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長輩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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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餐店關閉,墨蓉悲痛欲絕地離開,給墨賢帶來了多年已經沒有出現過的大好心情。
    自從墨安結婚之後,墨賢在家說了算的權力核心就開始轉移給了周蓮花。身體機能的日漸衰落導致墨賢想給墨家再創輝煌的規劃也是力不從心。社會發展迅速,墨賢年輕時代的賺錢觀念早已格格不入。
    年紀大了不要緊,錢賺不來也不要緊,墨家村上比墨賢日子過得還要糟糕、人生還要失敗的老者比比皆是。關鍵是身為父輩說一不二的威嚴和不可示弱的自尊,容不得晚輩不屑和輕視。
    墨賢做到了,自從墨蓉走後,他想出門就出門,他想上山就上山,他想吃肉就買肉,再也沒有人阻攔他,製止他,教訓他而給他臉色看。這才是一個辛苦了一輩子的老者應有的自由生活。
    可是,大好心情隻維持了半個來月,腹脹腹痛的毛病又開始發作,並比之前厲害。
    這下輪到周蓮花叫苦不迭,因為她再也不能隨時叫嚷到墨蓉,可又不能丟下墨賢真的不聞不問。
    白天,她可以借機出去到別家玩耍閑聊,當做沒看到墨賢的痛苦表情。晚上,她聽力特靈的耳朵,不可能裝作沒聽到墨賢的喊叫聲。墨賢疼痛的喊叫聲,都能讓隔著墨泰家和馬路的鄰居聞聲而來,就睡一牆之隔的蓮花可不能裝睡不起。
    再後來,墨賢在白天、甚至一大早都會在隔壁打她的電話,吵著她不得安寧。可蓮花又不想叫墨安從縣城下來侍候墨賢,她生怕墨賢又要叫墨安送他去醫院而拖累了墨安。
    周蓮花也不敢打電話給墨泰,因為墨泰不再相信她的話。
    自墨賢患癌手術以來,有好幾次,周蓮花都撒謊說自己不知道墨泰的電話號碼而讓墨保或跟墨泰交好的朋友打了電話給墨泰。墨泰礙於麵子,來一次又是老樣子,來兩次還是老樣子,就對老娘蓮花托人轉叫的辦法深惡痛絕起來,說她是故意要在村人麵前丟他的臉。
    墨泰的理解並沒有誤會周蓮花,因為蓮花總是叫別人找墨泰,別人就都以為是墨泰不肯回來出錢給墨賢治病。墨家村人別的新聞不那麽發達,但誰家兒女不孝誰家在雞飛狗跳地吵架等事體,是藏不到隔夜的。蓮花老是叫別人給墨泰電話催他歸家,不忠不孝的意思已然廣為流傳,沒有人希望墨家能恢複以前的和睦和輝煌。
    何況,周蓮花也多次在人前說自己也叫不到墨泰,凡事都是隻叫得到墨安。這樣,老大墨泰不盡孝道的行為和墨安的二十四孝形成了鮮明對比。
    墨泰不是不知道蓮花的小心思,但他也不想當麵責難自己的親生母親,就也“懶理的”蓮花的所有電話了。
    周蓮花既不想叫小兒子墨安,也不敢親自打電話給墨泰,更是沒臉叫墨蓉回來,與墨善又是母女緣淺情薄,隻得三番五次的打電話跟墨婉訴苦。
    說實話,周蓮花從內心裏是不想去影響大病後的墨婉心情的,可她覺得自己沒生病都還要比墨婉生那樣重的病來的難過。而且,她清楚知道,隻要墨婉忍受不了她一天四五個電話的騷擾,她就會幫著自己把墨蓉或墨善叫回家的。
    周蓮花自鳴得意地盤算著三個女兒,卻沒盤算到兒女對於父母的孝心和服從也是有限度的。
    墨婉接了蓮花兩天電話後,還是斷然拒絕了替蓮花叫回墨蓉或墨善,並大膽建議蓮花親自開口去把墨泰和墨安叫回家。
    周蓮花聽了自然憤恨交加地掛了墨婉電話,發誓永遠都不想再聯係墨婉。但一會兒工夫,想想又咽不下這口氣,不死心,再撥墨婉電話時,就都是馬誌康接聽的了。
    周蓮花跟馬誌康更是話不投機,自然也不會求他幫忙叫墨蓉和墨善的。
    不過,周蓮花總有她的聰明之處。她自己不想做或做不到的事,總也可以找到人去做。雖然父母之命已經失去了效力,但長輩之令還是存在的。
    周蓮花想起了自己的兄弟,墨泰的舅舅們。他們的電話,墨泰不可能一個也不接聽。他們親自叫他回家,他就不敢不來。
    果然,墨泰接到小舅舅周連超的電話後,當晚就打電話給了墨善,叫她回家商量該怎樣照顧父親的事。
    墨善一口回絕,拒絕回家,隻說:“你們兄弟自己商量好了通知我就是。”墨泰便把墨善的話轉給了周連超。
    周連超比墨泰年紀小,但小舅舅大外甥的年紀並不影響周連超作為舅舅的長輩地位,決不允許外甥們來欺負他周家的老大姐,何況,是個兒女就不能不管父母,五個外甥,怎麽可以把姐夫墨賢丟給老大蓮花一個人辛苦?絕對不行。
    這個時候的周連超還是個急性子+暴脾氣+直腸子+思維簡單的年輕人,遠不會想到自己上了年紀之後的處境。
    獨生兒子周秦劍一直對他尊重有加,交往也好處事也好,都是客客氣氣,彬彬有禮。一張塗有蜜糖似的嘴巴,開口就是甜言蜜語的,任誰聽了也不會相信,許多年之後,周連超會為這個從沒違抗過父母之命的乖兒子,也會付出“子債父還”的慘痛代價。
    當然,這些都是若幹年以後的事了,周連超不可能未卜先知而不去把話說絕。他接到周蓮花的訴苦電話後,就隻有一個心疼既當爹又當娘、從小扶養他們長大的老大周蓮花。
    周連超起了個早,趕到姐夫墨賢家裏,重新聽了一遍周蓮花的苦楚後,聽了蓮花的建議,用蓮花的手機給墨善打電話,接通後的第一句就是破口大罵:“你這個畜生,你老爸都病成這樣了,你都不回來照顧他。”
    墨善先前沒聽出是誰的聲音,但見是老媽子蓮花的手機號碼,以為又是蓮花找了村裏的誰來打給她的電話。一大早被人沒頭沒腦的叫成畜生,頓時喉口一熱,腦子充血般厲聲罵道:“又不是你老爸生病快要死了,要你罵我,真是毛病。”
    “他媽的,真是畜生,連自己的舅舅都罵。”
    “喂,是你先罵我的好不好?舅舅?我又不知道你是舅舅,這麽個大清早來罵我,火氣又大,幹嘛呀這是?”
    “幹嘛?你還好意思問?我叫你馬上回家。”
    不用周連超解釋,墨善就知道這又是老媽子蓮花編的劇,她沒有立即回絕周連超,而是按事實說話:“那也得等我請個假呀,最早也要等到下午。”
    “你就說不來是吧,你這個畜生,”周連超雷聲般的說話聲,震得墨善不得不把手機移開耳朵足足有十公分的距離才繼續接聽周連超的訓話:“你爸病在床上,你們五個兄弟姐妹誰也不來管,把他丟給你媽一個人。她都這麽大年紀,眼花耳聾的,自己都摸不著飯吃,還要她去照顧你爸,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呀?生你們這麽多的子女,有鬼用。不忠不孝的東西,遲早都被天下人笑死。”
    “額,我又沒說不去?這是你姐教你說的是吧?”墨善被激怒了,惱恨起蓮花在舅舅們麵前定是把自己說成了畜生不如的東西,她沒辦法尊重倚老賣老的長輩。她說:“自重者人重,你不用來罵我,你也沒權利這樣罵我。你姐不是隻生我一個,我也不是家裏的老大,你要罵也先去罵你們的外甥皇帝去,罵她的兩個兒子去。如果你的外甥個個都有我這樣,如果你姐姐做的公平公正問心無愧,她自不會吃這麽多苦。她跟你說的所謂辛苦,也完全是自作自受。不信,你去問她自己?我和墨蓉,究竟還要怎麽做才算得上是個人?我就想問明白一句,她到底還要不要我們三個女兒活啊?”
    “你說什麽?你還不當她是親生娘的是吧?”周連超聽不出墨善所講的意思,隻聽出墨善左一個‘你姐’,右一個‘你姐姐’的,完全沒把周蓮花當親娘稱呼。
    “不是我不把她當娘,而是她根本就沒把我們當女兒。她把她的兒媳都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哄著寵著,拿我和墨蓉都是別家的人。既然我們都不是她家裏人,何必還要叫我們回去?要叫,也是叫她的兒子和兒媳們回去。”
    “那你就是不來是吧?”周連超不會放下姿態開導外甥女,更無法容忍小輩如此忤逆長輩的命令。要是此時墨善在跟前,他會毫不猶豫地一巴掌摑了過去,再狠狠地揍她一頓:“你今天若不回來,我包車過去都要打死你。”
    “隨便你。”墨善斷然掛斷電話,周連超更是火的不得了,拿著手機在與他同來的幾個堂兄弟麵前跺腳發橫說:“你們都聽到了吧,還有這樣的外甥女,誰允許她用這樣的態度跟我說話的?啊?沒大沒小的,真是氣死我了。”
    “你氣什麽,哪有你這樣做舅舅的,不問青紅皂白的先把人家罵一通。”其中一個年長周連超兩歲的堂兄周連斌說:“我跟墨善早年見過幾次,也喝過酒,她不是這麽不講道理的人。一定是受不了你這暴脾氣才這樣反擊你的。嚄,你以為隻有你是舅舅就就可以亂發脾氣亂說話啊,她好歹也是個在外麵混著的人,據說還是個不大不小的領導呢,總要講點素質的好不好。”
    “這個舅舅說的是,”也被周蓮花叫來的墨保說:“我跟墨善接觸這麽多次,知道她的為人。我從來都沒有聽她說過髒話,她也討厭家裏人說髒話。你這樣劈頭蓋臉地罵她,她當然不高興的了。何況,墨賢哥從去年生病至今,也都是她和墨蓉兩個人在家照顧的多,錢也是她出的最多。你這樣罵她,她哪有不難過的呀?”
    周蓮花這時也湊上來說:“連超你這脾氣爆的也太快了,我叫你不要罵她的呀,墨泰和墨安兩兄弟的關係也全靠她在中間調節的。”
    周連超一聽,壞菜了,蓮花昨天可不是這樣跟他訴苦的。她既沒有說到墨泰不孝,也沒有說墨安沒有責任心,而是單告訴連超說:“她在外這麽多年,從來沒拿錢回來孝敬過我,這次他爸在市院做的手術費還是我用棺材本墊付的,她也沒想著還點給我。說她幾句,就把墨蓉也叫走了,墨蓉可是墨泰和墨安出錢叫她在家照顧墨賢的。所以,隻有把她叫回來才能解決眼前沒人沒錢照顧你姐夫的問題。”
    很明顯,周蓮花把墨家和周家的雙方長輩都請來,目的就是要把贍養照顧墨賢的責任推脫到離了婚的墨蓉和沒出嫁的墨善身上,也隻有她倆有時間長期待在娘家侍候他們。
    很快,周連超就明白過來,裝可憐、裝辛苦、請長輩、讓弟弟打外甥女電話等,都是老大周蓮花的‘苦肉計’。但長姐是娘,無論如何不能當麵戳穿而下她顏麵,周連超隻得搓著雙手訕訕笑道:“我這不是看著姐夫這樣沒人管,心急了嘛。她還會計較舅舅我這暴脾氣啊?”
    墨保說:“連超舅子,你把電話重新撥過去,讓我跟她好好說,她不會不來的。”
    周連超就把電話撥通給了墨保,墨保對著電話“喂”了好幾聲,那邊都無人應答。他想應該是墨善氣得不願意接聽蓮花的電話,隻得用自己的手機按著這個號碼撥了過去。墨善果然接了電話。
    墨保說:“善,是我啊,保叔。”
    “哦,保叔,你也在我家嗎?”
    “是啊,你的幾個舅舅也在,想叫你回來,商量一下你爸的事。你大哥已經在路上了,墨蓉也很快會到家,你也回來吧。少了你,這事情也怕是決定不下去的。”
    “墨安呢?他在不在?”
    “我早上看到他在的,應該都在,就差你一個了。至於墨婉,你也知道她的病,我們就不叫她了。”
    “你們又都是我媽叫來的吧?既然她有那麽多兄弟在,讓他們自家人去處理好了。保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兩兄弟誰都不守說好的規矩,我做女兒的,回去也是白跑,沒有用的。既然舅舅都心知肚明地這樣數落我,你就讓他們自己決定好了,你也不要去管。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根本管不了這家人的事。”
    “你說的我都明白。你舅舅也隻是脾氣躁了一點,他跟我們說話也都是這樣的呀,那些都是他的口頭禪,你沒必要計較。如果你還叫我一聲叔叔,就聽叔叔一句,今天無論如何,你都要趕回來的。”
    墨善沉默片刻,說:“好吧,我要找人頂班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