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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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拋棄的痛苦
    煙柳,看著母親垂淚的臉龐,無動於衷。
    曾經,他很愛笑,喜歡在母親的懷中撒嬌,喜歡母親親吻他的脖頸,吸取他的芳香。
    但是,母親的淚水慢慢吞噬了他的美好,他厭惡看她的臉,厭惡看自己的臉!
    他的母親,煙十三,美名享譽全國。
    煙十三,髓生閣最美的女子。
    她的恩客多不勝數,煙柳的親身父親是誰,她大概是不知的吧。
    煙柳嘲弄的表情,使得流淚的煙十三停住,她美目怒瞪。
    “柳兒,你不要怪娘,煙花女子,是沒有任何尊嚴的。”
    十歲的煙柳,已出落得如她般清美,甚至猶勝於她,難怪,那個老頭會看上柳兒。
    煙柳不語,冷冷地看著世上最美的女子。
    “十三,他還是個孩子,不要對他這麽凶。”鴇娘不知何時走進屋內,身邊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紅衣姑娘。
    “媽媽,什麽事?”煙十三敏感地注意到鴇娘身邊的姑娘。
    膚如凝脂,豔若桃花。
    “十三啊,這位是新來的姑娘,傾華。”鴇娘推了推身邊的姑娘,指著煙十三說,“看著,這位就是煙十三,你以後好好像她學習。”
    傾華,悄然抬起自己久垂的眼,欣賞眼前的美色。
    煙十三,的確是最美的。
    “煙姐姐好。”聲音極為動聽,誘人初春的暖風,吹入人的心田。
    煙十三挑眉,極為誘人,“傾華,好名字啊。”
    “謝謝煙姐姐的誇獎。”
    傾華含羞低眉,她看到站在一旁的小少年,說是少年,其實是因為他的穿著,如若不然,她定認為是個女孩子,特別漂亮,特別。
    “媽媽,陳老板還等著我呢,我先去啦。”煙十三拿起眉筆,清掃峨眉,燦若銀河。
    “好好,你快去。”
    見煙十三翩然離開,鴇娘又看了看煙柳,“傾華,你先照看著這個孩子,等會兒音樂響起你再出來。”
    傾華點頭,鴇娘隨即出門。
    “我叫傾華。”越是靠近,越是有一股清香繞入鼻中,傾華很是驚訝,她原本以為是煙十三的香氣,原來,竟是這個小小少年的。
    煙柳不看她,目光直盯著門外。
    “我也有個女兒,不過,還不會走路呢。”
    久久沒有回音,傾華不理,她抱起他,坐於木椅之中。
    “小孩子為何沒有小孩子的天真呢?”
    終於,煙柳看到她,一張精致美麗的臉,一雙飽含擔憂的美眸。
    “姐姐,你的女兒,你會不會不要她?”
    傾華揚起幸福的笑,“不會,她那麽可愛,我永遠不會離開她的。”
    是嘛。
    音樂響起,傾華知她該登場了。
    她放下煙柳,點了點他的鼻頭,“姐姐要跳舞了,你要看也一起吧。”
    她不強求他,自己快速跑出去,如果晚了,估計鴇娘會不高興的。
    傾華不知那個少年有沒有跟出去,當她踏上舞台時,她不自覺地會忘了所有,獨獨沉浸在舞蹈的世界中,盡情地揮舞著長袖,翻飛著裙擺。
    雷鳴的掌聲暴起,拉回煙柳的思緒。
    舞台上那個纖紅的身影,猶如那時的她,不,簡直一模一樣。
    同樣的紅色舞衣,同樣的嫵媚身影,同樣的婀娜身姿。
    傾華,那個他隻見過一次的女人,那個他印象深刻的女人。
    那個舞動的女人,會是她嗎?
    “煙公子,你瞧,那個女人真是他媽的絕色啊。”他身側的男人興奮地張著嘴,雙眼因激動有些微紅。
    “王公子覺得是便是。”是否每個男人見到美色都會如此,當這個人第一次見到他時,同樣的表情。
    深夜,被那個王宇擾得不得清靜,煙柳飛身跳上屋頂。
    夜晚的微風,清爽卻又刺骨。
    眼角的轉動,煙柳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身影。
    她的臉?
    文舍的妻?
    他跳下,慢慢走近她。
    “榮傾語。”
    沒錯,是她。
    第一次見到她,在文舍的新房,她那張酷似傾華的臉讓他有片刻的思索。
    第二次見到她,在文舍的院內,她含笑挽留他。
    第三次見到她,在文舍的床榻上,黑暗中的她,始終配合。
    第四次見到她,在他的門外,她匍匐在地,卻沒有一絲的落魄。
    第五次見到她,在剛才的妓院,她,讓他再次想起了一麵之緣的傾華。
    煙柳黑眸半眯,原來,榮傾語,給他的印象也不淺。
    榮傾語求他幫忙,但是,他記得,那時的她。
    “叨擾公子了,奴家以後絕不會再來煩擾。”
    榮傾語,看著風中的他,點了點頭,毫不猶豫,轉身,離去。
    白色的衣,飄揚的帶,款款回走,優雅從容。
    那樣的肯定。
    他沒有立刻回答,他說起她今天的事,她明顯有些驚訝,但,她有理由,正當的理由。
    那麽,他能否想象,那時的煙十三,也有一個理由,一個合情合理的原因,把他送人。
    最終,他答應了。
    然,他有條件,而她,也應允了。
    為何會有那樣的條件,他不知。
    他抱起她,躍進知府衙門,步入自己暫時的房間。
    他沒有點燈,她也沒有要求。
    他解開她的衣扣,榮傾語有微微的發抖,但沒有躲避。
    他停下動作,問了她是否後悔,她回答得幹脆。
    “奴家從未做過後悔的事。”
    他沒有吻她,他總是記得煙十三的每一句話,包括那句。
    “柳兒,娘是妓,一條玉臂萬人枕,但,娘的唇是幹淨的,永遠隻屬於我自己。”那年的他,還隻是八歲,那年的煙十三,仍是溫柔地對待他。
    他不懂,明明都是煙十三,為何差別會那麽大?
    他不懂,他用力的抓緊身下的她,他不溫柔,也不粗暴。
    她沒有出聲,而他,亦是。
    再次見到她,在王宇的新房。
    他早已知曉王宇為了得到她,逼迫鴇娘,逼死文舍的爹,抓走她的孩子。
    但,他沒有阻止。
    因為,這一切,不關他的事。
    自從離開煙十三,他再也沒有主動做過什麽了。
    當他扶著王宇進門時,榮傾語正在喝酒。
    當她看到他時,她立刻轉過身子,不願見他。
    他莫名地,說了一句無關的話,她沒有回應,但,片刻,她轉身。
    她向他述說她的不願,她的無奈,最後,她又求他了。
    他又一次說出條件,她不回答。
    當榮傾語主動將唇貼上來的時候,他怔住,那一刻,他沒有推開她,而下一刻,當他想推開她時,她自己主動離開了。
    她同意這筆交易。
    他不二話,處理掉不相幹的人,正當他準備把她抱上床時,榮傾語打算吹滅紅燭,但,他阻止了。
    他突然想看看,一向優雅的她,在他的身下會如何?
    他慢慢解開她的火紅嫁衣,她始終低垂著臉,這次,她沒有發抖。
    他停住自己的手,他問她是否後悔。
    “奴家從不做後悔的事。”
    同樣的回答。
    她好像為證實自己的話,開始動手解他的衣扣,但,當露出他半截的胸膛時,她停住了,沒有繼續。
    對於她的舉動,他沒有反對,他拔掉她的發簪,讓她的長發披下。
    他仍記得,散發的煙十三,經常用柔軟的黑發清掃他的額頭。
    他將她按倒,直接親吻她漂亮的鎖骨。他記得煙十三每一句話。
    “美麗的女人,必然有一對漂亮的鎖骨。柳兒,你看,娘的鎖骨是不是很漂亮?”
    榮傾語的鎖骨很美,甚至比煙十三的還美。
    當他抱著她的兒子時,他知道了。
    他太清楚兒時自己的長相了,煙十三經常拿著鏡子照他們倆,她總是得意地摸著他的頭,稱讚他的美。
    她的兒子,文悔,太像他兒時的模樣了,除了鼻子。
    當他說出此事時,她驚愕。
    她竟然不知道!那麽,文舍是瞞著她的。
    榮傾語,那晚,以為的,是文舍。
    他要她隨著他,她不同意。然,他的孩子,他定會保護,他不會像煙十三。
    最終,她從了,不是他的原因,她聽她孩子的。
    再次,她讓他想起了傾華,那個說起自己小孩時滿足的表情,她說過,會陪她的孩子——永遠,是否如此呢?
    她待他,有禮有疏,他讓她不必如此,她堅持,她的回答。
    “那怎麽行,公子是夫君的朋友,奴家怎能失禮。”
    她與他保持距離,她緊守婦道,除非必要。
    他不勉強,這些,無關。
    然,當他要與她同騎一匹馬時,她仍要拒絕。
    眼看天空,他不再與她多言,直接摟住她,奔馳而去。
    但,終歸是晚了,城門關了。
    環式周圍,隻有一間小屋。
    他們借住,屋主同意。
    他一貫不注意什麽事,但,自進門,她從未開口說過任何一句。
    進入客房,她終開口,但,無關緊要。
    她說外麵的人她識,殺她婆婆的人。
    她說如果他幫忙,那麽,結果,應該不會如此。
    她說,她不怨他。
    聽她如果,他沒有擔心,他不怕她怨他,怨他的人很多,不在乎多她一個。
    他問她是否報仇,她主動坐在他的腿上,她說,她有多愛她的兒子,就有多恨外麵的人。
    當她這句出口,他承認,他的心仿佛熱烈地跳動了一下。
    煙十三,煙十三,同樣是母親,你為何會如此懦弱?
    榮傾語,她很特別!
    “公子殺,奴家陪。”
    她說出,沒有一絲的委屈和自嘲,隻有懇切的眼神。
    他全身血液逐漸升溫,他的手掌變得發燙,他同意。
    他有些急切,他動手脫她的衣服,但,她阻止,她說兒子在此不行。
    他快速殺了外麵的人,利索又幹淨。
    回屋時,她正小心地捂住她兒子的小耳朵,滿臉慈祥。
    他沒有說話,走至她身邊,抱起他,走到另一個房間。
    她仍是拒絕!
    為什麽?
    理由又是因為,她的兒子就在隔壁。
    煙十三,經常在他跟前與別人親熱,即使是待他極好的那段時間。
    煙十三,早已言明,她是妓,所以,她毫不在意,甚至在自己兒子麵前。
    突然,他明了一件事。
    榮傾語,她不是妓。
    榮傾語,她是文舍的妻,文夫人。
    榮傾語,她不是一條玉臂萬人握。
    榮傾語,她是文家的女人,一個屬於文舍的女人,一個為文家盡心的女人。
    她,不是,煙十三,也不像煙十三。
    她,不是,傾華,但像傾華。
    所以,他把她安置好之後,便不再打擾她,也沒有理由見她。
    但是,他變了。
    他知道自己變了,不再隻是無謂地活著了。
    他要了解一個人,這是他離開煙十三後,第一次想認真地知道一個人。
    幾個月時間,他完全知道了她。
    榮傾語,傾華的女兒。
    傾華,如牡丹花的女子,沒了,早已沒了,那個說著永遠陪著女兒的美麗女子早已消逝在這個人世了。
    摸著手中的紅色舞衣,他宛若又見到了那個抱著他的人。
    舞台上的傾華,輕舞飛揚,宛若仙子下凡般輕靈,無人能敵。
    榮傾語,她,真的很像傾華。
    她,身著白底紅邊的長袍,正仔細地畫著什麽。
    她很認真,額角的汗水不知不覺地增多。
    突然,她抬頭,她看他。
    她遣退她的兒子,她有禮地向他問安。
    他看她過得不錯,但仍問了。
    她回答亦是不錯。
    思楓的請求,他不理解。
    她應該不是那種寂寞難耐的女人。
    他問她,她反問他。
    他推脫,她答同意。
    那刻,他心中有些悶,他抱她到他的房間,他解她的衣服。
    她不允,但,她欠他。
    然,她仍是不肯,她想用另一種方式。
    他停手,他心中的悶更甚。
    他把傾華的舞衣丟給她,“跳支舞。”
    她像是驚訝,高興,懷念,傷感。
    她穿上那紅色的舞衣,很美,這是第一次,他覺得煙十三以外的女人美。
    她忘情地跳,不顧一切地跳,跳了很久很久,但,她不停,他讓她停,她不理。
    他緊抱住她,她終於停了。
    他問她,是否後悔答應嫁給別人。
    她還是那句話,那句讓他心中悶氣越發亂竄。
    “公子,奴家不做後悔的事。”
    新房中,她坐於桌邊,兩手各執糕點,嘴邊還有白色粉末。
    他扶著新郎官,走進。
    她的眼沒有看他,她看著她的新郎,她的夫君。
    他悶,他開口,道出思楓的病症。
    她匆忙,丟掉糕點,衝至思楓麵前,滿臉擔憂。
    她問他,為何不救。
    他答她,思楓不要。
    她看他,要求他救。
    他回她,要求一夜。為何又要如此,他不知。
    她如以往求他般爽快答應,他心裏有陣陣涼氣升起,他握緊拳頭。
    他幫她趕出去,他開始醫治思楓。
    他沒有說,思楓的毒,他沒有解藥,唯有渡給他人,才能救他。思楓早已明了。
    他昏迷了,他仿佛又看見煙十三的媚眼,正含笑地凝視著他。
    柳兒,你知道為什麽你叫柳兒嗎?因為娘最喜歡楊柳了,隨風擺動,瀟灑自在,還有那青青的淡味。
    柳兒,你知道為什麽你會散發香氣嗎?其實我也不知道,娘很羨慕你啊,娘都沒有,真是嫉妒!
    柳兒,你知道娘為什麽是妓女嗎?其實,娘也不知道啊。
    柳兒,娘其實是不想你這麽美的。
    柳兒,娘很愛你的,不管將來如何,娘會好好疼你的。
    柳兒,你跟他走吧,娘也保護不了你了。
    柳兒,你不要再纏著我了,我不要見到你。
    煙柳,你以為我是真的要你嗎?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不會變得如此!
    柳兒,娘,不能再見你了,不然,我會瘋的。
    煙柳,你走!你滾!滾啊!
    你這個雜種,你根本不配跟我姓!
    煙柳,娘,不,我不是你娘!
    十歲的他,嬌小的他,立於一邊,看著雙眼無神的煙十三撕扯著自己的發,用力,一滴滴鮮血落地,聲音清脆。
    煙十三,瘋了,他的母親,瘋了。
    外頭的人催著他,他不理。
    他走近喃喃自語的煙十三,從她的法中抽出發簪,沒有猶豫,刺進煙十三的心窩。
    最後,煙十三沒有了聲音,嘴角卻是上揚的。
    他的煙十三沒了,是他親身送走的。
    一代名妓煙十三,死時頭發淩亂,衣衫不整,但,不會有損她的美,她凝視前方的雙眼,上揚的嘴角,似是宣告她的生命並沒有結束。
    他沒有哭,他好像知道煙十三很高興他這樣做,他幫她解脫了,但,誰又來解脫他呢?
    隱隱約約,他聽到一陣抽泣聲,在他身旁。
    他感覺到他的手臂滾燙,一滴接一滴的水珠落在他的身上,源源不斷。
    他想睜開眼,他想知道是誰。
    但,他睜不開,他用力,徒勞。
    突然,灼熱的水珠,沒有了;悲傷的抽泣聲,沒有了。
    他的意識也漸漸消散,他累了。
    沒有煙十三,他活得自由自在,但,他很累。
    煙十三,多年不見,你是否依舊美麗?
    煙十三,你的兒子想來陪你了。
    煙十三,如果是在地府,你該是不會再拒絕他了吧。
    房中,香味縈繞,床上的人,氣息漸漸減弱,逐漸變慢,一點點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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