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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會永遠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這是句墨賢上了年紀之後聽小女兒墨善說來的話，年輕時候的墨賢可不想這麽多。他也不管什麽機會不機會的，反正時候一到，該幹嘛就幹嘛，時間觀念比任何人都強。
    墨賢原本按部就班地計劃在兒子滿月那天進駐新房，把兒子的滿月酒和自己作為墨家頂梁柱的第一要緊的喬遷之喜一同辦了，隻是沒想到兒子會提前一個月落地，滿月酒自然也得提前，時間上，不得不說是相當急促。
    但墨賢不僅是個有時間觀念的人，還是個“凡事留一線”的細心之人，不會把時間算得那樣緊湊。對於在自己看來就是個大工程大項目的事，墨賢十分到位地運用了在市府所在地國有機械廠工作時學到的經驗，就是先製定計劃，再為計劃製定至少兩套以上的可行性實施方案，一套不行，還有另一套。
    然而，第二套在建房時間上留有餘地的方案，，也並沒留出一個月之餘那麽久，墨賢隻得決定日夜趕工，加倍辛苦。
    好在墨賢平日裏人緣甚好，請來的木匠和泥水匠等師傅，也都很是甘願的陪著他一天幹到晚，抽煙喝水的時間也舍不得浪費太多。另外，他平時也不欠別人家人情，相反的，他給人家看看那些小病，幫幫解決那些小麻煩的，從不收錢，隻有別人欠他人情的份，所以，隻要他一開口，簡直就是一呼百應，天天有年輕力壯的男人們，輪流到他家無償出讓勞動力。借著淳樸的民風和簡單到無償的互助，房子很快就按第二套方案準時落地生根。
    新房子占地麵積一百二十個平方，其中地基是墨邦名生前自行開墾的菜園子，是沒有被生產隊收繳為集體用地的自留地。墨家村人就像一窩勤勞的小蜜蜂，隻要路過看到能種莊稼的荒山野嶺，都被他們不辭辛勞也不怕路途遙遠的開墾成農田農。而且，墨家村的前身是個窮人家的逃荒集中營，什麽“打土豪分田地”的曆史從未在這裏上演過。因此，土地改革之後，生產隊並不缺少集體的土地可種。相反，有相當一部分土地如果不是劃撥為各家的自留地用作菜園子，恐怕最終也是會被荒蕪了的。
    新房子是落地式三間並排聯建，與原先四合院式的大雜院風格完全不同。大雜院除了木柱子的石墩和泥燒的瓦片外，其餘的全是木材結構，而墨賢設計的二層樓房，除了房梁及樓板還是用了墨賢早幾年就開始著手準備好的上等木材外，上層的牆體用青磚砌就，下層的牆體則是正正方方的石條砌成。青磚在當時的其他村落已有人家率先啟用，用石條砌牆，十裏八鄉的，墨賢則為第一人。
    石條塊露在外麵給路人看的一麵，錘刻得如同石磨麵一樣平整，遠看就有亞光大理石麵的效果。相切的石條縫用水泥拌沙的密封，不僅防漏風防滲水的效果比石灰泥要好，關鍵是水泥沙密封條的兩邊也被擼的整整齊齊，整個牆麵看上去就是一道橫平豎直的網格麵。整座房子屹立在進村方向的最前端，屋頂是木結構的飛簷鬥拱，下層是敦厚結實的石條牆，近看遠看都像極一座炮轟不倒的城樓，威武壯觀的樣子讓墨家村人看得無不嘖嘖稱奇，直呼能造出這等房子的人家，非富則貴。豎著大拇指直誇墨氏教子有方，為墨家養出這麽個能幹的墨賢來，墨邦名終究是後繼有人，死得其所了。
    當有好事者忍不住打聽這棟房子的造價時，墨賢捂著嘴巴偷樂道：“價值是有，但花的現錢不多，我們家裏也沒有這麽多現錢用來造房子。”好事者聽了就更是好奇，追根問底的要一探究竟。
    墨賢並不是故弄玄虛，他的確沒這麽多現錢用來造房，隻不過他已養成了做事向來有條不紊的習慣，他那股好學活用的精神，將在機械廠工作時要求的“有洞必有蓋，有台必有欄，有軸必有套，有輪必有罩”的規範，偷換概念地運用在造房子這等大事之上，未雨綢繆地在有目標，有計劃和有方案等方麵下足了功夫。
    他在機械廠工作時，過得最快也最是快樂的時間就是站在市府的城樓上極目遠眺，他很早就有自己也要造一座這樣的城樓當住房的夢想。
    當他終於盤算出各大材料及人工費用，又反複仔細地清點起母親墨氏給他攢下的有限現金時，他是一個腦袋兩個大，差距實在大得玄乎呀。
    擁有夢想的腳步曆來風雨無阻。墨賢看著那一堆與他預算相去甚遠的角角分分，頓時就安慰自己說：有錢，誰還造不出個金鑾殿？
    白手起家的才叫自己創業，赤手空拳打下來的才叫江山。
    用不起鋼筋混泥土，地基就用後山的大石塊，砌牆用的青磚造價太高，一層的承重牆就用石條。石條哪裏來？請擅長開挖石板倉的墨氏娘家兄弟來去墨家村的後山上免費開采就是，上層的青磚哪裏來？出點泥巴錢，自己出柴火，用墨家村的磚窯自己燒一窯。還有房頂的瓦片，也是墨賢跟著窯主師傅學燒窯時，窯主半賣半送給他的。至於房梁樓板等的木材，墨家村的東西兩側的山上比比皆是可用之材，墨賢在建房前一年就開始作了儲備。最後剩下的就是人工了。前麵已經說過，除了幾個外村請來的大師傅需要供應一日三餐之外，其他前來幫忙的本村師傅和輔助工，都是無償出讓勞動力的。說到這裏，讀者就能理解墨賢為什麽會向別人解釋說：“價值是有，但花的現錢不多，我們家裏也沒有這麽多現錢用來造房子。”
    省錢的方式有千百種，造房的方法也許不止墨賢一人獨創，但墨家村之所以會一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超越墨賢當年的成就，主要還在於墨賢好學肯幹、能想敢做的秉性上麵，他一生都沒有那種光說不練的惰性本性。
    墨賢不僅圓滿的實現了母親墨氏對單門獨院自建房的願望，還為準備生兩兒子和墨家未來的發展做了必要的前期鋪墊。一樓三間的隔間之間沒有用厚重的石條砌上隔牆，每間隻用兩根人一般粗的立柱作承重。也就是說，一樓的三間是一個整體，避開幾根粗大的立柱之外，就是全方位通透無礙，既寬敞又亮堂。樓梯設在中間，灶頭布置在東頭間，這樣，大兒子日後成家就可分居在東一間，小兒子分在西頭間，中間留給他和蓮花用到百年就夠。至於母親墨氏，自己住哪間，她就住哪間，隻需要在樓上都搭一個床位而已。對於可能出現的第三個兒子，那隻有到時候再看，這不還二十幾歲的人，日子還長著呢，可不做過多計劃。也有想到過會生有一個或者多個女兒，但最多的女兒最後都是別人家的，根本輪不到現在就開始操心。
    要操心的是傾盡所有自建樓房之後，一家人的日子該如何繼續下去。因此，墨賢在三間住人的房子西邊，距離路邊空出了一塊與單間住房差不多的麵積，同樣下沉挖了地基，連著住房一起，用各種尺寸的石塊搭建了一間平頂房，平頂房的房頂也是他自己澆築空心水泥板。
    這樣，從住房的樓梯上去，通過二樓走廊，就能走到平頂房房頂，是個夏天露天乘涼、看滿天繁星的好地方。平頂房下，可養豬養羊養雞鴨，也可以關狗關牛的。不過，當時的牛是集體財產，關不到農戶家裏。但墨賢早已沉浸在未來的設想中：萬一有一天牛和豬羊一道，也可以自行圈養呢？
    凡事無絕對，‘未雨綢繆早當先，居安思危謀長遠’總是必要的。
    若不是早早提前籌謀，這房子也不會趕在兒子墨泰意外提前滿月之前封頂。趕著母親墨氏給孫子定名泰之後，墨賢特地又請磚窯的師傅專門燒製了“泰山在此”的四個大字，鑲在房子東麵間的人字頂下的磚牆上。到主梁封頂大喜那日，特用金水塗上，栩栩發亮。
    “墨賢有本事”“虎父無犬子，長人家衣缽相傳，一代勝過一代”“不得了”的名聲再次讓墨賢的馬臉似乎又長了許多。從此以後，代表身高高於村上一般人的‘長人’尊號，從父親墨邦名那裏傳到了個子一樣清瘦挺拔的兒子墨賢身上。
    墨家村人交口稱讚的還有墨賢的知恩圖報。
    在墨賢樓房東端接駁建起兩間與墨賢房屋一樣的是墨邦友家的，也就是曾經幫過墨賢母子說過人道話的那家遠親的叔叔。墨賢為了報答多年前阻攔至親叔叔墨邦興要趕走他們母子出大院的恩德，特意讓出半之餘的地基給墨邦友湊成兩間，讓墨邦友的房子緊挨著自己的房子。兩家的房子隻有一石條牆之隔，全由墨賢一人出錢，省去了墨邦友家一道牆壁的花費。
    墨氏也是念舊情的人，總說這是兩戶人家的緣分。如果不是兩家的輩分有別，墨氏都能給蓮花和墨邦友家婆娘肚子裏的孩子指腹為婚。當然，如果墨邦友家生的是兒子，倆孩子也能成為拜把兄弟。
    可惜，毛竹自有上下節，親人必分上下輩。緣分這東西，大多因為是太湊巧，人們說不出更好的緣由讓人信服之後，隻好用緣分兩字一統概括了事。墨賢就覺得自己跟這屬龍的年份很是有緣。
    1964，貌似是個太平年，還是個專生兒子的龍年，隻要是在這年生孩子的，基本都會生出兒子來。。這一年，墨賢的第一個兒子出生，取名墨泰，與新房子上的“泰山在此”，大抵都有“否極泰來”的極好寓意和兆頭。墨賢深信這就是個吉利大喜的年頭，有了兒子，也有了房子，一切幸福生活都將會在這一年開始。
    讓墨賢這般信服這個專生兒子的年月，是因為在墨泰意外出世後的第一天，按輩分，墨賢要叫為叔叔墨邦友也喜得貴子，叫墨慶；在墨泰滿月的前一周，墨泰的小舅舅即墨賢最後一個小舅子周連超也順利落地。這樣，墨泰幾乎是同年同月擁有了同齡的舅舅和叔叔。在墨賢沒有多少親近的人群裏，一下子，從天而降般來了三條龍，這難道還不夠讓人相信這年月的好嗎？
    墨氏也覺得墨家已經時來運轉，一高興，不顧人家樂不樂意，就雇了兩頂大紅花轎和兩支喇叭隊，一路吹吹鬧鬧敲鑼打鼓到得周家，把蓮花抱著墨泰、親家母抱著小舅子周連超都接來墨家，連著墨邦友家的墨慶一起，熱熱鬧鬧風風光光地辦了個滿堂紅，讓往日裏那些有交情沒交情的，隻要自己肯來賀喜的人兒都來大吃大喝了三天。
    關鍵還在於墨老太在操辦長孫子滿月酒前夕，她夢到了三龍騰飛的意境，認定中間那條騰雲駕霧在最高端的神龍就是自己的孫子，左右兩側是輔佐神龍呼風喚雨的兩人周連超和墨慶。有這等喜慶的好夢，墨氏也就不計較親家有沒有禮送、邦友家有沒有錢湊來辦酒席了。
    這一盛況空前的滿月酒宴，讓墨家毋庸置疑的成了村裏村外的“富貴”人家。墨賢就更加的受人敬重，同齡的人都也不喊他名字，直接尊為“長人老大”。
    這父母有富貴的名望就是好，曆來如此，這就難怪許多年之後會出現一個“拚爹”的畸形年代。別笑墨家村人都長有一雙勢利眼，哪怕墨泰還剛過滿月日子，就有好姻緣者連續不斷的前來預定娃娃親。
    墨氏自然不是那麽沒遠見的人，她也看不上著村裏村外的那些女孩人家，橫豎不會給那些好事者的麵子，統統沒好臉色的趕走她們，連口茶也不許蓮花泡給她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