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癌症第四次住院(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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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熬痛,一直是墨善的專長。不是痛到昏死過去,或痛到失去了知覺,墨善都是能咬著牙熬過來。
    就像這次腰椎盤突出,如果不是因為壓迫到了坐骨神經而導致雙腳邁不開步來走路,她也不會住進診所,躺那麽長的時間。
    能熬得痛的人,一般也會有與常人不同的耐力。墨善也就是這樣耐得了八個小時都可以不動不換坐著的人。莫要說這醫院隻有兩個小時不到的路程,就過往在八百公裏以外的安徽,以及一千多公裏的福建,她也是從出發就上車,到家後才下車,中途完全可以不吃不喝不下車地坐著。
    對墨善的這個算不上好也算不得壞的耐力,莊清也隻能在她身後暗暗地替她擔心著,時刻提醒她要注意著。因為,這腰椎盤一旦又一次脫臼突出,不是說熬得痛就能治愈。而且,一個轉身、一個回頭、一個彎腰、一個用勁……總之是一個細微細微的不小心,就能隨時隨地的叫她再次癱倒而站立不起。
    一路戰戰兢兢地到了市院,莊清把墨賢扶下了車,問墨善:“你舅舅呢?”
    “這個時間點他忙不開身,”墨賢說:“我自己去找他。”
    “不用,”墨善回頭交代莊清說:“莊清姐,你先陪我爸到大廳坐一會,我去把車停好了就來。”
    墨賢覺得自己今天的精神還不錯,就不讓莊清攙扶,自己走去門診大樓找小舅子周連勝。莊清怕有閃失,隻得緊跟在他身後,以防萬一。
    場所永遠都嫌不夠寬敞的市立醫院大門口,車流喧囂,人群熙攘,擁擠不堪。問路住院部或急診室的,谘詢掛號外科好還是內科好的,聚眾等待檢查報告單的,護送病人來醫院就診的,湊熱鬧打聽八卦的,吹牛逼的,高談闊論的,約好來人看不到對方而大聲呼喊的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高低起伏,不絕於耳,形成一幅繁忙鼎盛的高度緊張狀態,讓那些陪著親人或朋友來看病的人們,根本找不回自己總算還健康活著的幸福感。
    進了大廳(無論是什麽內科外科還是檢驗科),你隻能求得天生若還幸運的身高,躋身在藥味與體味混合的空氣裏,瞪大眼睛去盯緊了在人頭攢動中——你要跟隨或要找的人。否則,你一眨眼或一轉身,那人就會無端地消失在你的“眼前一抹黑”中去,不見影蹤。
    每個科室的多個門診的過道上,也都擠滿了人,要排隊進入門診室的規則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維持秩序的醫務人員隻得直接關上門診室的門,等待室內醫生的指令,看一個出來,叫一個進去。
    室外的人們,隻能站著、坐著、或倚牆而立的等著。有疾首蹙額的、愁眉苦臉的、神情焦灼的、目光癡呆的……隻有你想不出用什麽詞匯描述的、沒有你看不到的各類臉色和表情。
    墨賢找到周連勝的門診室,卻連門框都靠近不了,更別說闖進去。莊清隻得把他從三樓扶回到稍微空閑一些的一樓,在安全通道的樓梯腳邊,找到一張座椅,讓墨賢坐了下來等墨善。
    墨善知道整座門診大樓的門診室,數舅舅周連勝那間的病人最多。
    周連勝主治的是消化內科,而這個世道上的毛病,當數吃出來的最多。
    禍從口出,病從口入,許多不忌口或過於忌口的毛病,都是因腸胃而起,消化科自然成了這些雖小卻多的毛病中的重中之重。加上周連勝為人細膩,禮數極好。對病人更是言語溫和,親切至極。望聞問切,對症下藥,從不亂開高價藥給無論貧富的病人。十年如一日地專注著本科專業,醫術與醫德同步並進,絕不含糊。不光是周家本村的人會因親找來,連本地區最偏的山區,也會不辭遠途勞累的聞名尋來。
    墨善能讓舅舅脫身出來的唯一辦法,就是直接打他手機電話。這也是手機能給她帶來方便的、為數不多的實用效果之一。
    周連勝百忙之中接了電話,但還是無法脫身,隻叫墨善帶墨賢去找肝髒內科的醫生,他先與其通個氣,給墨賢行個方便,早做檢查。
    墨善在樓梯邊找到墨賢和莊清,按周連勝的意思找到了肝髒內科的醫生。墨賢一看就笑了,對墨善說,他兩年前的肝囊腫,也是這個醫生給做的手術。
    醫生慢慢看完墨賢在縣城醫院拍的所有ct和化驗報告、以及手術病曆後,說:“您的囊腫又大了不少,不光是肝上有,腎髒也有多個。”
    “兩年前在你這裏做的手術,怎麽這麽快就又發了,”墨賢捋起衣衫,指著清晰可見的刀疤說:“那時候也是開刀取了囊腫,刀口都有這麽寬呢,不可能用針筒抽著了事吧。”
    “不是,這手術當時,我記得周醫師自己也在,先抽了囊液,再取出囊皮,給他看過了的。但我們當時也應該告訴過你,就算切除幹淨了,也隻是那一個。如果在家沒足夠護理,保養不好,原先的部位,一樣會複發。邊上的也一樣要長大,且還會擴大囊發範圍。”醫生說:“你經常感覺到胸悶、肚子脹氣而吃不下飯,都與囊腫的增大有關。”
    “怪不得,我肚子經常脹氣,想吃也吃不下,”墨賢說:“我還以為是縣城小醫院給我做的手術不好才遺留下來的毛病。”
    “醫生,這ct上能得出有沒有腫瘤細胞?”墨善看墨賢正低頭認真的在塞衣角,就輕聲的問醫生:“老爸他在五個月之前差,因為膀胱腫瘤而切除了膀胱,有沒有腫瘤細胞複發擴散的跡象?肝上這些囊腫又需不需要手術抽取呢?”
    “這個嘛,”醫生又端端眼鏡看了看片子,毫不諱忌地說:“從這裏的片子上到看不出有複發擴散的跡象。不過,他在住院檢查之前,也要先化驗拍片的,到時候,泌尿科的主治醫生會詳細的告訴你們有沒有必要進行囊腫抽取手術。”
    “哦……那還是要住院的羅?”墨賢聽了就問墨善:“不知道你舅舅都安排好了沒有?”
    “這個您放心。您老人家是周醫師的姐夫,我們會安排你優先入住的。不過現在住院部的床位也的確緊張,可能要等到下午才進得去,你們待找地方等上幾個小時。”醫生說:“反正你們要先化驗拍片的,就到b超大廳去等吧,那邊離住院部近,都是醫務人員直接拿片的。隻有等拍的人,沒有等結果的,應該有空位置。免得你老人家站太久,有傷身子。如果實在走不動,你們就去找個輪椅來,推去也行。”
    墨賢點頭應是,但他說不需要推椅,自己慢慢能走過去。墨善就拿了醫生開的通知單,帶墨賢先上化驗科的廁所取了大小便樣放好,再去b超接待櫃台前放好單子排隊等叫號
    莊清則扶著墨賢在b超大廳找了個位置,讓墨賢坐定後,問他想吃些什麽,她要出去一道買了來。莊清沒吃早餐就跟著墨善上了車出了門到了醫院,過去了幾個小時,眼睛餓得有點發花。
    一直等到下午三點左右,周連勝才急急打來電話,說住院部的泌尿科空了一個床位,叫墨善趕緊去把入院手術給辦了。
    墨善便問墨賢身上帶了多少錢,墨賢說隻帶了一千塊。墨善想說太少,又覺得不宜在這個時候說他,就自個找到設在醫院裏的銀行,取了五千塊錢出來,交了三千塊的住院押金,留了兩千在身上,打算請舅舅周連勝和舅媽周嬌芳晚上出去吃一頓,以感謝他們多年以來對自己家裏人多次來市院圖了許多方便的照顧。
    誰知周嬌芳一定要周連勝掏錢請客,還倒給了墨賢一千塊,說是給他買營養品吃吃。墨賢推辭不掉,就叫墨善接了去。墨善死活不肯,周嬌芳隻好拿了回去,出去提了兩箱水果來,墨善才接了下來沒有退回。
    市立醫院就是墨賢心中最好的醫院,花錢買個安穩的代價還是值得的。
    住進病房後的墨賢,即便當天並沒有吃什麽藥打什麽點滴,還在醫院裏來來回回地走了不少的路,精神狀態也是好的出奇。吃過墨善買來的晚飯後,他就催墨善趁早去醫院邊找家賓館安置莊清,說自己晚上其實也不需要墨善陪在醫院受累。墨善和莊清便一道去住了賓館。
    “我看你老爸這狀況呀,日後都還是住在醫院的好,”在醫院裏跟了一天的莊清,也疲憊不堪地躺倒在床上對墨善說:“叫他們兄弟出錢,你們幾個姐妹能幫的也湊一份,在醫院裏請個護理算了,也省的你們一家人都圍著他一個人轉的頭昏眼花,還照看不到位,折騰得死。”
    “他們哪有這麽多錢?”
    “那也沒辦法,他們就算借,也要借來給父母養病的,”莊清聽著墨善有氣無力的樣子,不免一陣心疼地說:“總不能每次都讓你一個人出錢出力的守在醫院。自己的腰椎還沒好呢,如何支撐的下去?到時候,把你自己折騰的又住進醫院,你那些家裏的人,可不會有人來照顧你。”
    “我不還有你嗎?”墨善小心地轉過身來,感激道:“真的感謝你這麽長時間對我的照顧。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再進醫院的。”
    “你說不會就不會了嗎?”莊清嗔怪說:“自己都跟個孩子似得,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總讓我擔心。我想啊,你還是要把你大哥給叫回來,該是他的責任,讓他自己來擔才是。你要不好意思說,我就去叫墨蓉說。兄弟姐妹四五個,憑什麽把這些事都丟到你一個人頭上。你又不是兒子,也不是老大,幹嘛要擔這麽重的擔子?孝敬父母是你的責任,但你不能連他們應盡的責任也一起擔了來,我不會同意你繼續這麽做。”
    “我也沒有能力再繼續這樣下去的,”墨善揉揉疲乏的雙眼,轉了個話題問莊清:“你看墨蓉的店能一個人堅持做下去嗎?”
    “這也是我今天要跟你出來的原因,她現在還巴不得一個人做呢?”
    “怎麽說?”墨善詫異地問:“一個人能忙的過來嗎?”
    “早餐做來做去,也就那一幫固定的人群,她一個人完全能做的下來。中餐嘛,你們這裏的人大多喜歡吃盤炒年糕、炒麵條之類的,將就一餐就過去了。來得及,就多炒幾盤,來不及,就少做幾盤,忙也忙不到三個小時。晚餐又不是天天有人吃的,所以,做順了的話,一個人應該轉的過來。”莊清頓了頓,又說:“她現在是越做越順了,一個人一天也能做出四五百的生意來,多我一個,也多不出一半的生意,所以,她其實是不希望我繼續在呆下去的,怕到時候不分我點錢呢又說不過去,分給我錢嘛,又覺得心疼。”
    “這又怎麽說?”
    “當日你要她陪我去鎮裏取錢的時候,她說這錢就當是借你的。如果虧了,就是她欠你的,如果有盈利,盈利的部分要三股開。但你是叫我代表你去幫她忙的,也就等於是你們兩姐妹的事,她自然是不想把錢分給我一個外人了。”
    “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墨善就更是詫異地看著莊清說:“我並沒有要分她的錢,隻要她能還掉我本金就好了。至於你是替我在幫她的忙,我也沒有要求她付工資給你啊,你在我家所產生的費用,日後都由我支付,跟她不搭界的。”
    “那可不行,我可不能要你的錢。”莊清很現實地說:“按理說,我墨蓉這麽久,做了那麽多事,她付我一點工資也是應該的。如果是你,我可以一分不要,但她不行,我不要的話,她也要白白送去給了別人。”
    “呃?她該不會又去賭吧?”
    “不是我在挑唆你與你姐的關係,”莊清如是說:“你總是這樣幫這個幫那個的,出錢的時候從來不小氣,弄得他們都覺得你很有錢似得,這區區幾萬塊,又算得上什麽?她也真是喜歡賭,饒是現在這麽忙,她還是抽得出時間,跟隔壁的那些人家混一起搓麻將打牌。我聽她說過,你們這裏的麻將搓的極大,根本就是在賭博,不是什麽小賭娛過她,說現在你們家正處於這樣一個特殊狀況之下,她給老爸救命治病的錢都沒有,就別去賭。但她說人家都開口叫她湊數了,不好意思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