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癌症第五次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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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非墨善著意要把自己母親周蓮花和姨媽周蓮萍的關係比作墨泰兄弟之間這般的不堪,事實上,對於她們姐妹兩如此不和諧的關係,墨賢也是心裏有數,他知道自己在其中承擔了一定的責任。但他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麽過錯,根本不是什麽難辭其咎的責任。
    周蓮花年輕時並不像現在這般的在乎錢財,對自家的弟弟妹妹們也慷慨救助過不少。但正是因為她這般的‘大度’的把墨家的錢往娘家‘搬運’,才惹得墨賢的母親墨氏向來就看不起周家一家上下,到死對周蓮花都沒有過好臉色。
    年輕時的墨賢就更不在乎錢財,他習慣了由男人主外賺錢、由女人主內管錢的持家方式,所以,他從不自己存錢藏錢,也不過問蓮花到底存了藏了多少錢,但這不能代表他不清楚自己究竟賺了多少錢。即便他清楚自己賺了多少錢,但隻要周蓮花大把大把的花在自己兒女的身上,他也是不會去計較。就像後來給墨泰娶親、還賭債,給墨安讀書、逃學、坐牢、做生意……他雖然有怨言,也不會明說,隻是認為蓮花太過在乎兒女而已。而天底下,又有哪個父母會不在乎兒女、不管兒女的死活呢?
    墨賢開始計較蓮花、埋怨蓮花不會持家、想著自己要存點私房錢來養老的時候,已經是二十一世紀兩千年後的事了,也就是蓮花常說的在十多年前、墨賢就沒交過一分錢給她的時間。
    在墨賢開始尋思著存點私房錢之前的那些年,還處於貧困階段的周蓮萍和丈夫盛贏,每年總還有那麽幾次、一如既往、照舊不誤的來蓮花處借錢應急,也照舊的有借無還。而蓮花像是給習慣了一樣,無論自家有多困難,甚至是囊中羞澀捉襟見肘,問別人借也要借來去接濟他們,從不讓他們空手回去。
    周蓮花看似毫不節製地‘扶貧’親戚的行為,讓上了年紀還要上山采藥賺幾個小錢的墨賢心生不滿,對自己的小姨子和小姨夫就頗起怨言。認為他們一家也太沒誌氣,連“借錢不還”這種不要臉的事都做得出來,注定就是一家的鹹魚,永遠都要窮的翻不了身的。並將這些怨氣都潑到了蓮花身上,怨恨周家的人沒一個是知恩圖報的好東西,從來都隻是在墨家拿走的份,從沒見他們有主動的還給墨家什麽。
    周蓮花也意識到妹妹周蓮萍和妹夫盛贏借錢的次數多到有點過分,雖然每次都隻是幾百幾百的借,其實也就是算好了的、不要上千的拿去,讓你不好意思討要這個小錢而已。但蓮花不想親口拒絕自己的親妹妹,就把墨賢的怨言學給了妹妹和妹夫聽,聽得他們無趣而識相的不再來借錢。姐妹間的親密關係,也從此開始了疏離。
    後來,蓮花用為了給墨安娶親結婚的理由,三天兩頭向周蓮萍哭窮借錢,周蓮萍就覺得這姐姐是在討要以前拿來應急的小錢,是在要債,太過小氣,就愛理不理的搪塞了幾次,再也不願和蓮花(特別是墨賢)走動。
    幾年之後,周蓮萍因有個漂亮的女兒嫁上了一個有家底的女婿而得以“鹹魚翻身”,就更不屑與陷入困境的墨家走動。以至於在得知墨賢得病需要手術開刀的那次,她也不屑去醫院探望,認為墨賢這病生的是罪有應得,是因果報應的結果。誰叫他以前口無遮攔地罵人不要臉,咒人家是窮鬼鹹魚永遠不得翻身呢?
    墨賢在家養病差不多半年的時間裏,蓮萍的丈夫盛贏倒是來看過一次的,但始終未曾解釋周蓮萍為什麽不來看墨賢和蓮花。
    周蓮花是心知肚明的不去責怪自己的妹妹,也不許一直在家沒碰到過姨媽周蓮萍的墨蓉指責姨媽的不是,說一切的緣由都是墨賢一手造成的。墨賢就更加的怨恨周家的人沒良心,連著對自己百般照顧的周連勝和周嬌芳也一起埋怨開來。總覺得周連勝當時是有意不讓他去市院開刀做切除手術的,覺得上一次在市院住院複查,周連勝也是在故意怠慢冷落他的。不然,以市院醫生那等高明的醫術,這病不應該至今仍舊反反複複、不見好轉?不然,年前剛做過的複查都“一切正常”,年後沒多久,就又開始疼痛的折磨人了呢?
    越是懷疑周連勝,墨賢覺得蓮花對自己忽冷忽熱的態度,就越能證明自己對小舅子的揣測並非毫無根據。越是覺得是有那麽一點點的理據,就越是覺得自己的病越來越嚴重,嚴重到連自己的老伴和親舅子都要放棄醫治他的程度……
    墨賢腹部脹氣、時不時帶著疼痛的症狀又開始複發,又需要住院複查了。但身邊沒有閑置在家的兒女,隻有一個隻在吃飯時間才見得到麵的周蓮花。
    墨泰初五回了江蘇,墨蓉的早餐店初八開業而忙得不可開交,墨善在縣城附近也找了工作,初九才上的班,墨安自年初一回縣城,至今沒空回過家,還在天天吃中藥的墨婉就沒什麽可說的了,五個兒女,沒一個盡孝在墨賢身邊。
    至於周蓮花,自墨蓉的早餐店重新開張營業後,也是“舊病複發”,天天吃過早餐後,就往人多口雜的老人堆裏紮,嘴不停歇的東扯西拉,說著別人家的好壞。直說到有人提醒她該回家吃飯的時候,依舊意猶未盡,舍不得回來。不說到人群散盡、人見人嫌,總也不肯罷休,先前種菜賣菜幫墨蓉一起賺錢的盤算,早就拋擲腦後,遺忘的一幹二淨了。
    經常來看望墨賢的墨保,忍不住就說了幾句蓮花,並勸她要在家多陪墨賢一些時間,免得落下太多話口給別人。周蓮花則不屑於墨保的勸告,說自己寧願出錢請人來陪墨賢,也不要失去自己出去說閑話的自由。
    墨賢無奈,隻得自己打電話給了墨安,叫墨安聯係好縣城醫院的醫院,自己要坐車去醫院做複查。墨安才想起老爸離年前的檢查出院已超過了兩個月的時間,早就該入院複查,更換導尿管了。他不想墨賢一個人坐車冒險,就打電話托人找到周蓮花,央求她陪墨賢一道坐車上縣城,他會在上班之前趕在醫院等候,替他辦好入院手續。
    周蓮花說自己坐不得車,每坐一次車都要大病一場一樣的難受。還有家裏的幾隻鴨子也需要她照看,抽不開身,就叫墨安打電話給墨善,讓墨善開車來家接墨賢去醫院。並信誓旦旦的說:“這次隻要墨善能把她爸送到醫院,所有的油費和醫藥費全都讓我自己來出。”
    墨善想著自己反正下班要給墨蓉帶菜回去,上班又要路過醫院,就同意晚上回家,次日早上帶墨賢到醫院,把墨賢交給了墨安。
    墨安扶墨賢下車時,問墨善身上有沒有錢,要交住院費。墨善才想起自己身上隻剩下了五百塊的生活費,墨蓉還給她的五千塊,她昨日才拿去交了去年的社保費用,這養老保險的錢肯定不能隨意挪用的了。墨善就問墨賢:“媽沒給你錢帶在身上嗎?”
    “沒有,”墨賢悉悉索索地從自己的衣袋裏掏了一遝錢給墨安說:“我自己身上有一千八的,你先拿去辦手續吧。”
    “這一住院起碼也得兩千塊的押金,”墨善抽了兩百給墨安,皺著眉頭說:“我就這麽多了,今天還得加油呢,不夠的話,你自己想一回辦法,或者打電話給老媽,叫她送錢來就是。她說這次的醫藥費,全由她自己來出,你先借來墊上,再問她要回去還也是一樣的。”
    墨安聽了,紅著臉,又垂頭扶著墨賢,一聲不吭的往住院部去了。墨善來不及時間細想,趕著到離縣城還有二十多公裏的地方上班去了。
    到得晌午,周蓮花帶著棉被上了醫院,找到墨賢說:“墨安他剛剛找到工作,還是我來醫院陪你的好。他要為你再次丟掉工作,愛菊再跟他鬧離婚的話,怕是他也沒什麽好日子過了。”
    墨賢很是感動,在接到墨善電話詢問的時候,就說:“有你媽在,你就不用來回跑了,安心上你的班吧,我在這裏住幾天,換了管子就可以出院了的,沒什麽大礙。”
    墨善聽到老媽蓮花竟然會主動到醫院照顧老爸,頓時感動到比墨賢還要感動。等不到下班時間,就提前請了一小時的假,趕到醫院。果然看到蓮花躺在墨賢邊上空著的病床上,有些發冷的邊顫抖著身子邊陪著墨賢說話。心裏頓時感覺一股暖流掠過,溫溫熱熱的,很舒坦。忍不住就在心裏默念著:感謝上蒼,老媽終於有老媽的樣子了……
    墨善生怕周蓮花受凍,就把病房裏的空調開了起來。周蓮花知道墨善要給墨蓉店裏送菜,就叫她順便給買條毛巾和臉盆來,說自己忘了帶家裏的過來用。
    墨善在醫院附近的超市裏給蓮花買毛巾和牙膏的時候,看中了一個紫砂做的保暖杯,就買來送給蓮花喝茶用。周蓮花卻隻喜歡墨善買來的一個塑料梳,說毛巾這些東西都買太貴。她也很少喝水,甚至是經常不喝茶,買來的紫砂保溫杯也是浪費。墨善就當她是在心疼自己花的錢,依舊放在心裏感念上蒼終於讓自己對母親有了改觀。
    許是墨善感念的不夠真誠,或是她感動的有些過早。周蓮花在醫院陪了一個晚上後,第二天就又跟墨賢話不投機的杠上了。
    ……周蓮花舊事重提,責怪墨賢不該把老房子賣了,賣了又沒錢交給她,現在要她出醫藥費,那是沒道理的。
    ……她埋怨墨賢治病花錢太多,害墨安不僅丟了工作,還欠下一屁股債。
    ……她埋怨墨泰沒把房子戶頭轉好給墨安和墨善。
    ……她埋怨墨善叫墨安問她要錢給墨賢辦住院……說著說著就說的火冒三丈起來,手腳利索的裹起自己帶來的棉被,罵罵咧咧地顧自離開了醫院,丟下墨賢坐病床上發呆掉眼淚。
    周蓮花顫巍巍地走出醫院大門,胡亂揮手招來一輛出租車,就到了縣城車站。等墨安接到墨賢的電話,急急趕往車站尋她的時候,她早已經坐上回墨家村的班車徑自回了家。
    同一時間,在上班的墨善接到醫院打來的催款電話,很是納悶父親怎麽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了醫院,也納悶醫院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又要病人繳款?難道墨安拿走了父親住院的錢,根本沒給他辦好?想想又不可能。醫院是什麽地方?不交錢,住院部的大門也是進不了的。
    墨善才剛上班兩天,沒顏麵一而再再而三的請假。再說,醫院的、家裏的電話一天到晚不斷的打來,她哪還有心思上班工作?所幸,她還在試用期內,白幹幾天,人家也不會追究。墨善幹脆就卷鋪蓋走人,回醫院照顧墨賢。
    自此,墨善原本想增加點收入而一邊就近上班一邊幫墨蓉買買菜的計劃,也隻得不了了之。
    墨善急匆匆地趕到住院部大樓時,墨賢一個人正坐在病房外、走廊裏的臨時病床上發呆,眼睛裏含有混濁的老淚,克製著沒有淚流滿麵。
    “把你轉到這裏了嗎?”墨善也是鼻子一陣酸楚,哽咽著問:“昨天不都好好的住在那邊病房裏嗎?”
    “墨安說我不需要住那邊,這邊有他的同學在,方便照顧。”
    “這邊沒有床位?”
    “有的,就在這間,”墨賢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下床往病房裏走,說:“我是躺著難受才到外麵坐坐的,以為在外麵可以碰到熟人。”
    “那醫院催我交錢是怎麽回事?”墨善放下提包,給墨賢倒了杯熱水,端給他問:“墨安沒把這事辦好嗎?”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不夠吧,聽墨安說現在的住院押金漲到了三千。”
    “媽不是來了嗎?她沒帶錢來補上?”
    “唔……她回家了……吵了……”
    “我真是不明白你們,都吵了一輩子,還有什麽沒吵完的要送來醫院裏繼續吵?也不怕吵著邊上的人,讓人笑話。”墨善的暴脾氣一下就上了臉,扭頭看著邊上的病號,道歉說:“真不好意思,我爸媽吵著你了吧。”
    “沒關係的了,”病號是個比墨善還小一些年紀的姑娘,長的很陽光。她笑嘻嘻地說:“老人家嘛,就這樣的了。不過,你別說阿公,他可一句也沒應的,都是你媽一個人在罵。”
    “哦……,她有老年癡呆。”墨善恨恨的說:“說話聲音又重,一說話就像是吵架。”
    “所以說呢,我都勸阿公不要想多了呢?”那姑娘對墨善說:“你爸呀,一整天總垂著頭不說話,心情不快,對身體可沒什麽好處。你看我,有人來看我,我就要高興的說著笑著。不但能讓來看我的人不擔心我的病,我自己也會過的開心些。人一開心,病就會輕許多,真的。做人看氣質,養病看心情嘛,你們要多花點時間陪陪阿公說說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