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癌症第四次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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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蓉的早餐店,是墨家有史以來首個當街經營的服務行業,在墨賢古板的思想裏,這種以女人為老板的早餐店,與古代以老婦人為裝櫃的小酒店並無二異,都存在著‘倚門賣笑’的嫌疑。這就是墨賢覺得丟盡墨家男人臉麵的根本原因,也是他不肯親自前去用餐而分擔墨蓉來回跑之勞累的主要因素。他情願一個人爬到村後的大山上去挖草藥,也不願去墨蓉店裏坐坐,哪怕就那幾分鍾的吃飯時間,他都覺得丟人現眼。
    加上自那天周蓮花說了他之後,墨賢幹脆連好兄弟墨保家也不去溜達了,總是一個人出門,不是到山上采藥就是在山腳下某個僻靜無人的地方,提著他的蜂箱抓捕從別處分飛而來的蜜蜂。
    周蓮花勸阻多次,墨賢也聽不進去,依舊耿耿於懷地說:“我不自己去采藥,誰會拿錢給我買藥?我不去養蜜蜂賺點錢,誰會給我買米買菜養活自己?”
    “你這是真沒良心的話了,”周蓮花隻有在數落墨賢的時候才會說幾句公道話:“你花掉那麽多的醫藥費,難道都是你自己拿出來的嗎?墨蓉現在開了餐館,你也根本不用自己買米買菜,誰有不叫你不給你去吃嗎?你不吃就你不吃吧,我反正是要去吃的。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墨蓉想想,你看她這段時間,人瘦得像什麽了?我們做父母的,沒有多少錢支持她也就罷了,但不用她為你的三頓飯這樣來回的奔波總可以做到的吧?”
    “我又沒叫她來給我燒飯,我也沒叫她要去忙成這樣,不開店,不賺這個錢,會瘦成這樣嗎?”墨賢冷冷地說:“這樣丟臉的飯菜,你吃得安心,我吃了就不會消化。”說罷,氣呼呼地摔門而出。
    周蓮花要得就是墨賢這樣的言語和行為,她沒等到過夜就上樓把這些話學給了那天剛出診所回家靜養的墨善聽,順帶把墨賢多次冒雨去山上采藥捕蜜蜂的事也說了出來。
    那天下午,剛好也是下雨天氣,墨善回家沒看到墨賢,以為他是到墨保叔叔家裏閑聊去了的。聽周蓮花這麽一說,她也顧不上自己能不能走路爬山,找了根竹竿子當拐杖,緩慢地爬上了二十多年沒爬過了的後山,憑記憶找到山腳下的一個水塘,果然看到墨賢在那裏抱著石塊築蜂巢底座。
    墨善使勁克製著自己沒有發火,鐵青著臉說:“爸,你不是說你自己走不動路到店裏吃飯的嗎?爬這麽高的地方,就有力氣了?你就不想自己能好好的再活上幾年嗎?你還想折騰我們到什麽時候?”
    “我又折騰你們什麽了?你不在診所躺著,跑來這裏做什麽?”墨賢的聽力不是很好,但視覺不錯。他看到墨善痛苦而不快的臉色,也不免有些心虛膽怯,但自己總歸是個父親,有著得天獨厚的尊嚴。他說:“我做自己的事,礙你們什麽了?”
    “你要生病、要開刀、要住院、要有人在家侍候你,就都不關我們的事了?你能賺多少錢來給滿足你自己吃藥吃飯?說墨蓉開店給你們丟了臉,你這樣子,就不給他們兄弟丟臉了?你想想,你一個人在這山裏頭,萬一有個好歹,人家指責的罵的對象都會是誰?連自己老爸倒在山裏都不知道,你叫墨泰和墨安以後在這村裏還有什麽臉抬起頭來做人呢?”
    “呃……,我又不會摔跤也不會跌倒,又會發生什麽好歹?”
    “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自己的病,痛起來的時候,你還能撐著自己不摔跤不跌倒嗎?痛暈過去呢?誰來這裏救你?”
    “沒……這麽嚴重的了,我……我會時刻注意的……”墨賢訕訕說著,放下石塊,順了個台階下了來,搭住墨善提過來的竹竿子,小心翼翼地沿著走過的小路,出了水塘。
    墨善攙扶著墨賢一路到家後,才感覺到自己的腰杆早已經撐得冰凍般僵直僵硬,稍有彎曲,就能聽到哢嚓斷骨的聲像,還有關節脫臼似的疼痛錐心。
    晚飯時候,墨蓉和莊清一道回了家,說晚上也沒很多客人,就提早打烊回來燒幾個好菜,給墨善和墨賢都好好補補。
    墨賢的心情也是出奇的好,居然答應說從明天開始,都去墨蓉店裏吃午飯,叫墨蓉不要來回的跑,也免去了莊清隻給墨善送來飯菜的尷尬。墨蓉聽了後,開心的多喝了半碗啤酒,暗自慶幸自己終於看到了幸福的曙光,很快就將苦盡甘來了。
    次日中午,墨賢果然慢慢地走到墨蓉店裏吃了午餐,回家的路上,也去了墨保家閑話了半個小時後奏回了家,途中並無任何先兆和異常表象顯現出墨賢會在突然之間,腸胃就痛如刀絞,卷縮在床上不住地呻吟嗟歎,晚飯也吃不下去。
    墨蓉以為是食物中毒,嚇得慌了手腳,不知道該如何辦好。
    莊清說不可能,她也吃了與墨賢一樣的飯菜,並沒有什麽不適。
    蓮花說是墨賢頭天淋了雨的緣故,叫墨善仔細查看一下造口的地方是否又發炎了。
    墨賢則堅持認為是今天走了路的緣故,怪眾人非得要求他走到店裏去吃飯,走多了路,用力過猛,造成腸胃絞痛。
    墨善什麽都沒說,看了尿袋裏的小便顏色後,直接打電話給了墨安,叫他去縣醫院聯係醫生,立即送墨賢去醫院。
    墨賢聽說又要去縣醫院,死活不願意。說縣城的醫院沒一個好醫生,把他的病越治越是嚴重。他是很想去小舅子的市醫院,但又不好意思說出口。他更想著蓮花能把自己這麽嚴重的狀況告知遠在江蘇的墨泰,想借此機會緩解自己父子的僵持關係。
    墨善聽出墨賢話裏的意思,便要他自己選市醫院還是縣醫院?如果是市醫院,就要等到明天;如果是縣醫院,立馬可以送去。墨賢沉思良久,說:“那就等明天再看吧,如果下半夜不痛了,哪裏都可以不用去的。”
    “你能熬得住嗎?”墨善有所懷疑地問:“這病可不是你能熬痛就能熬好起來的。”
    “這本來就是路走多了的緣故,”墨賢說:“我說走不動,你們偏不信。”
    墨蓉刹那間就飆出了眼淚,說:“都怪我……”
    “這根本就不關你的事,”墨善叫莊清把墨蓉送回店裏,然後瞪大眼盯著墨賢,語氣卻不緊不慢,很是犀利地問:“那你明天再走去山上試試?到店裏的路段有去山腳水塘那麽遠嗎?到店裏的路麵有去山裏那麽高嗎?今天又讓你淋雨了嗎?我不說你,你也就不要怪上墨蓉讓你去她店裏吃飯的責任,難不成還要傳到別人耳朵說墨蓉店裏的東西不幹淨不能吃嗎?人家誰管你走多少的路,人家隻知道你是在墨蓉店裏吃的飯。你也不想想,墨蓉不難過嗎?我們總不會希望你吃壞身子的吧?無非也就是為了減少她來回奔波的勞累。叫你不要仗著身體稍微好一點就出去幹活,你以為你還很年輕啊?挺一下就會過去。誰不想自己自強一些,不去看別人臉色?可你這麽要強是要給誰看?我們又何時給了你臉色看?”
    墨賢垂頭不語,隻是咧嘴呲牙地捂著肚子。
    周蓮花過來摸他的額頭說:“真要熬不住,就現在去醫院了吧。”然後回頭對墨善說:“我還是打個電話給墨泰,萬一有個什麽,也輪不到他後來責難我。”
    “沒事,再熬熬……”墨賢忍了一會,抬頭看到直愣愣盯著他的墨善,很不爽地說:“你愛管不管,看得下去就看著我死在家裏好了,說這麽多做什麽?”
    “你……”
    “好了好了,墨善,你先上樓睡去,自己的腰還不能站久了呢,”周蓮花把墨善推了出去,回頭對墨賢說:“你也真是,明明是你自己上山幹活吃力過度了才有的事,怎麽可以怪她們呢?早跟你說過,不要幹體力活的了,你又何嚐會聽我半句?”
    “你也來看我笑話,”墨賢側身向裏,長籲短歎起來:“我老了,賺不來錢了,生病了,你們就一個個都看不起我,一個個都嫌棄我。活著讓人笑話,這人做的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
    “誰還有你做人做的有意思啊?”周蓮花酸溜溜地說:“一說有病,兒子回來,女兒也回來專門侍候著你。要是我病了,他們才不會來呢。你還想要怎麽樣才活的有意思?”
    墨賢便又沉默,隻管捂著肚子,忍著那似痛非痛又隱隱作痛的難受。蓮花又說:“茶和藥都給你放好了,你果真沒痛的厲害的話,我可就要去睡了,墨善明天會送你去醫院的。”
    “她的腰椎盤治好了嗎?”墨賢想起來,低聲問道。
    “能好嗎?”周蓮花沒好氣地說:“你若不這麽折騰,她才能安心躺在床上養著。你這樣那樣的,她還有心思養自己嗎?她這種病,根本就不能長時間坐著,開車就更是不能開的了。可她不送你去醫院,還叫誰送?總不能又叫墨安包個車下來接你吧。反正是她自己的車,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方便。”
    “那就去市裏吧,”墨賢終於肯定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讓連勝這次給我好好查查,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這麽長時間也不見好。”
    “那我先跟連勝說一聲,讓他好抽時間安排你。”周蓮花說完就回自己的房間給在市立醫院的周連勝打電話去了。
    墨賢則打開放在床頭邊上的電視機,看看天氣預報,聽聽晚間新聞,借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肚子的難受程度,顯然會減輕一些。而且,電視的聲音也有著催眠的作用。看久了,眼睛會累,聽久了,耳朵也累,一個晚上,也就會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過去了。
    待到天一泛白,周蓮花就早早起來叫醒了墨善,讓她去墨蓉的店裏吃點東西後,可以趕早送墨賢去市醫院複查。
    墨善到了墨蓉店裏,見墨蓉的眼圈都黑成了熊貓一樣,就勸說道:“如果太累,就少做一點吧。”
    “嗯,我昨晚跟莊清說了,特地叫她今天不要過來幫忙,讓我一個人試試,看能做成什麽樣子。如果實在吃不消,做完這個月,再另想辦法吧。”墨蓉說:“村裏的早餐,吃來吃去也就這幫子人,最近又有三輪車推著在路邊叫賣,分了一些人去,早餐也賺不到幾個錢。主要還是靠中午的小炒,做的好,一個月六七千的利潤還是有的,就怕一個人忙不過來,兩個人做又不劃算。”
    “你先做著再看吧,不行就請個鍾點工來,一天幫你洗兩個小時的碗筷和掃地,你也會輕鬆很多。”
    “花那個錢也不劃算,這裏的鍾點工工資也高得死,我自己賺還賺不了那麽多呢。”墨蓉給墨善煎了個她喜歡吃的大餅,說:“爸那邊怎麽樣?唉,這老頭子也真是折騰人呐,明明是他自己出去幹活惹上的,卻非要說是我逼他走路才造成的。”
    “你別去管他,”墨善自己盛了小半碗米粥,喝著說:“我現在有時間,我陪著他折騰好了,你安心打理好你的小店,晚上一個人住這裏怕的話,就住家裏去,免得我擔心。”
    “你的腰椎盤能行嗎?”
    “隻要沒有癱瘓,我總還是要走路的,”墨善喝完米粥,啃著大餅說:“莊清這兩日就不會來幫你了,她要陪我一起去市院照顧老爸。”
    “給墨安他們打過電話了嗎?”
    “墨安有打,大哥沒有。隨便他們吧,愛來不來,隻要他們自己覺得良心過得去、能有臉走進墨家村就好。”墨善看看時間說:“我得走了。你一個人做事,第一重要的就是不能著急,哪怕有人在屁股後催著你,你也不能急著弄出個半生不熟的東西給人家吃。你由著自己的手腳快慢,能做多少就賣多少,等不及的生意就不要去做了。急壞了、累垮了自己的錢,賺的更是不劃算。”
    “我知道的,你去吧,路上開車要小心些,注意自己的腰,”墨蓉目送墨善離開後,還是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墨安說:“墨善今天會老爸送去市院,你如果有時間,就一起去吧。”
    “我哪還有時間,”墨安好像還沒睡醒的樣子,說話照樣不清不楚:“這一次不是輪到大哥了的嗎?你們跟他說了沒有?”
    “他不是被你們趕走了嗎?”墨蓉氣不打一處來,大了聲音說:“你還好意思讓我們去跟他說。我是不會去叫他的,要叫也是你自己去叫。如果你還把墨善當姐姐的話,你這次總要去幫她幾天,或是把墨泰給叫回來替她。她剛在診所出來,這樣一折騰,那上萬塊的治療費也是冤枉花的了,人又痛苦得死。”
    “唔……”墨安吱了一聲就不再說話。墨蓉等了良久也沒聽到墨安吱聲,氣得把電話往樓頂夾層的床鋪裏一扔,回頭勉強露出點笑容,給客人下了碗餃子放鍋裏煮著,心裏卻總也平靜不下來,惴惴不安地擔心著墨善的腰椎盤是否能開的那麽遠路的車?莊清又是否能替墨善攙扶著老爸在醫院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