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墨安買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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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善急匆匆地趕到住院部大樓時,墨賢一個人正坐在病房外走廊盡頭的臨時病床上發呆,眼睛裏含有混濁的老淚,克製著沒有淚流滿麵。
    “是主治醫生要求把你轉到這邊的嗎?”墨善也是鼻子一陣酸楚,哽咽著問:“昨天不都好好的住在那邊病房裏嗎?”
    “小安說我不需要住那邊,這邊有他的同學在,方便照顧。”
    “這邊病房沒有床位?”
    “有的,就在這間,”墨賢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下床往病房裏走,說:“我是躺著難受才到外麵坐坐的,以為在外麵可以碰到熟人,我聽說墨家村也有病人住這裏。”
    “那醫院催我交錢是怎麽回事?”墨善放下提包,給墨賢倒了杯熱水,端給他問:“墨安沒把這事辦好嗎?”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不夠吧,聽墨安說現在的住院押金漲到了三千。”
    “媽不是來了嗎?她沒帶錢來補上?”
    “唔……她回家了……吵了……”
    “我真是不明白你們,都吵了一輩子,還有什麽沒吵完的要送來醫院裏繼續吵?也不怕吵著邊上的人,讓人笑話。”墨善的暴脾氣一下就上了臉,扭頭看著邊上的病號,立即賠上笑臉致歉說:“真不好意思,我爸媽吵著你了吧。”
    “沒關係的了,”病號是個比墨善還小一些年紀的姑娘,長的很陽光。她笑嘻嘻地說:“老人家嘛,就這樣的了。不過,你別說阿公,他可一句也沒應的,都是你媽一個人在罵。”
    “哦……,她有老年癡呆。”墨善咬牙說:“說話聲音又重,一說話就像是吵架。”
    “所以說呢,我都勸阿公不要想多了呢?”那姑娘對墨善說:“你爸呀,一整天總垂著頭不說話,心情不快,對身體可沒什麽好處。你看我,有人來看我,我就要高興的說著笑著。不但能讓來看我的人不擔心我的病,我自己也會過的開心些。人一開心,病就會輕許多,真的。做人看氣質,養病看心情嘛,你們要多花點時間陪陪阿公說說話才行。”
    墨賢聽了就真的咧開嘴來笑,但沒笑幾秒時間就又一臉陰沉對墨善說:“你來了也好,把我送回家吧,這管子也不用換了。”
    “醫生說的?”墨善瞪著墨賢問:“你說不換就不換了?”
    “……住院費都漲了一千,”墨賢嘰咕著說:“這次換管,從原來的五人病房轉到雙人病房,又要好多錢,比以往更貴的吧?”
    “差不多的,阿公,”鄰床的姑娘說:“貴不了多少,服務也好一點。有您兒女安排,您就不用擔心了唄。您隻要放鬆心情,早日養好身子,早日出院,就是對他們最大最好的安慰了。”
    “是啊,你不信我的話,你也總聽聽人家的話,”墨善感覺到自己剛才那些話還是多年管理者的領導口氣,居高臨下且不近人情,一開口就說錢,不正是給墨賢雪上加霜麽。
    想到這裏,她便從包裏拿出手機,輕聲寬慰墨賢說:“錢的事,你不要操心。隻要你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總這麽自以為是地出點意外折騰你自己就好。我出去一下,把住院的錢解決了再說。”
    墨賢又垂下頭去沉默著,沒再說要立即出院回家的話。
    墨善走到電梯口,立即打周蓮花電話。撥打多次,均無人應答。她又打給墨蓉,讓墨蓉去找找老媽子是否安全到家了?墨蓉說她看到老媽子跟一個婦女一起,說說笑笑地從她店前經過,可能去了老人協會裏看電視閑聊去了。
    墨善聽了就更火,把蓮花與父親吵架丟下不管的事說給了墨蓉聽,墨蓉沉默良久才說:“她哪裏是好心去醫院照看父親的,她原先是跟說她自己要去醫院看眼睛的。估計她也是有意跟老爸吵架,好讓老爸趕她回家,不用照顧。”
    墨善想想以自己對蓮花的了解,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她就讓墨蓉去找到蓮花,問她拿點錢來交住院費,看她會有怎樣的反應。
    過一刻鍾,墨蓉打回電話,在墨善意料之中哭哭啼啼地說:“她說,就算老爸現在死了,她也不會拿一分錢給他治病的。”
    “那好,你告訴她,我會逼墨安還錢來給老爸治病。”
    “善……我真不願意再跟她搭話……我真不該去問她要錢……她現在就躺在我店門前的馬路中間裝瘋賣傻,誰路過就逮住誰說我罵她打她。”
    “呃,你碰她了?”
    “是啊,她在我店門口罵罵咧咧,我頂她兩句,她就躺地上發瘋,我隻有上前拉她起來,她就說我要打她,我氣得難過,就鬆開手,她跌了一屁股又躺了回去,呼天搶地地哭喊著被我打了。”
    “她這是不想讓你繼續開店的把戲。”墨善了解周蓮花,她怒不可遏對墨蓉說:“你把電話給她,我來跟她說。”
    “……嗚嗚……她哪裏還會接我的電話?”墨蓉哭得更大聲了:“天底下哪找得出我們這樣的父母……嗚嗚……我前輩子到底欠了她怎樣的債,要這樣來還……也還不清……”
    “墨蓉,你不要哭,抬頭看看天,還沒塌下來是吧?這樣,你把店門關上,人走開,讓她發瘋讓她鬧,我看她能瘋到什麽時候。”
    墨善掛斷電話,突然就覺得一陣頭暈惡心好想吐,腦子裏無法控製地浮現出蓮花躺在墨蓉店門口那渾身泥巴、衣冠不整、披頭散發的潑婦罵街形象。
    然而,無論自己怎麽去恨老媽,老爸墨賢的第五次住院費總得先解決,墨善不得不動用養老金去給補齊了。
    “早知道你有,我就不用跑回家問愛菊要了,”墨賢更換好導尿管的那個晚上,墨安來到病房,數了一千塊給墨善說:“不過,這次住院的時間可能要長一些時日,花費也可能比以前多。聽醫生說,老爸的管子都粘著肉了,分離的時候,留了好多血,所以要多在醫院修養一陣子。”
    “還不是我們沒及時給他送來複查的緣故?”墨善疲乏到頭也不願抬起來說話:“怪不得他翻個身都叫痛。”
    “有可能,所以,這次出院後,過一個月就要回來檢查一次,看看有沒有又粘著了。”墨安把錢放到墨善手裏說:“我剛找工作,這陣子有點忙,我可能不會天天來醫院。你反正也沒班上,老爸就交給你照看幾天了。這一千塊你先放著,在醫院裏,到處都要花錢的。這賬你個記好,等出院了再跟墨泰算。”
    “我懶理得你們的賬,”墨善態度堅決地說:“這一千就當你還給我的好了,若是我自己用了,我不會算到你們賬上。若醫院裏還不夠,還是你們自己來想辦法吧,我能替的都替了,你們總不能還要讓我借錢去買飯吃吧?”
    “老媽說你都是到墨蓉店裏吃的飯,她又不會收你錢。”
    “真是母子連心,你們娘倆連這話都說的出口?”墨善搖著頭感慨說:“我真是服了你們。墨蓉的店離這裏有多遠,你不知道嗎?來來回回的油費都是白跑的麽?”
    “嗯……”墨安又被塞住說不出話來。
    “等老爸這次出院,我反正是不會呆在家裏的了,”墨善說:“再這樣繼續呆下去的話,你們連吃飯的錢都不會施舍給我,還得受你們嫌棄,墨蓉就是個擺在眼前太現實的例子。我對老爸、對你們兄弟都已經盡了自己能盡的義務。你有良心,就還點給我,沒有良心,以後也可以不要再來找我。我跟你們,真的是說上半句都嫌費力。”
    墨安聽得滿臉漲紅,惴惴不安地離開了醫院。
    墨善則繼續按著墨蓉的意思,早上來醫院,晚上回墨蓉的店裏吃飯,然後回家睡覺,把住賓館的錢省下當車子往返的油費。最起碼還能吃的好一點,睡的舒服些。
    正如墨安所說,墨賢這次住院時間長達一個月。
    出院那天,正好墨婉來醫院買藥,墨安也說要送墨賢回家,大家就一道坐著墨善的車子回轉墨家村。
    路上,墨婉無意中問起這次的花費,墨賢憂心忡忡地說:“這次把身上的錢全用光了,下次就不用再來了。”
    “怎麽可能不檢查呢?”墨婉說:“手術都已經做了,這病如果不檢查,還不白白開了一刀、白白受了苦痛嗎?”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有多少錢就治多少時間的病羅,”墨賢想起剛走出醫院的時候,他把頭天墨善不知道他會這麽早出院而留給他吃飯的兩百錢還給了墨善,墨善居然沒一秒鍾的猶豫就接了回去,這在以前,是從沒發生過的事。墨賢就覺得連這麽有錢的女兒也開始小氣,這病還能好嗎?便賭氣地說:“現在連吃飯的錢都沒了,還拿什麽錢來檢查治病呢?”
    “爸,你能不能不要說這樣傷感情的話呀?我們又不是不給你治病,又不是不給你飯吃?說這些,有意思嗎?”墨善聽不得墨賢這樣傷人心的話,覺得應該給父母算算賬了。她說:“爸,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自從你去年生病住院以來,你究竟花了自己多少錢?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沒錢治病,沒錢吃飯。老媽也口口聲聲指責你十多年都沒錢交過給她,你的錢到底去了哪裏?”
    墨賢怔了怔,囁嚅著說:“你也知道這麽多年,我自己身體不好,也沒什麽收入,哪來的錢呢?”
    “今天,墨婉在,墨安也在,我幹脆就給你們算算清楚,免得你們兩個人整天隻為錢吵架。”墨善邊小心駕駛邊大聲算賬:“我不知道你們把錢都給了誰,我也不想知道你們把錢給了誰,反正,你們是一分錢也沒給過我,我也從不花你們一分錢。你們給兒子也好,給墨婉和墨蓉也好,我也從來不去計較,他們也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可你們有給過嗎?你們也根本不可能給墨泰,更不可能給墨婉和墨蓉,唯一的可能就是給了墨安。”
    車內頓時一陣沉寂,隻聽到發動機在轟隆作響。
    為了說話聲不被發動機的聲音遮蓋,墨善也提高聲音繼續給墨賢核賬:“我以前可是從來都沒埋怨過你們偏心,把錢給了墨安,我自己也是有這樣的偏心,所以才得罪大哥。但現在是你生病,他們兩個人都要公平的拿出來給你們治病。你們若迫於無奈還要偏護墨安的話,也得跟我們解釋清楚這錢到底花哪兒了?總不能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把我當木頭一樣,花了錢受了氣、得罪了墨泰還不夠,還要受老媽漫罵,還要聽大嫂和弟媳數落。我以前不在家,我不知道你們的賬。但自從去年你生病住院到現在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裏,爸,從你手上經過的每一分錢我都是記得的,你不可能身無分文,更不需要在我麵前裝可憐的了。”
    “我哪裏有錢給墨安麽?”墨賢惱怒辯駁道:“這不都送給醫院了嗎?”
    “那我問你,你有幾次住院是你自己掏的錢?”墨善握著方向盤,看不到墨賢的難堪臉色。
    墨安閉著眼睛裝沒睡覺,裝沒聽到。墨婉也想聽聽墨賢的說法,因為她也有所懷疑,但覺得自己既然沒多少錢給過父母,自然也是沒有權利盤問的。
    “有一次好像三千,這次一千八……還有……平時買藥、自己買菜吃飯等等,一個月也要花兩三百塊,七七八八加起來,也有五六千了吧。”
    “我就算你花了六千,我也從去年開始算好了。”墨善不依不饒,像是豁出去似的做定了要跟父親明算賬的大不孝。一直大手大腳的花錢、絲毫看不出有經濟頭腦的她,算起賬卻有條不紊:“你在這個病手術住院之前,我給了三千,連朋友送的兩千也給了你,雖然你交到了醫院,但你第一次出院的時候,問墨安算回去了的是吧?”
    “我隻拿回了三千,那兩千沒算。”
    “好,那兩千還是墨安拿走了的,算墨安欠我的,你手裏還是有三千的對吧?我回家把你的蜜蜂賣了六千,也是一分沒留的交到你手裏了的是吧?你問大哥還要回了兩千五百塊,總沒有忘記吧?還有你去年一年的田租將近五千,就算你個四千五,跟兩千萬湊個整數,也是七千。平時我給你兩百三百的不算,這些大頭的加起來,這一年不到的時間,你就有一萬五六的現金收入。就算你花掉了六千,那剩下的一萬多,到哪裏去了?”
    “呃……”墨賢沒料到墨善會記得這麽清楚,但又不敢將自己把這些錢湊給墨安買房子的事實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