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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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路上,兩人出奇的安靜,氣氛莫名的曖昧,婉櫻緊緊抓住盲棒,偏了偏耳朵注意身旁的情況,臉頰兩邊一直泛著緋紅,這是她第一次和一名陌生男子同程,她不知道該如何相處。
“小心…”。
一隻手扶住了被樹枝即將絆倒的她,很堅實,很有力,貼著她的肌膚,她能感覺到一股強勁的張力,耳朵裏出現一段耳鳴,緊接著整張臉通紅。
她慌亂的鬆開他,害羞的抿了抿嘴,神情十分別扭和無措,“多…多謝”。
待她站穩後,南宮江才收起一直在她身側的手,忍不住打趣的調笑道:“別老是多謝,以後少謝”。
婉櫻:“……?”。
她羞憤的快步往前走,南宮江不由得輕笑了一下,怕她出事,趕忙跟上她。
很快到了一間茅草屋,離林城集市中心有一定距離,算是林城的最邊緣,人煙稀少,看情況,她似乎一個住,南宮江不自覺的皺起比較粗黑的眉頭,她的家人都出遠門了嗎?
他是這麽想的,也不自覺的問出聲。
婉櫻愣了一下,記憶噴湧而來,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娓娓道來的說道:“我從小就沒有家人,隻有一個雙胞胎妹妹,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從小被一個乞丐收養,但好景不長,她在我五歲那年去世了,唯一的一位親人,也就是我相依為命的妹妹,也在七歲那年因為災禍去世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手無意識的撫摸手腕處的手鏈,像是能給她給予很大力量,亦或是心理安慰,她活下去的動力。
很奇怪,她的眼睛明明看不見,明明是無神的,可他竟從中讀出一絲悲傷和哀痛,酸苦和無奈。
她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南宮江眼裏浮現心疼,心裏不由得懊惱和後悔,他提她的傷心事做什麽。
幾乎是出於本能,大腦還沒有發達指令,他就擁住了她。
婉櫻被嚇得一滯,隨即雙手抵在他的胸膛,意圖推開他。
“辛苦了,婉櫻…”。
耳畔傳來低語,她遲疑了動作,一時茫然,眼眶漸漸溢滿水霧。
“不,我一點也不辛苦,相比於我的妹妹,我是幸福的……
“我害了我的妹妹,是我從小拖累她,最後還收取了她的姓名,她才是應該活下來的那個……
因為眼疾的原因,很多勞累的事落在了同齡的妹妹婉汐身上,明明她比她還小,可她卻比她還像一個姐姐,事無巨細的照顧她……
收養她們的人把她們養到了五歲,還是和這個世界說了再見,那時的她們連給恩人的埋葬錢都沒有,那是一個冬天,身旁是已經走了六天的恩人,而妹妹也不知所蹤,她是拋棄她了嗎?覺得自己這個姐姐是累贅,終於慶幸自己可以和姐姐斷絕來往,她不怨恨,甚至是開心的,因為妹妹的選擇是正確的,隻是稍稍會有點難過,她摸索著靠近恩人,她已經全身發硬,可能是因為冬天的原因,出奇的冰,抱著她的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闔上雙目,她想,這個冬天,會是她最後的期限,隻是好可惜啊,她從來沒有見過雪,也沒有見過花,見過山……
她還沒有見過自己的恩人和妹妹,不過既然是雙胞胎,長的也一致,不知到了陰曹地府,能不能恢複一刻的複明,好讓她看一看自己的臉,看一看自己的妹妹長什麽模樣,她想好好保佑她……
然而她想錯了,她的妹妹回來了,身上的寒氣直接逼醒了她,她搜索到她身體的潮濕,還有冰塊和落雪,在接著往上,摸到她發冰的臉時,眼淚奪眶而出,手上是粘稠的,鼻間有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婉汐躲開了她繼續撫摸的手,無所謂的笑了笑,說是摔了一跤,然後掏出一個錢袋,是她給恩人找來的埋葬錢……
那個冬天是極冷的,不隻是那個冬天,無論下雨刮風,還是暴曬……
她的妹妹都時常不在家,時不時的會帶一身傷回家,她的手掌繭很厚,很硬,可她還小,她的身體從來都是冰冷的,無論自己怎麽給她暖熱,最終還是冰冷,她的妹妹在本該美好的年齡,越來越滄桑,而自己就像是一個吸血的害蟲……
她不明白,她的妹妹這麽好,為什麽爹娘也要把她給丟棄了……
終於在七歲那年,她的妹妹擺脫了她,也離開了人世。
老天真是不公平,該死的一個活著,不該死的卻硬要收取。
森林突然的失火連累了城裏,不一會兒就傳遍了全城,各個驚慌不安,她的妹妹有機會跑出去的,如果不帶上她的話……
一截木柱砸了下來,她被推開了,她不知道婉汐的情況,隻聽見她悶哼一聲,然後語氣顫抖,像是在極力的正常,告訴她,讓她先走,她的手鏈忘拿了,她要回去取一下……
她知道,這是妹妹的借口,一條手鏈,她這麽惜命的人,怎麽會在生命破捷的時候冒風險找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那是姐姐送給我的,我得找回來,姐姐,很快的,你先走,好不好……
她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我並沒有聽她的,小心翼翼的靠近她……
“別過來”。婉汐急了,嘴裏大量的吐出鮮血,她使勁咽了咽,“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你嗎?明明你是姐姐,卻還要我來照顧你,現在,我終於可以拋棄你了,不再受世俗道德的綁架,我要離開這裏,我想為自己活一次,我想逃離你,離開你這個一個吸血蟲……
眼淚越流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微弱,最後像是在用氣音極力的發出,她知道怎麽才能重傷自己的姐姐,怎麽才能讓她痛,讓她遠離自己,她不想婉櫻發現她的異樣,不想她自責……
這一番話,痛的是兩個人。
看著淚痕滿麵的她,婉汐咬咬牙,最後的狠心道,又像是在訴說最後遺言,“姐姐,好好活下去吧,我照顧你到現在,可不是為了讓你尋死的,那我不是白忙活了……
“姐姐,你走吧,我看著你走,就在最後當你這一次妹妹,從此,我們互不打擾,互不相關……
“姐姐……”。她整個身體都被木柱壓住,呼吸的氣息在減弱,無聲的淚水浸濕了地上的泥土,“好好活著,萬一哪天我回來了呢”。雖然知道那不可能……
她看著她搖晃的身子漸行漸遠,是那麽的薄弱,她眼皮終是撐不住的闔上,以後她的姐姐該怎麽辦……
再之後,婉櫻腦子清醒了一瞬,終於回想起她那天的異常,她用力的拍打著胸脯,心裏莫名的不安和發痛,就好像什麽硬生生的切割……
她回到最後決絕的地方,記憶從未有過的透徹……
她趴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摸索著,倒真的像是一個害蟲,她苦笑……
那天,她不知待了多久,她什麽都沒有搜尋到,她希望她真的把她拋棄了,可老頭打破她的幻想,她的逃避,讓她直麵現實……
她手裏死死的拽著那串手鏈,這是她親手做的,花了大半年時間,隻想自己的妹妹也有生辰禮,也有人念……
手鏈上有一個汐字,這是她自己刻的,磕磕巴巴,不是很好,但她能記得妹妹當時開心、激動的笑聲,很爽朗,像是出塵的月,更像是燦爛的光芒……
手鏈上沾了一些灰,她癱坐的身旁也有一些灰,手鏈是從灰裏扒出的……
灰裏還有一塊未燒絕的衣片,上麵繡了一個圓圈,是她親手為她繡的……
暗沉的夜,月光淒涼,他輕緩的放下哭累了的她,小心翼翼的為她蓋好薄被,她的眼角還有一滴淚水,他輕輕的為她抹掉。
之後的幾天,婉櫻都沒有再見過南宮江,她想,他也覺得她是那麽的讓人厭惡吧,也好,他們本該就沒有交集的,她和任何人都不應該有交集。
“婉櫻……
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聲音打亂了她的思緒,她摸索著推開門,聲音也更清晰了一些,她不禁感到奇怪和茫然。
“婉櫻,好久不見”。
“有事嗎”?他們應該還沒有這麽熟……
“有啊”。他走近她,牽起她的手觸碰手裏帶來的包袱,裏麵是一些衣物,“來找你做生意”。
婉櫻懂了,接過包袱,點了點頭,“好”。
現在這個時間點,應該趕的及回來。
她感受到身旁極輕極重的腳步聲,疑惑出口,“南宮公子可以先離開,你告訴我一個地址,到時候我給你送回去”。
“不行”。南宮江似是深謀遠慮的搖了搖頭,語氣很是輕佻,像是極不信任,“我得保證貨物的質量”。
婉櫻:“……”。
“你開心就好”。隨你吧……
來到河邊,她不由得想起兩人的相遇,尷尬的咳嗽了幾聲,然後強勢鎮定的拿出衣服,開始揉搓……
風聲迷耳,她頓了頓手上的動作,很確定身旁的聲音,他在洗衣服。
“南宮公子,如果你自己能來,不必消遣我”。
“不行,我娘讓我自己動手洗完自己的衣服,不然臀部要挨一頓打”。
婉櫻:“……”。那你找我……
“我不是想找個洗衣服的人”。他看出了她的顧慮,“我隻是想找一個能陪我聊天的人,不然,沒有動力洗,到時候完不成,還是得挨一頓打”。
婉櫻:“……”。奇葩……
“婉櫻,你陪陪我,好不好”?
他說話的時候是湊近她的,她能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他的聲音極力的壓低,聲線拖長,有點黏糊,一瞬間,她能想象一隻耷拉的小狗。
她沒有回答他,而是低頭繼續手上的動作,南宮江見狀,臉上浮現得逞的笑容。
之後的日子裏,南宮江總找相似的借口,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他出現在她的生活。
兩人越來越親昵,但南宮江總覺得,她還是在防備著他。
“婉櫻,你覺得我怎麽樣”?
他挑破兩人曖昧的氛圍,神情緊張又期待的看著她,手指也有意無意的使勁摩挲,神經緊繃,心髒也仿佛輕了跳動的節奏,安靜的聆聽她的答案。
她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張了張嘴,眼尾一閃而過的淒涼,片刻了半晌之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含糊不清的低弱又輕柔的回答他,“挺好的呀”。
“沒了”?
婉櫻:“……”。
南宮江急了,掰過她的身子,扶住她的雙肩,眼神赤裸裸又直勾勾,“我喜歡你,是這輩子隻認定你的喜歡,是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的喜歡,是沒有你就不行的喜歡……
“婉櫻,你喜歡我嗎”?
婉櫻:“……”。
他的話狠狠抓住她的心髒,讓她喘不上呼吸,她想回答他,可理智又不允許。
她的沉默讓他心慌,他極力的想要求證什麽。
“婉櫻,你是喜歡我的,對吧,我能察覺到,你對我也動心了,對吧”?
婉櫻:“……”。
“南宮公子,天黑了,你該走了”。
南宮江:“……”。
眼眶一刹那變得通紅,他已經許久沒有聽見她叫他南宮公子,是那麽的疏離,就像兩人的距離,她在極力拉長。
“婉櫻,你……
“南宮少爺”。她冷漠打斷他的話,隻是手指掙紮的揉搓,“天黑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好嗎?再待下去,孤男寡女,我不想被人說閑話”。
“我娶你”。
手指被捏得泛白,想哭的衝動直達腦門。
她吞了吞酸澀的嗓子,出言道:“南宮,別逼我,好嗎?我今天有點累了,想早點休息”。
南宮江:“……”。
他終究因為心疼她而離開,走前,他告訴她,明天他來詢問答案,而他想娶她的心,是不會變的。
“喜歡為什麽不答應他”。
陰影處,一個俊美的男子走了出來,沒有什麽情緒的問她。
“孟維英,下次不要偷聽別人的牆角,這樣不好”。
“你又不是別人”。孟維英靠在牆上,雙手纏繞抱著,盡顯少年郎該有的貴氣和傲氣,“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婉櫻:“……”。
夜風帶動起兩人的衣擺,月光從烏雲裏透露出一角,仿佛已經極限、忍耐。
許久,他在微微呼嘯的涼風中聽見了她柔軟的聲音,帶著點無可奈何的哭腔,“我有心悸,活不過二十歲”。
這也是她怨恨老天的原因,她這麽殘缺的人,偏偏讓她遇見了一個這麽好的妹妹,又這麽輕而易舉的奪走她。
這樣好的人,她遇見了第二個。
她才是應該死的那個。
南宮江很好,隻是沒有遇見好的她。
她不自覺的抬手握住手腕處的手鏈,一滴淚無聲的掉落,在月光的照耀下,她好似下一秒就要徹底破碎掉。
“我慶幸又開心他會喜歡這麽破敗的我,可…又心疼,偏偏遇見的是我……
“他太好了,我不想耽誤他……
“我的靈魂都是殘缺的,實在是配不上站在光裏耀眼的他……
“我…放過他,也是放過自己……
孟維英:“……”。
夜總是寒涼的,院子裏,男人一動不動的站著,宛如一尊神聖的雕塑。
半晌,他抬了抬頭,可殷紅的眼尾還是滑落了一滴剔透的淚珠。
空闊的地域裏,環繞著他的嘀咕,似是淒涼的哀意……
“你本身就是很好的人,否則我也不會為了你幻化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