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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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心有靈犀,墨泰前腳剛走,周蓮花就打來電話問墨賢今天有沒有通氣吃過東西?
    墨賢說氣是通了,也喝過流食了,但身邊沒一個人。墨安走了,墨泰也走了。說話的聲音悲痛欲絕,可憐至極。
    周蓮花一聽墨泰也走了,立即黑下臉來火急火燎地蹬著三輪車跑到墨蓉店裏,大聲嚷嚷:“你快打電話把你哥叫回醫院,他怎麽可以把你爸一個人丟在醫院不管呢?”
    墨蓉停下手裏的活,很是懷疑地問:“不可能吧,他們倆兄弟不都在那裏嗎?怎麽可能一下子全走光了?”
    “什麽不可能,你爸剛剛來電話說的。”周蓮花添油加醋誇大墨賢的可憐。她說:“聽他的說話聲,肯定又一個人在難過的哭著。生兒育女四五個,一個也沒盼頭。他又跟我吵著要出院呢。”
    “我問問舅媽先。”墨蓉找來手機想打個電話給周嬌芳,周蓮花過來一把奪過去,“啪”的放在桌上,沒好氣地說:“你還嫌麻煩她不夠嗎?不要打給她。”
    墨蓉一見周蓮花那命令式的口氣和一切必須聽她號令的蠻橫態度,不由也惱了起來,轉身拿起要洗的碗筷,冷冷說:“你愛打給誰就打給誰,別叫我打。”
    周蓮花哪裏受的墨蓉這從未有過的冷漠,當場發飆而又一次故技重演。她跺著腳,用手拍著胸口,淚如雨下地號啕起來:“你們都是些狗吞了良心的人,連自己親爹的死活也不管不問了。”
    “你兒子有心肝就好了,我們做女兒的,最有良心對你們也沒有用。”墨蓉憤慨難耐,歇斯底裏地叫喊開來:“你們眼裏隻有你們的兒子。他們在的時候,你們有沒有把我們當過女兒對待?不待見也就算了,還要親口到處宣揚我賺兄弟的錢。到處說我丟了他們兄弟的臉。我真是不明白了,他們有什麽臉好讓我來給丟的,他們就這樣把老爸一個人丟在醫院也算叫有臉有良心?墨善有錢,說她看不起你們,不把你們當人看;我沒錢,你們也說我看不起你們,不把你們當父母看。你們到底還想我們怎麽做才滿意?叫我打電話把他叫回來,我有這樣的權力嗎?要打也是你自己打,別盡拿我當笨蛋使喚,也別盡在我麵前演戲裝可憐。我也是個人,我也要賺錢吃飯睡覺的呀。”
    “我這是前世作的什麽孽呀?要生出你們這等沒心肝的女兒來。我…我還不如撞死了的好。”說著就又拿頭要去撞牆。
    隔壁的店主聞聲跑過來攔住她,責備墨蓉說:“你怎麽能跟你媽說這種話。”
    “她要死就死好了,你別攔她,反正老爸也活不長久的了,兩個人一起死了埋了,我們還落得一次性輕鬆。”墨蓉扔下碗筷,流著淚水拿上手機,爬上間隔在冰櫃上方的床鋪,任是懶理得周蓮花在店裏會繼續怎樣個鬧騰。
    周蓮花卻一抹眼淚,朝地上狠狠唾了一口,一邊騎上三輪車要回家,一邊咬著牙齒說:“哼,想我死,我偏不死。我死了你們就高興了是吧?我偏不讓你們得意,我偏不死,偏不…”
    隔壁的店主無奈地搖著頭,叫著墨蓉說:“你媽就這樣子了,你也別哭了。哭壞了自己,她又不會來心疼你。”
    “我知道,我給我妹墨善打個電話。”墨蓉說著又爬了下來。
    隔壁的店主似乎對周蓮花經常到墨蓉店裏尋死覓活的鬧騰一番後,又若無其事的走了的現象司空見慣了一樣,搖搖頭就回她自己店裏去了。
    墨善接到墨蓉的電話也很是吃驚:“墨泰明明說是明天等到我去接替了再走的。搞不好又是老爸自己叫他走的。”
    “有可能。那下午怎麽辦?要不,我把店關了,先過去。”
    “不用,你守你的店,我明天過去看看就是。上次墨泰是被墨安趕走的,這次墨安沒在,他父子二人應該不會起爭執。定是老爸狀況還好,反正我明天又會過去,他就叫他先回去了。”墨善分析道:“這個季節,大哥應該也是最忙的了,我應該去替他幾天。你上下不方便,就不用去了。至於老媽,下次再到你店裏鬧,你就按今天這樣,別理睬她就是。但是,你也不要跟她說那麽多的道理,她會越聽越癲狂。”
    墨蓉這才覺得好過一點說:“我覺得心裏難過,不吐不快。那你明天路上開車小心,如果要回家,就來我這裏吃飯好了。”
    墨善說:“好,明天再看。”
    到這裏個時間節點,我們就都知道了墨賢手術後的第三個晚上,就沒有家人躺在病房的折疊椅裏陪護他。
    另外一張病床,居然很稀奇的空了一個晚上,也沒人來住。
    倒是周嬌芳在第三天晚飯後來看過墨賢,也驚問墨泰為什麽就這樣走掉?
    墨賢說是自己讓他走的,反正明天墨善就會來,能讓他早一天回去,陳霞飛就早一天的放心。於是,周嬌芳確認了墨蓉和墨善她們的話,墨賢和蓮花,的確是偏向兒子的。
    確認歸確認,但蓮花是當初唯一一個沒有勸說過周連勝與她分手的恩人,如今歲數也已成為周家老大。除了老五周蓮萍,其他五個弟弟在對待周蓮花的態度上,可都是唯命是從而百般尊敬的。
    加上墨賢年輕時候為周家出過不少勞力,特別是周連勝,墨賢一直資助他到進入市院工作後才拉開了親舅子的距離。墨賢和盛贏同為周家姐妹的姑爺,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和為人處事方式,這在周連勝進入市立醫院之後就立竿見影地形成了兩個無法融合的端點。
    不同的表現在於:墨賢是秉著自知之明的高度覺悟,想著自己的農民形象過多出入市立醫院,會影響到周連超的聲譽是其一。其二是他覺得小舅子如今出人頭地,而自家家境卻是每況愈下,他無顏前去高攀。若不是自己得病還想多活幾年,他也不想去市院麻煩周連超夫婦。
    盛贏與墨賢的想法剛好相左,周連超沒有發達的時候,他家比周家還窮,不去周家借米借錢就已經很不錯了。周連超有了市立醫院工作之後,盛贏就突然一改之前彎腰說話低頭走路的習慣,從此腰也直了,頭也向上了,說話口氣大了,仿佛在市院工作的是他自己,或者說市院就是他家開的一樣,無論是自家親戚和村上老鄉,還是十裏八鄉問詢而來的陌生人,隻要不空手到他家求他小舅子在醫院幫個忙,他都會親自帶人直接闖進周連超的門診室,常常搞得在門診外維持排隊秩序的義務人員一個猝不及防,被排隊的病人指責不公不正‘開後門’,也常常不事先通知一聲就帶人到周嬌芳家裏吃飯而弄得周嬌芳措手不及,而且每次,都要求周嬌芳親自開車送他回家。
    對於顧及親情念及舊情的周嬌芳而言,打心底覺得大姐夫墨賢比小姐夫盛贏應該得到她的尊重和照顧,因為墨賢比盛贏值得憐憫和同情。手術那天,周嬌芳是親眼看到了老大周蓮花的鬧劇,這兩天下來,她也基本了解了墨蓉墨善為什麽跟父母無緣的原因,她覺得大姐夫雖然重男輕女封建嚴重,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這種思想。畢竟,鄉下山裏農家的老一輩人,很少有父母能真正做到男女平等。
    如今,兒女五個,卻無一人守在他身邊,獨人孤影,令人感傷。於是,周嬌芳坐了下來,想留下來陪墨賢說會話,直到他休息入睡。但墨賢死活不依,說自己喜歡一個人難得清淨。隻叫她幫他提壺熱水放好,就催她回家去了。
    第四天,墨善一早趕到醫院,墨賢隻是點頭笑了笑,把櫃子裏的錢交給墨善,說等墨泰來了,再轉交下去。
    墨善說,這錢不能再收了,她會還給舅媽周嬌芳的。至於莊清的,自然是她自己放好了日後還給她。墨賢雖然有點不舍,但周嬌芳和莊清來一次給一次,他若每次都接,也顯得太見錢眼開。
    再說,這錢墨泰他們在場都看到的,也不好意思落入自己的口袋,退了也好。至少,以後在家裏給的時候,還可以自己接了來的。這樣想著,墨賢就不覺有那麽心疼了。
    墨賢安安穩穩地住了幾天後,墨泰也真的趕了回來。但他沒有兌現三天的期限,還是墨善求到幾乎翻臉才姍姍來遲。
    墨賢不知道墨善是如何把墨泰叫回來的,他隻知道,墨泰還是心裏有他這個親爹的。這讓墨賢的心情格外的晴朗,刀傷也恢複的比上次要快了許多。
    手術靠醫術,養病靠心態。
    前前後後大約住了半個月左右,墨賢就能歡快的出院,坐著孫子墨小宇的車子回了家。
    回家料理墨賢的那些事,自然而然地落入在刀子嘴,豆腐心的墨蓉身上,墨泰、墨安、墨善三人均長時間不見人影。
    周蓮花則整日跟墨賢提及在市院的花費,說那是她借給墨安的錢,吵著墨賢應該叫墨泰回來算清賬目,起碼要補回一半。
    墨賢雖也有此意,但他沒辦法開口,也不知道該向誰開口。他很清楚的記得自己的那些“遺言”,當務之急,是必先逼著墨蓉離開墨家村。
    隻有家中無人,墨泰和墨安等人才有可能回來。也隻有他們都到齊了,才有可能算那筆賬。
    但墨蓉好像變得比以前聰明,除非是蓮花去叫她,她才到家走一趟。來了家也不跟他們多說話,隻管埋頭幹著周蓮花交代她做的事,幹完了,還是一聲不吭地回了店裏。墨賢根本找不到借口生她的氣。
    就這樣鬱悶地過了一個多月後,墨蓉終於被墨賢抓到了吵架的機會。
    那次,因金禮兵再三邀請,墨蓉關了店門出去玩了三天回來。墨賢就陰沉著臉把墨蓉送來的魚肉倒進了垃圾桶,賭著氣不吃任何東西,也不準墨蓉給他更換底盤。還罵她不要臉,專門做著倒貼男人的鬼事,傷風敗俗至極。
    周蓮花在邊上出奇沉默著,任憑墨賢肆意發泄。
    墨賢是越發泄越起勁,仿佛誓要把他一輩子沒說過的風涼話和一輩子不敢說出口的髒話,連著把那些風言風語也當成真事一樣說了出來。
    這一通酣暢淋漓到近似衝著殺父仇人的謾罵過後,墨賢頓覺無與倫比的舒坦。
    挨罵的墨蓉,卻像一具凍僵的死屍,麵無血色,心如死灰,生無可戀地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墨蓉原先以為父母隻是埋怨她打麻將賭錢,記恨她不該找個外地佬金禮兵做男朋友而已。她怎麽也沒想到過,一向木訥老實的父親也會相信村裏那些長舌婦們的閑話碎語,並無所顧忌地衝著親生女兒責罵,不,是辱罵,比公開斷絕父女關係還要惡劣的辱罵,這種“大義滅親”的言語,有力地將那些謠言辯證成了事實。
    墨賢的意思很明顯,就是用他自身在墨家村的公信力,公開指證了墨蓉開的並不是早餐店、而是“賣身店” 的事實。
    因為在墨賢的印象中,早餐店是沒有錢可賺的,墨蓉依然經常賭博的錢會從哪裏來就不言而喻了。
    若是聽到從別人口中說出的,墨蓉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就算是拚命,她也要讓說這些話放這種惡臭屁的人得不到好下場。可這些話,真真切切從墨賢嘴裏吐出來的,墨蓉哪受得了親人這等猜疑和汙蔑。
    墨賢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沒有人相信他會說假話,也沒有人相信墨蓉賺的多是辛苦錢。
    墨賢給親生女兒墨蓉下的定論,誰吃飽了飯沒事幹了來替墨蓉辯白?
    吃瓜群眾更喜歡的是看別人家的笑話。
    呆若木雞神遊天外的墨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娘家回到店裏的,隻記得回到店裏關上店門,爬上隔樓給墨安打電話的時候,終於哭出聲來,淚如雨下。
    直哭到淚幹之後,墨蓉才撥通了墨安電話,想讓他回家給墨賢換底盤。
    生氣歸生氣,墨賢掛尿袋的底盤仍舊要按時更換,墨蓉不會因墨賢的辱罵而裝無視。
    墨安驚問非得他親自回家給老父親更換底盤的原因,墨蓉悲從中來,又一陣痛哭流涕,把墨賢不肯讓她替他們兄弟看護墨賢的吵鬧過程全說了一遍。
    墨蓉本來想著跟墨安訴訴苦,然後讓墨安去開導墨賢和蓮花相信自己,接納自己,自己才可能繼續幫助兄弟代為照顧墨賢。
    誰知墨安聽後依舊沉默良久,才支支吾吾地說:“其實吧…其實我也不讚成你在家裏開店,隻是我不好說而已。這村裏人說三道四流言蜚語那麽多,爸媽聽到難免會難過,你也不能怪他們,他們也是要麵子的人…”
    墨安顯然也默認了墨賢所說的那些話,此時,支撐墨蓉繼續開店的“最後一根稻草”折斷了,斷的七零八落。
    墨蓉在言語打擊和精神崩潰中顫抖著撥通了墨善的電話,說自己堅持不下去。連親生父母和自家兄弟也是把她看成那樣不要臉的女人,她沒有麵目再在墨家村待下去了。
    本來工作不順、情緒低落的墨善,沒加思索就同意墨蓉把經營了半年多的早餐店給徹底關閉了。
    墨賢終於如願以償的看著墨蓉又一次淒淒慘慘地提著包裹離開了娘家墨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