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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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愛恨一念間
    鳳儀宮。
    晨曦中,緩緩地升起的太陽照亮了整個大地,驅走黎明前的最後一絲黑暗,帶來了無限光明。
    又一個明媚的豔陽天劃開了。
    整夜不眠不休的禦醫們依舊走馬穿梭,宮女太監們來回忙碌。
    奄奄一息的軒轅鳳引此刻臉色蒼白的躺那裏,一動不動,脆弱生命仿佛正一點點從她的軀體裏流逝。
    鳳引公主在祈福的路途中被行刺,這個驚人的消息很快在宮廷裏蔓延。有人歡心雀躍,有人心驚膽戰。
    大病初愈的太後娘娘和剛剛早朝下來的皇上,在鳳儀宮前不期而遇。
    “母後,您怎麽也來了——”皇上對於昏迷幾天的獨孤太後竟然可以行動自如,目光裏有一絲詫異,不過很小心的掩飾住了。
    “哀家隻是舊疾,多休息一下就無妨了。哀家實在擔心長公主,千萬不能有什麽閃失。她是咱們大齊皇朝的福星,如果有了閃失,上天一定會懲罰大齊。”獨孤太後一派正氣凜然的說道。
    這時候,她必須得站出來對皇上施壓,要他緝拿幕後主使的人,嚴懲不待。
    “母後說的是,禦醫何在?長公主傷情如何?”皇上心知肚明卻裝糊塗,把矛頭轉向那些忙忙碌碌的禦醫們。
    “稟告皇上、太後娘娘。長公主傷得很重,臣等盡力而為,是否能熬的過這一關,要看天意任何了!”
    最資深的老禦醫趕緊帶著其他禦醫,戰戰兢兢的跪伏在地上,他們知道幹係重大,所以誰也不敢輕易的下筆寫下處方。
    “天意?皇上就是天,皇上的旨意就是天意。長公主她必須得活著,否則爾等一幹人就等著給長公主陪葬吧!”
    被皇上轉移了話題,獨孤太後非常不悅。她擺出太後的威儀,不徐不急的聲音中透著陣陣冷意,讓人不寒而栗。
    老禦醫不斷叩頭,冷汗幾乎滲透了層層衣服。
    經過商議了良久,禦醫們這才壯著膽子開出方子。
    “啟奏皇上,太後娘娘,臣等斟酌再三才開出一方,相信隻要公主能夠退燒,熬過這一關就會平安無事的。”老禦醫不敢百分百的打保票。
    不過隻要公主熬的過最初的幾天,應該生命無恙。
    “那一個個的傻站在這裏等什麽,還不快去為長公主煎藥!”坐在床邊看著命懸一線的軒轅鳳引,皇上感到痛心疾首。
    眼裏有了一抹柔情,一抹深深的愧疚。
    長久以來,對這個女兒他一直懷有深深的內疚。
    當初,為了那份渴望的、眷顧的溫情,讓這個女兒小小年紀就背負了太多艱辛與苦難。
    可惜如今的厲貴妃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宿昔不梳頭;絲發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的溫婉女子了。
    仗著他的寵愛和恩賜,也不知道暗地裏諂害了多少王公大臣、害死了多少嬪妃宮女。念於舊情,裝聾作啞十幾年,而每況日下的身體也令他力不從心。
    也許,是時候為了孩子們做出一些事了。
    否則會來不及的。
    “黃衫何在,宣大司馬軒轅柘,禦史劉季州,禦史高光耀覲見。著朕之旨意,令三人迅速追查長公主遇刺一事,任何人不得幹擾阻礙,違令者視同黨論處,但凡涉案者一律嚴懲不待。”盡管痛心,但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的,就讓一些事情塵埃落定吧!舔犢之情終於讓皇上做出一生中一個重要的抉擇。
    雖然沒有按原計劃,不過現在這個結果讓一旁的太後暗自竊喜不已。
    看樣子是軒轅鳳引的苦肉計起到了關鍵作用,讓皇上不再如同以前那麽維護厲貴妃那個賤人了。
    “你們一定要好好看護長公主,千萬不要有任何閃失-——”獨孤太後別有深意的叫了鳳儀宮裏所有的宮女過來,鄭重其事的囑咐。
    心底裏,卻暗自有了一個更加狠毒的計謀。
    有人從外麵輕輕的敲門。
    “流霜姐姐,奴婢拿熱水進來。”
    流霜抬起頭說道:“快拿進來。”
    門被輕輕的推開了後,兩個小宮女從外麵抬著一個熱氣騰騰的木桶進來。
    “放在這裏就可以出去了。”流霜連看也沒看,隨即冷冰冰地下令。
    “流霜姐姐,那個……小榮又來打聽公主的消息了,奴婢該怎麽回複。”其中一個小宮女小心翼翼的說道。
    口裏所說的小榮,指的是國舅獨孤思賢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天天來打聽公主的消息好回去稟告獨孤思賢。
    “讓他轉告國舅爺,公主目前傷勢穩定——應該會很快就醒過來的。你們下去吧!”流霜回頭去看著大床上的公主。
    此刻的軒轅鳳引緊閉眼睛,隻有時不時溢出的微弱呻吟,表明她一息尚存。
    那天早上,當公主在神秘失蹤一天一夜後被奄奄一息的抬回來時。她幾乎嚇呆了,公主明明是按計劃帶掬雪和落霞一起去的,為什麽會突然變成了那樣子?
    聽說,掬雪和落霞她們為救公主而遇難了。
    由於不敢輕易信任任何人,流霜隻好這麽寸步不離的守護著公主,一邊焦急等待著獨孤思賢想方設法營救公主。
    皇上對於公主受襲負傷的事情感到非常震怒,已經派人徹底追查此事,聽說二皇子軒轅玠的嫌疑最大。
    目前,聽到風聲的二皇子軒轅玠連夜畏罪潛逃了。
    就怕,目的到達的幕後人不會讓公主活著。
    有時候越是想要把事情盡快忘記,就會變得越是記憶深刻。
    拚命想忘記軒轅鳳引那哀怨的眼神,拚命想忽略到她帶淚含笑的絕決。
    但是回憶似乎總是緊緊抓著他不放,讓那一幕清晰可見,讓人無時不刻不想起那張絕美的臉龐。
    厲天翼浮躁不安地來回踱步,眼裏透出讓人膽戰心驚的暴戾的光茫。
    時不時轉頭望向門口,他在焦急地等待,等待探風的密探前來稟報有關軒轅鳳引的消息。聽說她至今依舊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怎麽會是這個樣子?
    自己的傷口早就已經在結痂了,她為什麽卻依舊昏迷不醒?
    難道是解藥的分量不夠?
    一個模樣乖巧婢女羞怯地將她最愛喝的茶端上前來,奉送到他麵前時含情脈脈地望著。換成是以前,厲天翼肯定不會放過任何偷香竊玉的好機會。
    然而此刻的厲天翼顯得極其不耐煩,揮手用力將茶盤打翻摔碎在地上。
    “滾出去,不要讓本將軍再看到你厚顏無恥的模樣,不然立刻叫人把你送去軍中紅帳,讓你天天都享受——”看到那個花癡一個的女子,厲天翼怒氣衝衝的恐嚇道。
    紅帳是軍營裏軍妓們待的地方,女人一旦去了那裏簡直生不如死。
    那個本來想要來討他歡心的婢女頓時嚇得驚慌失措,知道將軍說一不二,顧不得哭泣,趕緊撿起打碎的茶盞和托盤,落荒而逃。
    急急忙忙的在門口邊還差點兒撞上個人。
    “這是怎麽了,把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嚇得哭成了淚人兒。老兄,以前你不是來者不拒嗎。現在怎麽變得一點兒也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獨孤思賢爽朗的笑聲比他本人還要先一步到達。
    看著獨孤思賢就這麽大搖大擺的出現,厲天翼的眉頭鎖緊,眼神愈加變得複雜難懂。不知該如何麵對眼前微笑如春風般舒暢的俊朗男子。
    一些時候看似無害的人,可能是最可怕的敵人。
    “怎麽,在等人!”獨孤思賢搖著一把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摸出來的象牙骨扇,在那裏慢悠悠的扇呀、扇呀,讓人很不爽。
    明明才是三月天,連夾襖還沒褪去呢!
    “你來幹什麽?這裏不歡迎。”厲天翼語氣很不好,現在他沒有任何心情應酬客人,尤其還是一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不要氣呼呼的,樣子很難看。這不是剛剛才從宮裏回來,所以順路過來找你聊聊天……”獨孤思賢繼續以不怕死的精神去撩撥厲天翼壓抑的怒氣。
    其實,他也不想冒出來趟這一趟渾水的。
    不過,當初為了把厲天翼和軒轅鳳引兩個人湊在一起,是他刻意點撥厲天翼去野狼穀裏狩獵,亦是他暗自派遣清風去野狼穀阻擊軒轅鳳引。
    本來是想要讓他們兩個人患難見真情,哪裏想到不信任橫亙在他們之間。彼此的猜忌讓事情複雜化。
    既然現在惹出麻煩來了,就得想法子圓滿地收場。
    “有話就說,沒話滾蛋!”
    聽到宮裏兩個字,厲天翼長長地籲一口氣,盡可能的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一些。他迫切的期待知道軒轅鳳引的消息。
    卻又害怕知道的是軒轅鳳引的死訊。
    那天夜裏,援兵到來以後,心急火燎的清風匆匆忙忙駕馭馬車把軒轅鳳引給帶走了,而讓其他士兵護送當時渾身乏力的他。
    想到那個清風,厲天翼緊閉了一下雙眼才又睜開。
    眼眸一閃而過的嫉恨與他俊美的臉極不相稱。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手掌裏,即使滲出血珠也絲毫覺察不到疼痛。
    他不知道該如何定義他對軒轅鳳引的真實情感是什麽。
    聰明的女人難以駕馭,美麗的女人紅顏禍水!
    軒轅鳳引把這兩樣都占據了。
    軒轅玠的潛逃,最好說明了那個家夥的確是做賊心虛。
    可軒轅鳳引膽子也夠大的,心腸夠狠的,居然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去充當誘餌。現在連厲貴妃都受到牽連被皇上軟禁起來了。
    “老兄,你現在這樣子很不雅觀的——”
    “要說就說,說了快滾。”
    在理清思緒以後,厲天翼恢複了一貫的表情,冷冰冰地說道。
    “這麽凶巴巴地對我這個兄弟,是不是也太不厚道了一些。其實,禦醫也說了——公主已無大礙,一直昏迷隻是暫時的現象。”
    看到厲天翼眼底的騰騰殺氣,獨孤思賢就知道已經達到極限了,他不敢再嬉皮笑臉。趕緊搬出軒轅鳳引來引起厲天翼的注意。
    “那麽說,她的毒應該已經解了,傷勢也不至於致命……誰?是誰幹的。”厲天翼是何等厲害的角色,立刻聽出獨孤思賢並沒有完全的說實話。
    “什麽是誰,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倒是獨孤思賢猶豫著,要不要對厲天翼說出一部分真相。
    說了怕他將來受到牽累,不說又怕他這人多心起疑。再說以厲天翼的身份地位,怎麽可能在知道真相後依舊保持沉默。
    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厲天翼這家夥是個怎麽樣霸道又專橫的男人。
    要是讓他知道是誰設計了他,還不得火冒三丈。
    “不要告訴我你什麽都不知道。她……公主一直昏迷不醒,肯定是有人暗中在給她下藥了對不對。目的就是要弄出公主一直重傷垂死的假象。軒轅玠不久前被人悄悄的擄走,讓人以為他是畏罪潛逃;於是他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的變成了策劃公主遇刺事件的幕後主使。厲貴妃也落了一個教子不嚴,被軟禁起來的下場。好一個惡毒的連環計。”厲天翼說完還拍手鼓掌,語氣中充滿譏諷和強烈的不滿。
    開始他還不敢確定。
    獨孤思賢的出現讓他可以確信,一切都是事先精心設計好了的。他堂堂一個百威將軍竟然被一個年輕女子耍得團團轉。
    偏偏還犯賤,沒日沒夜在這裏為她的傷勢擔驚受怕。
    獨孤思賢一顆心莫名的緊繃,仿佛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好怕厲天翼那雙洞穿一切的眼眸。也許自己根本就不該來的。
    不過為了軒轅鳳引的安危和幸福,也隻能豁出去。
    “既然你已經洞悉一切,那麽就應該能預見鳳引目前的處境有多麽的危險。而且她的的確確是一直昏迷不醒。即使你姐姐目前沒有辦法親自打擊報複她,相信太後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這麽一個絕好的栽贓厲貴妃的機會。”
    言下之意,昏迷一事不是軒轅鳳引自己策劃的,而是被人暗地裏下了毒。
    “哼,那種蛇蠍美人是死是活又有什麽關係,我為什麽要去多管閑事。”厲天翼嗤之以鼻,他才不要去管那個傲慢公主的是死是活。
    她身邊不是有那個忠心耿耿的清風嗎!
    還來找他幹什麽。
    看笑話呀!
    “那就隻能放任那些喪心病狂的女人去折騰她,哎——就怕到時候公主紅顏薄命,偏偏我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有心無力也幫不了她。可憐她從小到大都被人當成利用的棋子,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刺。原本以為,好不容易可以過幾天安穩的好日子,可惜卻命不久矣。”獨孤思賢表麵上一副無可奈何,搖頭的惋惜歎息的模樣。
    暗自卻在心底裏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看眼前這個家夥,明明就是一副已經陷進去了的模樣。偏還要在這裏嘴硬,我看你能撐到什麽時候。
    厲天翼的眉梢微微地跳動了好幾下,不自然的把臉轉到一邊看著窗外,仿佛事不關己。
    “那,思賢就此告辭了……厲老兄,真的不再好好考慮一下,天底下可就隻有一個鳳引公主。”一個的話語中包涵著許多的算計。
    “事不關己。”一個則以不容置疑的態度冷冰冰地拒絕。
    兩個男人各自有著自己的打算。
    獨孤思賢盯著厲天翼看了好一下,想來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他悻悻地轉身離去。連道別的話也沒有留一句,看樣子很失望。
    “滾,快一點滾。莫名其妙,我為什麽要去管那個傲慢的女人是死是活。不過是見過兩次麵,親了一下嘴,難道這樣子就可以讓我為了她不顧一切的去冒險。厲家一旦得到江山對我又沒有什麽壞處。高興了說不定還可以把皇帝的頭冠拿來自己戴,這有什麽不好的。”厲天翼情緒不滿的在那裏嘀咕著,似乎獨孤思賢還站在旁邊一樣。
    他拚命的抗拒心底裏對軒轅鳳引的濃濃思念,認為那隻是一時的不甘心而已。
    一想到那個傲慢公主的所作所為,他不禁微微的蹙緊眉宇。
    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如此靠近他從不輕易敞開的心扉,偏偏軒轅鳳引闖了進去,還攪得是一塌糊塗。
    不錯,根本不去理會傲慢公主的死活,甚至還可以到皇上那裏去揭發她和太後搞的那些陰謀詭計。
    這樣貴妃娘娘的嫌疑也可以得到洗刷,不必繼續被軟禁。
    一旦時機成熟,把貴妃娘娘生的三皇子軒轅璪輔佐登上帝位,天下就盡數掌控在厲家手裏。作為天子的嫡親舅舅,到時候一定可以權傾天下。
    甚至還可以找個理由廢黜年幼的天子,自己平步青雲的登上九五之尊。
    可一旦揭發了一切的陰謀,那麽鳳引公主一定會被冠上逆謀的罪名,一定會死的很淒慘。一想到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那個傲慢的美麗女子,冷冷地瞪著自己,為什麽會悵然若失?
    ——不,我厲天翼沒有愛上軒轅鳳引,我厲天翼沒有愛上軒轅鳳引。
    厲天翼一遍一遍的在心底裏說服著自己。
    刻意去忽視自己內心裏萌動的某些情緒,厲天翼躁動不安地再次來回走動。想到從此再也見不到她笑麵如花,他的心裏忽然變得空空的。
    猛地,他疾步走出書房。
    必須找個地方好好地冷靜地反省一下自己,也隻有這樣子才可以平複內心裏沒來由的驚慌和不安——
    一直昏迷不醒的軒轅鳳引雙手緊抓住錦被,如同處於某種令她驚恐無比的夢靨中。
    仿佛在烈火中被烘烤,嗓子又幹又澀,處於半昏迷中的軒轅鳳引感到痛苦極了,汗珠不斷地從額頭上滲出,一邊伸手想要在受傷的地方抓撓。
    需要用什麽來熄滅身體上可怕的火焰。
    恍惚間,她聽見有人不斷在呼喚著她的名字。
    一遍遍,一聲聲……
    那聲音在耳邊久久回蕩,充滿迫切、愛戀和擔憂。
    即使在睡夢中,也能感覺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寒冷之氣緊緊環繞在四周,久久無法散去。唯一一點光亮也漸漸變得晦暗不明。
    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冷酷無情地將她整個吞沒進去。
    她拚命掙紮也沒有用,甚至是無能為力。
    眼睜睜看著最後的光亮一點點遠離自己而去。
    忽然,一個偉岸的身影在亮影中慢慢呈現,緩慢靠近她,還緊緊抱住她。在這個人的懷抱中她感到了從來不曾有過的安心和溫暖。
    好想就這樣永遠沉迷在這個誘人的懷抱裏,再也不要醒來。
    忽然感到很不舒服,仿佛有東西緊緊壓堵在胸口處,又好像有幾股不同的力量,在往各個方向不斷的拉扯著她。
    那個緊緊抱住她的人,一下子鬆開了手。
    “不要……不要丟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在時斷時續的呻吟聲中,軒轅鳳引緩緩睜開眼睛,漸漸的清醒過來。
    胸口受傷的部位劇烈的疼痛和傷口發炎引起的高燒,讓軒轅鳳引的神誌依舊有些模糊不清。又熱又冷的雙重折磨讓她虛弱不堪。
    隱約感覺到身體周圍被一股淡淡的男性麝香氣包圍,似乎很讓人覺得安寧,有一種暖暖的、安全的感覺。
    就像是夢裏的那個溫柔懷抱一樣。
    “水……清風,清風,我要喝……水!”發覺自己肢體開始有了知覺時,軒轅鳳引想要起身,可是渾身軟綿綿的。
    她張了張嘴巴,虛弱地喘息了一下;一邊時斷時續地開口,一邊竭盡全力的抬起手去摸索對方。
    一股甘甜的清水緩慢注入到口中,讓軒轅鳳引的幹渴得到緩解。
    漸漸聚焦的目光讓軒轅鳳引有機會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身處的房間。
    看到再熟悉不過的雕花檀木床,碧玉雙環鉤勾著的金色紗羅幔帳,她眸中閃過一絲詫異,瞬間又恢複了平靜。
    自己竟然沒有死,而且還回到煉獄一般的皇宮裏來了。
    “你才剛剛醒了,不要隨便亂動!”
    更加出人意料的是,映入軒轅鳳引的眼簾的人,竟是厲天翼。
    “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軒轅鳳引一把緊緊的抓握住厲天翼的手,好怕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不見。
    被突然抓住手的厲天翼顯得有些狼狽,他本能地想要逃開,內心裏被挑起某種深沉而原始的東西。
    “這一定是在做夢對不對,所以你才會出現在我的夢裏。既然不願意放下戒心相信我,又怎麽可能會真心實意喜歡我。”厲天翼不是應該恨透了自己,早就去皇上那裏告發,讓所有的努力全部都前功盡棄。
    軒轅鳳引不願意輕易去相信,厲天翼是真實的出現在自己的身畔。她希望這是一個美夢,而且永遠都不要從夢裏醒過來。
    “根本不是夢,你已經死了!——已經變成一縷鬼魂了。”氣惱軒轅鳳引睜開眼睛尋找的第一個人居然是清風,厲天翼氣呼呼地衝口而出。
    難道他就比不上那個陰森森的家夥好?!
    “死了嗎?……那麽你怎麽又在這裏呢?”
    聽到自己已經死了消息,軒轅鳳引顯然沒有感到任何的恐懼,驚慌。
    隻是很疑惑,當這個男人觸及到自己的手掌時,為什麽體內一瞬間會湧起的莫名熱流。如果自己真的死了,應該不會有感覺呀?!
    “也死了,是被你活活給氣死的。”狠吸了一口冷氣,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神情漠然的軒轅鳳引,一種被利刀剜割的痛楚在厲天翼胸中蔓延開來。
    從不知道,聽到從軒轅鳳引嘴巴呼喊的名字不是自己時,心會是這樣的難受。也無法相信,軒轅鳳引是在如何險惡的環境裏長大的。
    盡管在生氣,厲天翼依舊小心翼翼的扶著軒轅鳳引,欣慰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在牽腸掛肚十幾天以後,現在終於可以踏實的舒一口氣了。
    端起旁邊的瓷碗,厲天翼自己先喝了一大口湯藥包含住,低下頭再一點、一點的反哺到軒轅鳳引的嘴裏。
    漸漸的,淺嚐變成深吻。
    他的唇薄而軟,帶著淡淡的藥味,辛苦的滋味中卻有絲絲回甜。
    感受著厲天翼堅實的胸膛,溫暖的懷抱,甜蜜的親吻;軒轅鳳引茫然地大睜著一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厲天翼俊朗的麵容。
    好怕,這一切隻是自己憑空幻想出來的。
    厲天翼原本是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他下定決心不要去理睬軒轅鳳引,她的死活和他不再有任何牽連。
    偏偏獨孤思賢那該死的家夥要跑去他家裏,說了一番讓人莫名其妙的話,害的他一直心神不寧。
    從野狼穀獲救已經過去整整十天,軒轅鳳引一直昏迷不醒,問診的禦醫換了一撥又一波,全都束手無策。
    禦醫們誰也不敢說找不到公主昏迷不醒的病因何在,一個個搪塞、推卸說是公主受到過度的驚嚇,自己不肯醒過來。
    有些禦醫即使看出異端,也不敢多事。
    反複的推敲、思量著孤思賢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語,總覺得話裏有話;讓厲天翼最終有些坐不住了。
    救不救軒轅鳳引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厲天翼。
    他感到迷失和慌亂,而且隨著時間推移始終是有增無減。此外還有種茫然不安和若有所失的感覺也隨行而至。
    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正常的吃飯、看書、練武,甚至到了後來竟徹夜的無法入眠。腦子裏反反複複出現的全是軒轅鳳引。
    隻要閉上眼睛,看到的是軒轅鳳引。
    睜開眼睛,似乎看到的還是軒轅鳳引。
    他的腦海終日回蕩著的人影,似乎永遠是軒轅鳳引。
    他掙紮不出縈繞著他的氣息,也擺脫不開那份對軒轅鳳引的強烈的思念。
    他變得看什麽都不順眼,聽什麽都不入耳,整天心神恍惚。明明看到的是過去那個傲慢的公主鳳引,隨即湧現在的卻又是她眼眸裏的決絕和淒婉。
    對,就是那目光——
    那毅然決然的美麗眼眸,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少了幾許深情,多了幾許惆悵?!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原來天地可以毀滅,王朝可以傾覆,江山可以放棄,唯獨不能舍棄的,是他不知不覺愛上的那個笑麵如花女子——
    鳳引
    她的美麗,她的慧黠,她的睿智,她的一顰一笑,無一不深深的烙印在他腦海裏,銘刻在他的內心裏。
    厲天翼恍然大悟。
    為什麽一直以來被莫名的感覺反複的煎熬、困擾。
    相思!?
    原來苦苦困擾他的感覺,就是傳說中的相思之苦。
    他愛鳳引。
    他一直深愛著這個如花般嬌美的女子。就算輕易得到大齊的政權,若是以後的歲月中沒有鳳引陪伴,也會遺憾終生的。
    不,他無法放棄,不能放棄,無論今生,還是來世。
    他要去把她救回來,他們會相愛到永遠。
    生生世世,天老地荒。
    至於什麽圖謀不軌,什麽畏罪潛逃,那些無聊的事情就讓其他人去煩惱吧!
    心動不如行動。
    下定決心的厲天翼馬上不惜一切代價地動用所有人脈關係。
    甚至還跑去威脅厲貴妃。
    確定不是厲貴妃派人的下毒,他又馬不停蹄的派人去找尋已經嫁人隱居的神醫鍾離采衣。
    利用激將法讓清風把神醫偷渡到鳳儀宮裏,去給軒轅鳳引把問診。
    果然不出所料,軒轅鳳引真的是被人下了一種叫“遊魂”的慢性毒藥。
    這種毒藥不會一下子就要人的命,在表麵上似乎是昏睡,隻要一直接觸這種毒藥,終有一天中毒的人在睡夢中悄無聲息的死去。
    拿著花了一萬兩銀子才得來的救命解藥,厲天翼說什麽也不肯相信任何人了。趁著夜色,他用迷香迷倒鳳儀宮裏的所有宮女,親自跑來給軒轅鳳引服解藥。
    無奈軒轅鳳引的牙根緊咬,湯藥怎麽也喂不進去。
    情急之下,他幹脆口對口,把湯藥一點一滴的反哺到軒轅鳳引的嘴巴裏。
    總算一萬兩銀子沒有白費,才半碗湯藥喂下去,一直昏迷不醒的軒轅鳳引竟然奇跡般的睜開了眼睛。
    “原來死了真好,這樣子就沒有人可以傷害我了,而且還有你陪伴在我身邊。”恍然間,軒轅鳳引的心裏莫名地充斥著滿滿的喜悅。
    其實她因為中毒,還有些迷迷糊糊。
    朦朧中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滾落出來。
    小小年紀在後宮裏飽受欺淩和屈辱;生母的懦弱、皇後的無情、父皇的冷漠讓軒轅鳳引原本就敏感脆弱的心,變得更加孤獨寂寞。
    努力學著堅強,用傲慢和冷漠作為偽裝來保護自己;然而沒有人比她更加渴望能夠得到溫暖,得到關愛。
    “傻瓜——人死了就什麽也沒有了。”一股溫情從相握的手傳遞到心裏,厲天翼用自己的臉貼著軒轅鳳引的臉,輕輕吻她耳畔。
    厲天翼溫柔的舉動,讓軒轅鳳引幾乎以為一切是在虛幻中,這突如其來的幸福讓她有些擔心,忍不住想,是夢就好了,是夢就可以永遠不要醒來。
    可他溫暖的胸懷炙燙著她的肌膚,他的氣息流動在她的耳畔。
    她知道一切再真實不過。
    “知不知道自己差點兒就死了,有人一直想要害死你,傻乎乎的。”厲天翼本來不想這個時候說這些的,可就是忍不住為軒轅鳳引感到不值得。
    “……這樣子也不錯,因禍得福。至少可以讓我們摒棄前嫌……”軒轅鳳引小聲嘟嚷,她想起在野狼穀,厲天翼故意受傷試探她的事情,心裏難免有點無法介懷。
    “怎麽了……”看到軒轅鳳引變得有些遲疑,厲天翼趕緊停下了念叨。緊張地上下檢查她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真好——”看著厲天翼緊張兮兮的樣子,軒轅鳳引忽然又笑了。
    如果能永遠這樣被他保護著,即使從此離開皇宮,必須得浪跡天涯海角也未嚐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無緣無故的又笑什麽!快點自己把這些藥全部給喝光了,這可是我花了一萬兩銀子才換來的,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讓人操心。”看到軒轅鳳引沒有什麽意外,厲天翼這才如釋重負。
    他看似生氣的在數落,語氣中卻包含了深深的愛意和真情。
    “人家會還你銀子的,又不是故意想要這樣子。”安分地喝下了那些苦澀的湯藥,一抹疲憊漸漸襲上軒轅鳳引的眼眸。
    她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一雙眼睛怔怔地望著厲天翼,淚水刷的一下子流淌出來,顯得楚楚可憐。
    心悸動著,淚潸然而下。
    這些年她已經竭盡全力的在保護自己了。
    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現破壞了一切行動,那麽這時候她早已經按計劃遠走高飛,哪兒還會躺在這裏活受罪。
    可心中更多的是紛亂和不知所措。
    心情複雜的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理清那些紛亂的頭緒。
    “誰稀罕你還銀子。好了,不要胡思亂想什麽。乖乖的睡覺,明天這個時候我再給你送藥來的。”軒轅鳳引的眼淚讓厲天翼的心裏一緊,情不自禁的用指尖輕輕撫過她滴淚的麵頰,態度也立刻軟下去。
    從不曾想過要保護什麽人,此刻,他卻暗自下定決心要不惜一切代價來保護這個看似頑強傲慢,其實很脆弱的女子。
    聽話的點點頭,軒轅鳳引安靜地閉上眼睛,連續昏迷了十幾天讓她身心各方麵都疲憊不堪。
    也許是知道自己被保護著,她不一會就放心的沉沉入睡。
    “滾出來——”直到軒轅鳳引安靜的睡著了,厲天翼這才冷冰冰地從牙縫中擠出一絲聲音,充滿了威脅和恐嚇。
    無法想象一個人的臉可以如此迅速的變化,前一刻溫情脈脈,眨眼之際卻變得冷冽可怖,真是個反複無常的家夥,難怪會讓人瞧他不順眼。
    清風盡管顯得滿心的不情願,不過還是從隱身的地方出躍出。
    兩個大男人虎視眈眈的對峙著。
    “小心一點兒看護她,以後不要再出任何的紕漏和差錯,否則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厲天翼的語氣變得陰森寒冷,臉上布滿冷冽之氣。
    又變回那個狂妄而冷酷的百威將軍。
    清風的雙手用力攥緊,本來快要爆發的怒氣,卻讓厲天翼一句話給打擊得煙消雲散。這件事要不是他的妒忌心作祟,軒轅鳳引根本就不會受傷的,更加沒可能讓人趁機下毒。
    可是眼睜睜看著眷念的女子為另外一個男人不顧一切,讓人心裏免不了有些難過。心緒混亂,讓佇立在那裏的清風什麽也沒有說。
    厲天翼相信,現在除了自己以外,這個皇宮唯一值得信任的,且有能力保護軒轅鳳引的就隻有清風了。
    即使,他是他的情敵。
    一種惺惺相惜的心態包含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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