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汪直的心聲(今晚恢複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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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況不明。
    但顯然馬晟正處於極大的危機中。
    劉健根本連想都沒想,直接轉身把馬晟攙扶起來,連拉帶拽地拖進了府裏。
    其時鵝毛大雪正團團滾滾漫天灑落,馬晟身上掉下的血滴很快被掩蓋不見。
    劉東走在後麵正要關上大門,兩個殺氣騰騰的巡衛衝了過來,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家夥朝他嚷道:“嗨,小子,有沒有看見一個逃犯?”
    劉東假裝被凍得縮手縮腳,木然地搖了搖頭。
    那巡衛瞧他老實的模樣,信以為真,朝巷子深處打量了一下,便折了出去。
    就在劉東趕緊把門關上並背靠著暗呼好險的時候,門又被人擂響了。
    開門。
    迎麵就是方才那張讓人生寒的臉,另一個同伴仍舊一言不發地站在他後麵。
    不過這次這個家夥卻堆滿了笑:“敢問這是劉府嗎?”
    “是啊!怎麽了?”劉東皺眉道。
    “那你應該就是劉東劉公子了?”
    “正是小生。”
    “那正好,我家主人有請劉公子過府一敘。”說著,這巡衛有意地亮出了自己的腰牌:“方才因為事急,一時沒記起主人的吩咐,還望公子海涵!”
    劉東一瞅,赫然是西廠的腰牌,因為西廠新立不久,這腰牌都還是簇新的,雖是黃銅所鑄,看起來卻如同黃金般金燦燦,在這漫天飄舞的雪花中格外刺眼。
    劉東愣住了,一下明白過來他所說的主人是誰了。
    因為在西廠,除了汪直這個閹貨,還有誰敢以主人自居?
    我與他素未謀麵,他為何指名道姓地要找我?
    難道是西廠監獄之事被他發現了端倪?
    沒可能啊,楊氏父子根本就不認識自己,就算找到他們嚴刑拷打也萬萬得不到自己的半點信息。
    正狐疑間,那巡衛卻是大大咧咧地笑道:“公子不必多慮,我家主人隻是想與公子見見麵,大家相互認識一下。”
    顧忌馬晟正藏在家裏,劉東點了點頭,微笑道:“既如此,小生若不去自顯不恭了,請帶路罷。”
    此時牛能聽見動靜迎了出來,見劉東要跟著兩個陌生的巡衛出門,趕緊叫道:“少爺,你這是要去哪裏?”
    劉東扭頭回到:“我去見一位朋友,你告訴一下我爹,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牛能此刻生怕這家夥闖進來,因為馬晟受傷嚴重,自己正要出門去找醫師,見劉東不僅把他擋住了,好像還相談甚歡,心中的石頭自然落地:“哦,那少爺快去快回。”
    劉東點了點頭,跟在那兩個巡衛後麵走了出去。
    一到街上,不少巡衛仍舊神色緊張地沿街搜索,卻難得的沒有擾民,讓他們的行動看起來顯得有些莫名的詭異。
    “你們真的是在抓逃犯嗎?”劉東好整以暇地問道。
    帶路的巡衛點頭道:“是啊,那逃犯叫馬晟,乃宮中禁衛,前晚被發現偷了宮中的寶貝,是陛下親自下令要抓捕的。”
    劉東愕然,心想馬晟怎麽可能放著好好的禁衛不做,而要去做賊?
    抱著言多必失的信條,劉東隻是點了點頭後就不再出聲。
    很奇怪的是,兩個巡衛並沒有把他帶往西廠,而是帶著他走進了一條七拐八拐鋪滿了厚厚積雪的胡同,直到來到一座門檻都破爛了的宅子前才停下。
    那滿臉橫肉的巡衛很恭敬地敲了敲門。
    很快一個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就打開門來,望了望劉東,笑道:“廠公恭候公子多時,請進!”
    劉東覺得這個錦衣衛很是臉熟,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隻得抱拳禮道:“謝謝!”
    一進院子,劉東發現這所宅子隻有一間主屋,而且很小很破舊,屋子大門敞開著,因為天色陰沉,裏麵已經點起了燭火,一個中等身材披著白色大氅的人站在門檻內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
    顯然此人就是陛下身邊風頭正勁的紅人汪直。
    劉東一見卻呆住了。
    因為此刻汪直的形象與自己想象中的模樣完全搭不上邊。
    想象中,因為失去了男人的特征,汪直不可能再會有男人那種英武的氣概,應該是疾病纏身,老態龍鍾,佝僂著背,臉色寡白,身無縛雞之力。
    整個人因為身體殘缺而成天縮在大師椅上謀劃著那些陰鷙可怕的事情。
    但事實上,此時的汪直卻腰杆筆挺,英氣逼人。
    沒有胡茬的臉簡直比妙齡少女還更光滑白嫩,紛揚的白雪似乎都顯得暗淡了些。
    但這種白絕非病態的慘白,而是很健康很陽光的狀態。
    讓看上去隻有十七八歲的他更顯得活力十足。
    給人完全沒有宮中太監那種老氣橫秋的感覺。
    一句話,劉東沒料到令人聞風喪膽的西廠廠公,居然如此年輕,如此精神抖擻,如此讓人看一眼便難以忘懷。
    似乎他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已經發展培育得恰到好處。
    看起來顯得光明磊落,端莊而爽朗。
    可謂多一份則狂傲凶霸,少一份則陰鷙可怖。
    “劉公子,請進!”
    汪直的聲音也不是那種太監特有的鴨公嗓音,雖帶著些許陰柔之氣,卻仍舊清脆而洪亮。
    劉東愣了愣,抱拳行禮:“小生劉東,拜見汪公公!”
    汪直一聽,臉色有些頹然,卻很快釋然一笑:“劉公子不必多禮,冒昧把你請來,我倒應該先賠個不是才對。”
    說著,汪直朝劉東迎了過來,並親切地握住劉東的手,不由分說地把他帶進了屋裏。
    屋子裏陳設很是簡陋,可謂家徒四壁,隻有一張八仙桌和四條高凳擺在堂中,下麵生著一盆炭火。
    兩人分坐左右,距桌而對。
    “汪公公找我來,小生不勝榮幸,不知汪公公有何吩咐?”劉東也不拐彎抹角,徑直問道。
    汪直把手一揮,嗬嗬笑道:”劉公子不用一口一個汪公公,生分不說,還忒顯得我有多老似的!“說完故意側頭打量著劉東:“我看你也隻比我小幾歲,不如我就叫你東弟,你叫我為直兄得了!”
    劉東啞然,想不到汪直居然如此耿直爽快,當即順水推舟抱拳道:“在下不才,如此美意,卻之不恭,直兄請受小弟一拜!”
    汪直樂得眉頭都抖了起來:“來人,上酒菜,我要與這弟弟好生暢談一番!”
    很快,桌上便擺上了四菜一湯,雖不算豐盛,但也足夠兩人享用。
    汪直親自為劉東斟了一杯酒:“嚐嚐,這可是我老家自釀的米酒,入口綿柔,回味甘甜。”
    劉東微笑著道謝:“謝謝,直兄,聽說你原本是瑤民之後?”
    汪直點頭道:“是的,實不相瞞,我與當今的淑妃都是從一個寨子裏出來的。”
    劉東知道成化初年兩廣土官叛亂的事,當時的遠征軍指揮官韓雍平定叛亂後選了些年幼的男女送回宮裏使喚,身為男兒身的汪直自然挨了一刀。
    談到這裏,氣氛有些莫名的尷尬,劉東隻得端起酒杯一幹而盡:“唔,當真是好酒!”
    他本還隻是個孩子,喝酒自然是不行的,但這米酒卻入口汁濃味甜,如同喝飲料一般。
    汪直也興致勃勃,見他喝得高興,趕緊又斟上,兩人就此推杯換盞,很快就喝了大半壺,齊齊臉色酡紅,所謂酒酣興濃,兩人談興也如同燒了把火般旺燃起來。
    “直兄,小弟有句實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不瞞直兄,在沒見到你之前,我可真把你想象成一個青麵獠牙的大魔頭了!”
    “哈哈,這很正常,京城不少人家嚇唬小孩不都是說:‘再不聽話,就把你送給汪公公去!’嗎?哈哈……”
    劉東也陪著大笑:“但今日一見,小弟才知道,你並不是什麽大魔頭,而是一個有著深深家國情懷的年輕才俊!”
    “何以見得?”汪直端著酒杯微微一笑。
    劉東輕輕一笑,手指著屋子一角那團鼓鼓囊囊的物事:“若小弟沒猜錯的話,這卷起來的應該就是你的鋪蓋,這裏便是你這位西廠廠公的家,甚至連張床都沒有,真可謂家徒四壁,這要說出去,恐怕是無人會信的。”
    汪直眼睛放光,也哈哈大笑:“東弟明鑒,為兄從來對身外之物沒有什麽興趣,而今受陛下器重,更是誠惶誠恐如履薄冰,故學那古人頭懸梁錐刺股,以絕安逸而不墮報國之誌爾!”
    劉東明白汪直顯然不是在做樣子博虛名,這屋子雖然簡陋,但打掃得極其幹淨,顯然他是長期居住在此。
    按理以汪直現在的身份,隨便置上一所豪華宅院是輕而易舉之事,何況就算他自己懶得去辦,下麵等著獻殷勤的人一抓一大把,哪個不隨隨便便就能讓他安享榮華?
    但他仍舊輕衾鋪寒地,陋室覽月光,此等心誌,豈能以作秀二字定義之?
    “直兄實乃吾等年輕人的楷模!”劉東不免誠心實意地讚道。
    汪直一聽,原本高興的臉色卻一下凝固起來,宛如被嚴寒的天氣凍住了:“東弟你這話就說錯了,莫非你也想入宮做這太監不成?”
    此言一出,嚇得劉東抖了個激靈。
    汪直卻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眼淚都飆了出來:“哈哈哈,為兄逗你玩呢!”
    劉東也晃過神來,有些尷尬地陪著大笑起來:“不行,這可得罰你一杯!”
    雖然明知這是玩笑,但劉東卻深深地感覺到了汪直內心裏那無法排遣的遺憾和苦悶,因為他從汪直那深邃的眼光中,瞧見了他的無奈和落寞,以及一種對大明最勃然的雄心……
    “東弟,為兄今天真的很高興,你是為兄在京城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第一次見麵就肯與我稱兄道弟的人,你知道我要遇到這樣的人有多難嗎?不知道我身份的人,看不起我,知道我身份的人又害怕我,而隻有你,沒有看不起我,也沒有害怕我,而隻是把我當成一個正常的人看待,並能從細節中揣摩出為兄的心境和狀態,為兄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何太子殿下也會與你如此熟稔,太後為何一見你就如此喜歡!你真是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家夥啊!”
    “直兄過譽了,小弟今日方知直兄為人如此豁達開明,想必外麵有關西廠的不好傳聞,都純粹是捕風捉影誇大其詞。”
    “唉,東弟,如果是你坐在我現在的位置,你就會知道,這事有多難啊!”
    “小弟願聆其詳。”
    “這要為兄從何說起呢?唔,還是從我們太監自身講起吧,你也知道,英宗時王振專權,給大明帶來了致命的打擊,當今皇上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對後宮太監一直都采取了嚴格的限製措施,我入宮前幾年,當真是過的不是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