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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邕江。
    發源於大莽山北麓，自南向北，綿延千裏，是金江南側最大的支流。
    由於河道平緩，水流充沛，所以船運十分發達，是大濟南部最重要的水道。
    三十年前，前朝與南方的燁國發生大戰，便是靠著這邕江運來源源不斷的軍資，方才將燁國逼退。
    除了船運，邕江的漁業也很繁茂，而且盛產一種“銀尾蓑魚”。
    這種“銀尾蓑”號稱“天下第一鮮”，在前朝時還曾是貢品，不過這種魚數量稀少，十分珍貴，尋常人實在是難得一嚐。
    “郭兄，看來咱倆運氣不錯，這“銀尾蓑”即便是兄弟我，也有一兩年沒吃過了……今天你可有口福了。”
    風平浪靜的江麵上，一支船隊正銜尾而行，總數大概二十多艘，看這些貨船的吃水深度，顯然是滿載著貨物。
    最前方的頭船上，放著兩個小馬紮，一胖一瘦兩個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手執釣竿，悠然自得的憑船而釣。
    一旁的木桶裏，還養著幾尾大小不一的江中雜魚。
    其中一尾頭部漆黑，而後逐漸變白，至尾部卻是一片燦銀之色的魚兒甚是醒目，想來便是那“銀尾蓑魚”了。
    “哈哈，早就聽說王兄不光買賣做得好，而且對於烹飪一道也十分精通，在下今天就沾沾王兄的光，也嚐嚐這前朝貢品的滋味！不過你也吃不了虧，這次在下從雲州過來，帶來了一壺“桃花醉”，待會咱們哥倆好好喝上兩杯。”
    “桃花醉？那兄弟我燴魚時可得拿出十二成的功力才成，否則郭兄你怕是要吃虧！”
    “哈哈哈哈……”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這兩人都是雲泰號的掌櫃，身材瘦削之人叫做郭惠，是雲泰號的二掌櫃，這次奉掌櫃之命前來邕州押糧。
    身材富態的那人名叫王德，身份比郭惠稍遜，是雲泰號邕州分號的掌櫃。
    本來身後這些船隻上所運的糧食不過五千石，總價不過一千多兩，無論如何也沒必要勞動兩位大掌櫃出馬，但郭惠此來卻另有任務。
    當然了，表麵上的理由，是雲泰號在懷州購了一大批麻油，價值不菲，所以回程時須有人一路看管。
    郭惠這二掌櫃本來一直負責的就是在外奔走的事情，這種事情本就是他分內之事，所以王德自然深信不疑。
    而王德雖然是邕州分號的大掌櫃，但是比起郭惠這個總號的二掌櫃在身份上還是稍遜一籌，所以一路來對於郭惠不僅禮敬有加，甚至還微微有些諛奉。
    此時江麵上僅有微風，船行甚緩，郭惠便讓人拿出釣具，一邊行船，一邊垂釣。
    王德是土生土長的邕州人，知道這邕江水麵乃是赤馬寨的勢力範圍，見那些隨船的船工、護衛們似乎都有些懈怠，心中便微微覺得有些不妥。
    但郭惠既然在此，那這船隊便不由自己做主，即便出了事情，也有郭惠這總號的二掌櫃在前麵頂著。
    況且這赤馬寨也並不是那種窮凶極餓的悍匪，即便出了事，無非也就是損失些糧食。
    雲泰商號作為雲州第一大的商號，背後有承南王府撐腰，別說是五千石糧食，就是五萬石，都算不得什麽。
    想到這些，王德也就放下心來，專心的陪郭惠釣起了魚。
    水邊的蘆葦蕩裏，一雙銳利的眼睛正細細的打量著這隻船隊。
    見船上插著雲紋船旗，而船隻的數量也對得上，便拿出了一隻竹子製作的長哨，鼓足腮幫子長長短短的吹了幾下。
    隻見附近的蘆葦蕩一陣搖晃，便有十幾條蚰蜒快舟竄了出來，朝著那雲泰商號的船隊衝了過去。
    這蚰蜒快舟每條船可以坐十人，用的不是帆而是槳。
    即使是無風的江麵上，也可以劃得飛快。
    不一會，就衝到了雲泰號的船隊近前。
    船隊的船工、護衛們也早就發現了這一情況，時慌亂了起來。
    “一定是赤馬寨的人！”
    王德見幾條小船向自己這邊衝了過來，早就扔掉手裏的釣竿，他看了看郭惠，又看了看身後那些慌亂的船工，微胖的臉上頓時變的慘白一片。
    “那如何是好？”
    做戲做全套，郭惠雖然知道整件事情的緣由，但是這種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來越少，所以也裝出了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出來。
    “郭兄莫慌，這赤馬寨雖然亦民亦匪，但還算是有些底線，一般隻是求財，輕易不會傷人性命。”
    “那就好，那就好！”聽了王德的話，郭惠拍了拍胸口，裝作一副十分慶幸的樣子出來。
    “既然如此，那咱們也不必激怒他們，這些糧食左右不過一千多兩銀子，沒必拚死相護。讓護衛們都放下武器吧，一會兒這些人怎麽說咱們就怎麽做，畢竟錢沒了可以再掙，人沒了可就什麽都沒了。”
    郭惠見那些蚰蜒快舟離自己這邊還有些距離，便讓王德先去通知那些護衛們不要抵抗。
    “郭兄果然宅心仁厚，我這就去。”
    這船隊裏的船工和護衛大多都是王德的老相識，有一些還是他的親戚，聽郭惠這樣一說，自然也是鬆了口氣。
    畢竟光這十幾條蚰蜒快舟上就已經有一百多人，而那蘆葦蕩裏影影綽綽的，誰知道還藏著多少水匪。
    就憑船隊裏這這二三十號護衛，實在不是對手。
    當即，他便來到頭船船尾，將郭惠這位總號二掌櫃的意思對著第二條船上的船工吩咐了下去。
    這些船離得不遠，一個傳一個，很快就將王德的話傳了下去。
    那些護衛們見對方人數眾多，本來就心中惴惴，聽說二位掌櫃讓自己不用抵抗，都十分光棍的扔了手中的兵器，老老實實的等待著這些水匪登船。
    這些蚰蜒快舟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已經穿插到了船隊的中間，將船隊逼停了下來。
    這些水匪分工明確，每條船都分配了幾人，這些人同時登船，很快就控製住了局麵。
    “砰！”
    一條稍大些的蚰蜒船抵上了頭船的船舷，一個頭戴幕籬，看起來似乎是水匪首領的人腳下輕輕一點，便躍上了船頭。
    “你們這裏由誰做主？”
    那頭戴幕籬之人開口問道，聲音清麗悠揚，嬌柔悅耳，這竟然是一名女子。
    “在下是雲州雲泰號的二掌櫃郭惠，見過這位當家。”
    郭惠出發前得了大掌櫃周安喜的吩咐，知道自家商號暗中和赤馬寨做成了一筆買賣，心中一早就有底，所以顯得十分的不卑不亢。
    王德見郭惠如此鎮靜，心中不由的想到：“這郭二掌櫃果然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的鎮靜，自己與之相比確實還差了許多。”
    “雲泰號？沒聽說過。不過你們應該聽說過我們赤馬寨的名號。”
    那女子抽出手中長劍，在船艙裏碼的整整齊齊的麻袋上輕輕一戳，見裏麵裝的都是上好的精米，這才回劍入鞘，轉過身來：“你們載著這麽多的糧食，從我們赤馬寨的地盤上經過，卻連個招呼都不打，是不是不將我們放在眼裏？”
    “不敢，不敢，這邕州地界，誰不知道赤馬寨的名頭，這次實在是客人那邊要得急，所以隻能匆匆上路，卻無意冒犯貴寨的虎威。”
    郭惠對著那女子拱了拱手，繼續說道：“不過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咱們再從此地經過時，定然提前知會貴寨，還望諸位好漢這次行個方便。”
    郭惠這一番話說的是滴水不漏，但那女子卻不表態，反而問道：“你們運著這麽多糧食，這是要去哪？”
    “去往懷州定延府。”郭惠說道。
    “那可真不近，我看你們也不必麻煩了，賣給懷州也是賣，賣給我們也是賣，你們這批糧食，我們赤馬寨要了！”
    那女子說完，便跳回蚰蜒船，赤馬寨的水匪們便搶了帆纜，將船往蘆葦蕩裏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