npc才一切設定都有意義,”
    對於白無一的搪塞,祂毫不在意地又攤了攤手:
    “如果你想要它,你就得親自來拿,規矩你懂得……如果你這麽好奇這麵紗,以及這麵紗到底代表著什麽,為何不自己去揭下呢?往直接說,若你連麵對我真實的勇氣亦沒有,我恐怕你之後也隻會引導他人於無知中與我交談,以觸及那真實……但若你隻是這樣,恐怕我口中的大部分所謂信息對你而言都不過是毫無價值之物罷了。”
    祂忽然轉過頭,以一種直接的視線注視到白無一麵上,這種注視理所當然帶著那令人痛苦不堪的炙熱——這是祂直視的代表,是一切不幸的開端,也或許……是答案的象征。
    “而對於想要知道的人……我所知道的一切,你必須好奇,你所知道的一切,我卻不一定去詢問,這就是我們之間最大的不公,也是無可挽回的不公。”
    祂幾乎是傲慢地落下這些話,像是一位判決罪名的法官般發出不容置喙的宣講,祂那麵紗上的燭徽似乎開始閃光,將滾燙的痛楚潑灑於整個書店之上。
    白無一垂眸。
    “有些時候功利點確實好些,”
    他說:
    “你不會說謊,所以我問你,如果我要達成那個目的……一定要有人揭下那麵紗嗎?”
    “我可不會斷言未來的事,畢竟我可不會撒謊,而且我也不是給不靠譜回答的人,我能告訴你的隻有揭下後能搞掉這個地方的概率大大提高?”
    說到這,女祭司幾乎是有些惡趣味地笑了一下,蒼白發絲下的肩膀輕輕聳動:
    “當然,死亡率也是。”
    “沒有一次犧牲是值得的。”
    “也許?”
    “於我而言,犧牲是一種無能為力的妥協,這代表著不得不失去一些非常好的東西去換另外一些東西……而如果有能力的情況下,最好隻是得到,沒有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