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德王之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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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正說得熱鬧,客棧裏忽然爆出一陣喝彩聲。
    眾人齊齊望將過去。
    隻見一曼妙少婦抱著一琵琶牽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兒,移步如蓮地走到了客棧的小戲台上。
    劉東趕緊對朱祐樘說道:“瞧,這就是我和你講過的那對母女花,樂如天籟,聲若驚鴻,聽之讓人心潮起伏,觀之讓人賞心悅目。”
    因為被前邊的人擋住了,朱祐樘徑直站在凳子上踮起腳來仔細觀望。
    隻見小戲台邊已經圍滿了人,鼓掌聲,口哨聲不絕於耳,卻都不帶半點輕薄調戲之意,顯然這對母女在客棧裏極受歡迎且享有大家的尊重。
    隻見那少婦雲鬢高盤,一身繡花青衣很是合身,讓她的身段顯得曼妙卻又含蓄端莊,隱隱透著幾分說不出的貴氣。
    那女孩兒紮著兩個流光水滑的長辮,瓜子臉上堆滿了笑意,一雙靈動的眼眸透著幾分調皮,身著同樣的繡花青衣,隻是多披了一件白色的短襦,看起來就像一朵盛開的梨花,站在台上顯得頗為落落大方。
    朱祐樘打小就長在深宮,接觸的不外乎是那些沒胡子的太監和根本就見不到笑臉的宮女。
    今日猝然見到這與自己年齡相仿的漂亮女孩兒如此活潑爛漫,一顆小心髒居然莫名地突突狂跳起來。看了一會,自覺口渴難耐,彎下腰端起一碗被他自己說不是人喝的茶一口就喝了個底朝天。
    那女孩兒待大家的躁動稍稍平息後,聲如黃鸝般說道:“各位大哥大叔大伯們,承蒙這些日子以來大家對我們母女二人的關照,我和母親無以為謝,今兒就多唱兩首小曲為大家解解悶兒,逗個樂子。”
    “好!小張姑娘,今天又有什麽好曲子啊?”一個五大三粗的堂客帶頭問道。
    “肖伯伯,當然有你最喜歡聽的聲聲慢了。”
    “好!小二,給大家都沏一壺龍井,記在我老肖賬上!”
    滿堂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喝彩聲,自是對這位肖伯的豪爽表示感謝。
    劉東見朱祐樘站在凳子上扯長脖子顯得甚是辛苦,大嘴一張:“喂,小二哥,給大家夥都再來份蠶豆和酥餅,大家都坐下好生欣賞可好?”
    滿堂人眾自是又是一陣歡呼,以回應劉東的爽快,這茶水點心自然不貴,難得的是大家都能感受到這片心意,圍在台前的人眾自立馬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那母女倆齊齊朝著劉東所在的方位躬腰致謝。
    隨後一道琵琶聲便如幽穀山泉般潺潺流淌出來,清越婉轉,悠揚動聽。
    客棧裏平靜的就如同秋晨的湖麵,男女老幼無不側耳聆聽,皆作沉醉狀。
    漸漸的,琵琶聲漸轉高亢,如山風摧林,月夜潮生,就在此時,那女孩兒杏嘴輕張,一曲聲聲慢就此如迂回低婉地響蕩在客棧大廳裏:“開元盛日,天上栽花,月殿桂影重重。十裏芬芳,一枝金粟玲瓏。管弦凝碧池上,記當時、風月愁儂……”
    這自是李清照的那首《聲聲慢·尋尋覓覓》,合著這清麗的嗓音,多了幾分空靈飄逸,自讓此詞的幽怨之氣少了幾分,聽在耳中,端是曼妙殊華,宛如清泉漱石,曠野炊煙,令人隱有出塵乘風之感,說不出的舒服恬然。
    “好!”
    滿堂掌聲雷動,轟然喝彩。
    從未見過如此場麵的朱祐樘也禁不住興奮地拍起掌來,一雙眼睛卻勾勾地定在那女孩兒身上。
    劉東一邊鼓掌一邊對朱祐樘笑道:“待會我帶你認識一下她們可好?”
    朱祐樘臉色一紅,支支吾吾道:“那怕不太好吧?”
    劉東壞笑道:”你現在是龍公子,大家認識一下又何妨?”
    那王華也自是機靈,早就從龍公子這個稱呼以及身旁兩位看似家丁卻完全沒有家丁那種唯諾之態的壯漢,就隱約猜到了朱祐樘的身份,但本著看破不能說破的覺悟,自幫腔道:“龍公子,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既然有幸聚到一起,能交個朋友未嚐不是人生快事。“
    朱祐樘正要說什麽,那牛能卻急急地跑了進來,擦著滿頭大汗尋望到劉東後,便直接鑽了過來:“少爺,老爺回來了,要你現在就立馬回去!”
    劉東指了指朱祐樘:“我正陪著龍公子呢……”
    牛能急道:“老爺說有請龍公子也一並回府上。”
    劉東見他猴急的模樣,自知有事發生,當下也不敢再耽擱,拉起朱祐樘就與王華道別,然後立馬帶著常平等人匆匆走了出去,隻是朱祐樘卻心有不甘地三步一回頭地望向小戲台,似乎要把那個美麗女孩兒的倩影深刻到心底一般。
    眾人緊趕慢趕,尚未到家,便見一輛四乘紫蓋馬車停在巷口,十幾位精幹的侍衛排滿道路兩旁,不怒自威,路人自遠遠地避開。
    劉東一瞧就知道這是德王府的侍衛,心裏暗道:“這朱祐樬倒是動作挺麻利,居然這麽快就把德王爺驚動了!”
    眾人方一進門,就看見劉健正在院子裏來回踱步,顯是等得有些心急。
    一見劉東和朱祐樘,劉健就三步並作兩步奔了過來,因為他現在是朱祐樘的老師,故也沒行禮請安,倒是朱祐樘很恭敬地彎腰行禮,劉健匆匆說道:”太子殿下,你且趕緊回宮去,皇上龍體有恙,身為太子應該陪侍在身邊才是。”
    朱祐樘一聽,臉上煞白,趕緊轉身就走。
    常平和蔣春自隻得趕緊跟上。
    但還未出門,那阿蘭抱著他們換下來的飛魚服跑了過來,另外一個小廝也捧著兩柄繡春刀跟在後麵。
    蔣春這才反應過來:“嗨,差點忘了這茬了,這要是就這樣跑回去,自是進不去的!太子殿下,請稍候片刻!”
    說完,取過衣服,拉著望著阿蘭發愣的常平就跑到一側屋換起裝來。
    帶兩人裝束整齊,朱祐樘已然衝出了門口,常平和蔣春隻得趕緊追了上去,常平一邊跑,一邊扭頭喊道:“阿蘭,我叫常平,過幾日我就來下聘……”
    嘭!
    話尚未說完,他一頭撞到了壁照上,惹得院子裏的人齊齊忍俊不禁,那阿蘭自是臊得滿臉通紅,一跺腳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蔣春在門口吼道:“常平,你磨蹭啥呢?”
    常平這才扶正歪了的襆頭,訕訕地趕緊追了上去。
    這邊劉健自然不知怎麽回事,卻也是笑罵道:“這些丘八,擱哪都是一個德性!”
    說完,拉著劉東就朝自己的書房走去。
    一進書房,劉東就瞧見德王朱見潾正站在那放滿了各種書籍的書架旁,手裏拿著一本書在隨意翻閱著。
    “王爺,犬子劉東回來了。”
    朱見潾轉過身,微笑道:“劉東啊,你今天可是把本王嚇了一跳,祐樬入宮找本王都說了,好在你們有驚無險,但這事要處理起來,著實非常棘手呢!”
    劉東瞧了瞧劉健,看他臉色滿是焦急擔憂,沒有半點對自己莽撞的憤怒,這才稍稍安下心來,想了想,從懷裏把楊泰塞給自己的那片破布拿了出來,雙手呈給朱見潾:“此乃楊泰之血書,交代我要呈給皇上,既然王爺來了,就請王爺先過目。”
    朱見潾一把拿了過去,攤在手上仔細看了起來。
    待看完,朱見潾深深地歎了口氣:“唉,這楊泰也真是糊塗了!想那楊溥謹慎一生,行事一絲不苟,若他得半點真傳,當也不至於落到如此不可收拾之地步啊!”
    說完,把這用白布寫就的血書直接遞給了一旁的劉健:“希賢,此事你覺得該如何是好?”
    劉健匆匆地把血書看完,皺眉道:“回王爺,在下覺得,無論如何,還是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朱見潾在椅子上坐下,歎了口氣:“人自是要救的,但關鍵要怎麽救,救出來又如何是好?”
    劉東有點按賴不住:“王爺,你就不能直接讓西廠放人嗎?”
    朱見潾一聽愣住了,劉健嗔道:“東兒,有這樣說話的嗎?王爺要能直接讓西廠放人,這事倒是簡單了,但難就難在,這楊氏父子著實有罪在身,王爺就算念他們是楊溥之後,也不能徇私不是?”
    劉東愕然道:“楊氏父子有罪?”
    劉健歎了口氣:“是啊,那楊曄犯有人命案,在老家打傷了一個富家公子,不出半月就死了,按大明律自當論斬,但楊泰就這麽一個兒子,自然不忍就這樣白發人送黑發人,搜集了些死者體弱多病的證據就跑到京城來找門路,希望能借此脫了死罪,本來這於情於理乃至律法上也是說得通的,但卻正好趕上西廠新立,撞在了汪公公一心要抓幾個大案立立威風的風口上,拋開楊氏父子不說,現在就是京城裏與楊氏父子有過接觸的官員都難自證清白……“
    劉東啞然:“但起碼應該就事論事啊,還沒查清楚,就快把人給整死了,要不然那楊泰也不會寫出如此淒慘之血書,著實冤得慌!”
    德王搖頭輕歎道:“這血書萬幸沒呈到皇上手裏,否則就算楊泰寫得再懇切再虔忠,也隻會愈加激怒皇上,那就真是死定了!”
    劉健點了點頭,同樣悵然而歎:“是啊,就算皇上脾氣再好,看見這縱宦如振四字,隻怕又要氣得吐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