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唐父的苦衷

字數:5297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大明有點甜 !
    牛能見他如此高興,更是討好道:“少爺,要不要我現在就叫他進來?”
    劉東一愣:“你說什麽?你……你把人都弄來了?”
    牛能也一愣:“少爺,這不正是你的意思麽?”
    劉東無語,跌坐回床頭:“我……我隻是讓你幫我找到他,但我並沒要你去打擾他,更沒讓你把人從蘇州弄到京城來!”
    牛能搞不懂這小主子到底要幹什麽。
    這讓自己找人,幫你找來了不是更好嗎?
    怎麽倒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合著自己還做錯了?
    劉東知道牛能完全是是出於討好自己。
    但他這樣做,免不了會產生蝴蝶效應,唐廣德的人生軌跡或多或少都會受到影響,進而也可能影響和改變唐寅的人生軌跡,這不是自己的初衷,但自己又哪裏和他說得清楚?
    “算了,你也是一片忠心,那就先好好招待他一番,我這就收拾一下。”說完劉東從自己的抽屜裏摸出一小錠銀子扔給了牛能:“去醉仙樓叫幾個好菜來,我陪他好好聊聊。”
    牛能掂了點這銀子,笑遂顏開:“得嘞!那我先把他叫到廂房候著少爺。”
    說完轉身就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
    劉東趕緊洗了把臉,換了衣服,出門左拐,來到了專用於待客的廂房裏。
    劉府並不大,隻是一座小四合院,東廂房現在是劉東和弟弟劉傑的居所,西廂房住著牛能和幾位仆人,南正房是劉健和兩位夫人的寢所,院子裏種著幾棵白玉海棠,一口老水井旁搭了建了一座小亭子,夏日便是劉健極愛的納涼之處。
    劉東方一進去,早就在裏麵候著的唐廣德便誠惶誠恐地跪俯在地:“小民唐廣德,拜見公子。”
    隻見他一身灰袍甚為單薄,讓他更為單薄的身子在京城的幹冷中止不住瑟瑟發抖。
    顯然他沒做什麽準備就被牛能派的人給弄了過來。
    劉東趕緊把他攙扶了起來:“折煞小侄了,快起來,快起來,都怪小侄顧慮不周,驚擾到伯父了,實在是抱歉得很。”
    唐廣德本就一頭霧水,自己本隻是個生意慘淡的酒館小老板,平時寂寂無名,本本分分,憑地怎麽就招惹到京城的大人物了?
    而這大人物現在居然在自己麵前一口一個小侄自稱,讓他不得不抬起頭來,把一直盯著自己腳尖的眼睛望向了劉東:“公……公子是?”
    唐廣德身材瘦削,也不高,眯著的眼睛配合著那縷黝亮的長須,讓他看起來仿佛總是在笑,這顯然是他和氣生財的職業習慣使然,一看就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終日為生計忙碌的中年男子。
    而在唐廣德眼裏,這個衣冠楚楚的少年人身形挺拔,眼神磊落大方,顯然來頭不小。
    劉東微笑道:“伯父,小侄叫劉東,之所以把您找來,也完全是受人所托,來,來,咱們先坐下慢慢聊。”
    說著,他便拉著唐廣德坐下,並給他沏了一杯熱茶,然後徑直跑出屋子,不一會又跑了進來,原來他見唐廣德穿得太少,便去把父親劉健的一件兔毛敞篷拿了過來。
    唐廣德見這敞篷樣式大氣,顯然極為貴重,讓自己披上它,當有點不倫不類,自不敢接受。
    劉東卻大大咧咧地徑直給他披上:“伯父別見外,讓你受凍,實讓小侄慚愧得很。”
    他哪裏知道,這敞篷卻是朱見深禦賜之物,劉健都還沒舍得披過一次,一直擺在正房裏當神位般供奉著。
    唐廣德無法推脫,也隻好披上:“小……小民甚是不安,不……不知公子找……找小民實為何事?”
    劉東哪裏能說實話,但事情已然如此,自然也隻有想辦法應付過去,現編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伯父,我也是受一友人所托,他讓我找到你,以回報當年的救命之恩。”
    唐廣德莫名奇妙:“救……救命之恩?你……你的朋友?”
    劉東趕緊補充道:“是啊,他叫鄭元,前幾年隨著他父親落難,流浪於蘇州府,差點就凍死在街上,正是你的一碗熱米酒救了他們父子,你難道忘記了嗎?”
    唐廣德聽得糊裏糊塗,心想自己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呢?
    嘴裏亦是含糊道:“哦……”
    劉東笑道:“伯父應該是有印象的,隻是可能這樣的好事你做的太多了,難以記得清楚罷了。”
    原本一直以為自己犯了什麽大事的唐廣德聽他這樣說,神色頓時變得輕快起來,說話也利索了許多:“小民敢問,你那朋友鄭元為何不自己來找我呢?”
    劉東故意歎了口氣:“唉,鄭元之父前些年雖官複原職,卻又很快被降職為知府,早遠赴廣西梧州府上任去了,其父子感念你之恩德,卻困於梧州偏遠,故來函托小侄多方打探,所幸小侄未負所托,終於尋到伯父。”
    唐廣德訕然道:“些許小事,哪值得如此大費周章?小民受之有愧啊!”
    劉東卻正色道:“伯父可不能這樣想,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一碗熱米酒雖微,卻救了兩命,如此大德,自當受厚報。”
    說著他轉身就把懸掛在廂房正牆上的一副字畫取了下來,在一臉懵然的唐廣德麵前小心翼翼地把它卷好並裝進了畫筒裏,然後慎重其事地遞到唐廣德手中。
    唐廣德自然不敢接:“公子這是何意?”
    劉東微笑道:“鄭元之父為官清廉,並無積蓄,無法以錢財回報伯父大恩之萬一,這副字畫乃當今名士李西涯早年贈與鄭父之物,現托小侄相贈伯父,權表其父子微薄心意。”
    唐廣德雖然出身陋微,年輕時卻也是讀過書識文知墨的,尤其喜好書畫。
    就算長大後迫於生計斷了這個愛好,但好歹也是在蘇州府謀生。
    在那人文匯聚之地,他身為酒館小老板,接觸麵自然更為廣些,長期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對這個相當熟悉的名字如雷貫耳,幾乎是嚇得直接爬在地上:“如此貴重之物,小民萬難接受!”
    因為這李西涯,正是現也已是東宮侍講學士的李東陽,湖廣茶陵人。
    他不光政見非凡,日後更是成為弘治朝的政壇領袖,其文學造詣更是一絕,所作字畫詩集早被當成硬通貨流傳在廟堂市肆之間,價值之高,堪比唐宋遺寶。
    在那個沒有網絡沒有傳媒的年頭,李西涯能產生如此廣泛的影響力,隻能說這人確實太牛氣了。
    劉東卻不容分說地把字畫塞到他手裏:“伯父,我也是受鄭元父子所托,你就別為難我了,這是你應該得到的,你不拿,反而讓鄭元父子會難過的。”
    唐廣德仍舊忐忑不安:“這樣子真的不好,小民怎配擁有如此貴重之物啊?”
    劉東心裏暗自歎息:“唉,要是你能知道自己的兒子隨便一幅字畫在後世就是無價之寶的話,就不會有此顧慮了!”
    兩人正各自心情激蕩時,牛能帶著一行醉仙樓的小二走了進來,也不吭聲,飛快的擺滿了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
    唐廣德看著這豐盛的飯菜目瞪口呆:“公子,你也太客氣了些……”
    劉東微笑道:“伯父,權當小侄為你接風洗塵,以賠之前冒犯之罪爾。”
    心裏卻感慨萬千:“你養育了一位才豔古今的兒子,我無論怎樣厚待於你,都顯得那麽微不足道啊!”
    唐廣德見劉東一片赤誠,也真覺自己好像是救過這樣一對父子,神色間漸漸變得自然而坦然起來,再加上喝了幾口京城的燒酒,他話就漸漸多了起來。
    不光講了些自己開酒館的趣事,更講了些往年間自己的糗事,逗得劉東咯咯大笑。
    待劉東有意無意地詢問他家庭情況時,談興正濃的唐廣德卻沉默了,自顧自地飲了一口悶酒,才搖頭歎息道:“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賢侄啊,你是不知道,我正在考慮休了我家娘子……”
    劉東驚道:“伯父,這是為何?”
    唐廣德搖頭歎道:“你也知道我是開酒館的,因為生意清淡,也沒找什麽外雜(幫手),就我夫婦二人自己應付著,可是酒館嘛,醉漢多,我家娘子又長得清秀斯文,免不了受些調戲折辱,若非鬧到不可開交,我是不會報官的,但前些日子,我們街上的惡痞馬瘤子醉酒之後,居然把我家娘子拖到了柴房,若不是我報官報得快,定然是釀成大禍了……”
    劉東一聽一顆心提了起來:“既然官家出麵,此事應該得到妥善處理了吧?”
    唐廣德歎息道:“事情壞就壞在這裏,吳縣捕頭張嵩卻正好是馬瘤子的拜把子兄弟,雖然當時把馬瘤子抓走了,卻第二天就把他放了出來,這廝自變本加利地來騷擾我們,並放話我家娘子若不隨他的意,他必然會采取一點讓我們足以後悔終生的手段,而我打又打不過他,人脈更是不如他,顧念我年幼的兩二一女,我娘子自己提出來要我先休了她……”
    劉東聽完,立馬體會到了唐廣德那近似絕望的無奈,氣得直拍桌子:“真是無法無天!大明豈能容得如此刁民惡棍!”
    唐廣德苦笑道:“不瞞你說,你找我來,我一直以為就是那馬瘤子使的壞,也不知我娘子現在在家是什麽情況……”
    劉東心裏一咯噔,隱隱生出一絲不安。
    想不到自己為了一己之私,居然捅出了如此大的婁子!
    若唐家真的發生點什麽意外,這曆史,豈不真的就此改寫了?
    但既然自己知道了如此惡事,自然無論如何都要一把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