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兄弟姐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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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安聽金禮兵這麽一說,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得有點過分。雖然他還是認為姐妹就應該幫助兄弟,那也是因為覺得墨善是應該,而墨蓉則不能夠。至於為什麽墨善就應該出錢出力,這其中原因恐怕就是墨善美出嫁,戶口還在父母名下,所有賺到的錢都還屬於父母,而父母的錢就應該屬於他們兩兄弟。這種想法不是空穴來風,在日後墨賢離世之前的家產紛爭中就有體現,隻等日後再表。
    此時,墨善聽得也是心傷神碎,但仍舊違心地說:“墨安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多一個人,會多一份指望,這是人之常情。但同時也多了一份分擔,不是嗎?你們兩兄弟,一個沒錢,一個沒時間,如果能夠相互調節,其實也不是那麽難解決的問題。隻要大哥願意出錢,你就無條件的接受在醫院裏照顧老爸,因為你去打工賺來的錢一樣要給醫院,就當賺了大哥的工夫錢去貼補醫藥費用。他呢,也當是自己請了人家來替他護理老爸的工資,也是一樣要出錢的。相比起來,你在這裏這麽近,能來照顧老爸,我們都比較放心,而且,你們這樣的陪護方式總比上班工作要輕鬆許多,大哥則比請人專門護理要節省的多。可惜,你們隻顧著算計自己太吃虧,算計著對方太便宜,兩人都各懷心思,連商量的餘地也沒有,還情願大家都一起浪費那些不該浪費的錢才高興,你們誰也不會來想想我和墨蓉。”
    墨善所言非虛,她本身也不是沒有家庭觀念和親人感情的人。如果墨泰和墨安兄弟倆能和睦相處,妥妥地把老爸安排好,不用她這樣長途跋涉地來回奔跑,她的路費和住宿費,以及在醫院外麵吃的花的,折成現金匯給他們,一個月下來,少說也足夠他們請兩個護理了。
    但人間事終究難遂人願,墨泰對外揚言,非得要他們兄弟共同分擔、絕對不會讓姐妹們出父母治病的醫藥費,卻要求姐妹們負擔在醫院照顧病人的責任,也未見他拿錢先交付到醫院。墨安倒是聲明自己沒錢,隻能出力在醫院當陪護,卻依舊要求除了墨婉之外的兄弟姐妹一起輪流值護。折騰下來,錢也是墨善出,陪護又是以墨蓉為主,兄弟兩個還彼此猜忌,誰都有理,誰也都沒有理。
    “我要求不高,我隻要你們兩兄弟和兩妯娌之間,不要埋怨來埋怨去的。不要這個說那個,那個說這個,把這一家子說的沒有一個好人似的。我隻要你們有個人,能在醫院裏照顧好老爸,能隔三差五的回家去看看老媽,給我報著平安的喜訊,就是讓我一個人來承擔所有的醫藥費,以及他們日後的養老,我也是樂意的。可是,你們呢……按理說,周愛菊也沒什麽好埋怨你呀,你們都是做父母的人,換位思考一下,你們將來老了,就不希望有兒女這樣細心的來照料自己嗎?大哥他們沒有孝心,與父母的關係鬧到如今地步,我想,你多少心裏有數。不光是老媽偏心你,就我們三個姐妹,同樣也是偏護你這個老小,作為他們,定是心裏有怨言的,換做你家的周愛菊,有可能還不如大嫂。再說,孝與不孝是個人人品問題,他們不孝是他們的事,你們總不能拿他們的錯誤來給自己犯錯作解釋當理由。不然,你跟他們有什麽區別?再說難聽點,假如有一天,周愛菊的父母要是生病住院了,她會埋怨你天天去醫院看望和照顧自己的老丈人或是丈夫娘嗎?她可是沒親兄弟的人,撿來的弟弟以後不肯贍養父母也有可能,養老送終的事更有可能落到你幾個女婿身上,難道她就不會去想她的那些姐妹們人性問題?”
    墨安沉默不語,他知道自己辯不過墨善,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與墨善鬧掰,畢竟,醫院裏的錢基本上都是她墊付的。但是他仍舊不服,覺得墨善說這麽多,無非也想推脫接下來要照顧父親的責任。
    “我看,你們也不要這麽早下結論了,”金禮兵扔了第二個煙頭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嘛,隻要時間能過去,所有的事情都會成為過去,我們還怕這時間會停止轉動了嗎?大哥雖然在這事上欠了一些道理,但以後還有很多必須講道理的事情等著他麵對。二嫂雖然有埋怨,她還不是讓你來了嘛,這說明二嫂她也隻是心理不平衡,鬧鬧嘴癮而已,心還是善的。我看,一切都要等看老爸能恢複到什麽樣的程度後,再商量以後該怎麽安頓的事吧。”
    墨安和墨善聽了,才想起這裏還有個“外人”。墨善擔心說的太多,會影響到墨蓉在這“外人”眼裏的分量。雖然他們說的都是當地土話,但久在本地打工的金禮兵好歹也聽懂得一二,而且也肯定看明白了各人的神態,不然,他也不會插嘴說上這些話。於是,也掐掉煙頭,三人默默回轉病房。
    身體虛弱的墨賢,手術後的恢複狀況並沒有大家預期的那麽好,三天的通氣時間早已經過去,卻遲遲不見腸道有聲響。到第五天,也沒有聽到他說放屁通氣可以吃東西。盡管墨賢已經感覺到餓,但還是站立不穩,下不了床。這可是真正的術後不良症狀。
    墨善又去找主治醫生,主治醫生說他自己也覺得奇怪,這麽成功的手術,怎麽會恢複的那麽慢呢?末了,又勸慰墨善再耐心的等等看。等滿一個星期——也就是墨賢手術的那個星期二,給墨賢主刀的那個醫生——也就是省裏派來在這個醫院掛職副院長的教授,就會準時前來醫院聽取上個星期自己所做手術的病況報告。同時會親臨各病人的病房,親自查看病人的術後狀況。建議墨善麵對麵的谘詢要比在這裏詢問主治卻不是主刀的醫生要好許多。反正,也就這兩天的時間,很快就等到的。
    墨善隻得回轉病房,跟墨蓉一起想辦法。可能是這幾天靠著姐妹兩個給病人翻身得到的一點“運動量”,不能保證墨賢在恢複期內能夠下床行走。於是,她們就跟墨賢商量,讓他學著2號床老馬叔的樣子,學會自己下床試著鍛煉行走。
    墨賢膽子小,怕自己沒有老馬一樣的體力,一個支撐不住跌倒,不被摔死,也會被痛死。他說:“這樣躺著,痛也會慢慢減輕的,今天就比昨天好一點了,不用下床了吧。”
    墨善勸道:“爸,如果你一直躺著不動,到時候,手術的傷好了,你的腿卻不會走路了。而且,走動一下,也能促進機能循環,可能就會通氣放屁了呢。”
    墨賢想想也是,他也不敢不聽從墨善建議。對這個“財大氣粗”的女兒,他還是會有所顧忌,總怕自己的某些小心思會被她洞悉到無處可藏。於是,他就讓墨善把病床搖起一半的高度,慢慢地順著坐起身子,然後讓墨蓉幫著把雙腿移到床沿自然下垂,套上拖鞋。
    墨蓉和墨善便一邊一個,架著墨賢下床站定。墨賢試著邁開雙腳,卻是麻木無力,根本無法挪動。腹部的造口傷還在隱隱作痛,一用力,就忍不住“哎呦”一聲,嚇得墨蓉和墨善不敢鬆了一點點的力,把墨賢的全部體重都架在了各自的肩膀上。
    墨賢說不能走,墨善說再堅持一會,墨賢老大的不高興,又“哎呦”一聲,囁嚅道:“你們這是想要我的老命啊。”墨蓉看看墨善,墨善搖頭示意她不要心軟,非得要墨賢再走動試試。
    已經能下床自由活動的老馬從外麵走進來一看,欣喜地說:“早兩天就想叫你們這樣做了。對,堅持著拖兩步,等麻木勁一過,試著自己用勁走兩步,就行了。”
    “你看嘛,馬叔的手術隻比你早一天,可他第二天就能自己下床走路。你到今天算有五天了,還沒放屁,東西也不能吃。”墨蓉說:“你不老說肚子脹氣脹的痛,脹的難過嗎?隻有下床動動,才可以順氣嘛。”
    “誰不想自己能早點下床走路呀?”墨賢很是抑鬱的賭起氣來,說:“我實在沒力氣走,你們還死要我走。行了,你們都放開我,讓我自己走給你們看看……你們也是巴不得得我摔跤的……你們若多呆不住,那都全給我走了好了……我自己會照顧自己……”
    墨蓉和墨善麵麵相覷,弄不明白墨賢何來這麽大的脾氣,都求助地看著門口的老馬。老馬笑著說:“墨老兄你這是老糊塗了吧,你這說的什麽鬼話,女兒不多是想讓你早些好起來嗎?你長時間不站立,你的腸子、傷口等就都會定型彎曲,失去張力,到時候,你想走,也隻能用躺著的姿勢彎著身子走路,多難堪?你下不了床,走不了路,連口水都夠不到喝,你怎麽自己照顧自己?難道你還想拖垮你這幾個孝順兒女不成?為了自己能早日恢複,為了不拖累兒女,你都應該堅強起來,站起來,積極的配合治療,把身子養好了,才有命來享兒孫的福嘛。”
    正說著,墨安來了。見狀趕緊上前換下墨善,說:“墨善,你腰不好,讓我來吧。爸,你放心走著,我們不會讓你摔跤的。”
    墨賢的火氣突然就沒有了,緊靠著墨安,居然慢慢地走了起來,從床邊走到門口,從門口走到衛生間,說有要大便的感覺,讓墨善很是懷疑老馬那些話有如此神馬速度的效果。同時,大家心裏也都一陣暗喜,以為墨賢這下必定要放屁通氣了。等墨安把墨賢從衛生間扶了出來,墨賢的搖頭,又讓大家好一陣失落。
    當天在醫院對麵小飯館吃晚飯的時候,墨蓉對墨善說:“明天不管怎麽樣,你都回福建工作去吧。”
    “我也想啊,可這裏就你一個人,行嗎?”
    “小安不也天天來一下的嗎?我在想啊,”墨蓉若有所思地說:“老爸是不是希望我們早點走了,他的兒子就會回來。”
    “怎麽會,大哥不是他自己叫他回去的嗎?”
    “他那叫口是心非,”墨蓉說:“這人老了,脾氣也老的古怪,就跟小孩子一樣,看到誰不順眼,立馬都會在臉上表露出來。哥沒來的時候,他失落,來了嘛又怕耽誤了他賺錢。在他身邊呢,他又嫌煩,不在呢,又想他回來。想他回來呢,自己卻又不開口,盡跟我們賭氣,想我們叫他回來。”
    “嗬嗬,這有什麽古怪的,”墨善說:“他們一直疼兒子,不疼我們幾個女兒也正常。不過,爸說的也是,大哥這德性,就算二十四小時坐他身邊也沒用。不動手不動腳的,給他洗把臉都不會。我從小到大跟他接觸都很少,對他的脾氣也是一無所知,倒是這兩天的接觸,才相信你們之前說他沒孝心加沒良心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爸媽就看重他們的沒心沒肺哩,”墨蓉拿過墨善的啤酒杯,喝了一口又放回去,說:“我有時候真想不管他們了,偏的太傷人。就像下午,我們怎麽扶他,他都不肯走,墨安一來,他就乖乖的走了起來。怪不得大哥說他第二個晚上就不痛不癢的很穩定了,我想他在墨泰麵前是連聲痛也不會叫出來的,在我們麵前卻叫天喊地,痛的直叫娘。我有時候還真會相信媽說他故意裝的那些話。”
    “不,不會,”墨善肯定地說:“病痛不會有假,隻是在兒子麵前他裝的堅強,在我們麵前他表現出脆弱而已。”
    “所以,我叫你還是早點回去吧。明天一早,我就會跟墨安和墨泰說,後天我也走,讓他們自己來安排好了,免得我們在這裏,他也老好不起來。”
    “唔……嗯……,那好吧,晚上你就在賓館好好睡一覺,讓我一個在醫院守著好了,明天看情況,我中午走也來得及。”
    “不行,你明天要開車,這麽遠的路,身體又不是很好,會很累的。還是你在賓館睡覺,我去守著,反正也就這兩個晚上了,堅持一下就過去了。”
    “那好吧,先吃飯再說。”墨善剛扒了一口飯進去,墨蓉的手機鈴聲就嗲聲嗲氣煽情地響了起來。墨蓉接聽了後對墨善說:“禮兵說他晚上過來到醫院陪我,你就可以放心睡覺,明天早上就可以走了。”
    “他不是前天剛回去嗎?今天又跑來,不要上班嗎?”
    “他沒有晚班,可能又請了半天假吧,明天回去上班,沒事的。”
    “你真下定決心跟他一起了?”墨善很少問這些個人私事的問題,但這是自己的親姐姐,好歹也得關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