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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首不看女兒的眼睛，想就這樣逃走。
    可他的女兒卻在這瞬間仿佛被什麽擊中。
    眼淚奪眶而出，她一把拽住了父親的手。
    “爸。”
    她脫下自己身上暖和的羽絨服，不容拒絕地緊緊蓋在老人身上。
    “對不起。”
    然後她轉身對同事說：“這位是我父親，親生父親。”
    “還有，我不叫愛麗絲，我叫餘春，小名魚妞兒。”
    故事的最後是餘春背起父親帶來的農產品，和他相依偎走進小區。
    故事很短，卻看濕了許多人的眼淚。
    他們說幸好，幸好主人公還有彌補的機會。
    可第二個故事就沒這麽溫和了。
    在故事的開始，主人公說。
    “我的奶奶是一個小老太，她個子矮矮的，我小學六年級就比她高了。”
    和話音同時出現的，是一個扶著拐杖的老太太顫顫巍巍追調皮的孫子。
    男孩兒十分靈活，左躲右閃，老太太總也抓不著人，隻能氣得原地敲拐杖。
    “再跑，奶奶就不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香椿餅了！”
    男孩這才老老實實停下，被老太太假模假式拍了一下。
    男孩很快長大，老太太追不上他，也沒法再用好吃的哄他聽話。
    男孩開始逃學、打架、混網吧打遊戲……
    老太太管不住他，隻能提著做好的熱乎乎的香椿餅，挨家挨戶上門道歉。
    她說：“他是個好孩子，就是被我寵壞了，你們再給他一次機會，原諒他好不好？”
    有的人家拗不過老太太的誠意，隻好點頭作罷，也有人不依不饒，直接將老太太裝餅的籃子扔了出去。
    老太太一言不發，矮身將那些餅收好，起身時忍不住揉著腰歎氣。
    回到家後，被人扔出來的餅成了她的晚飯，她獨自坐在院門口，等她那不爭氣的孫子回家。
    有時候他一夜未歸，家裏的燈就會亮一整晚，有時候他半夜回來了，老太太揉著惺忪的睡眼問他去了哪裏，長大的男孩就會不耐煩地說：“你管我那麽多幹什麽！”
    男孩長成了少年，心情好的時候，他會陪老太太在院子裏曬太陽，然後樂嗬嗬地許諾：“等我以後有本事了，我帶你住大房子，開豪車！”
    眼尖地看到老人家揉腰，他立刻補充：“我給你買個按摩椅，讓你天天躺在上頭按摩！”
    這時老人就會笑嗬嗬地說：“好，我等著。”
    可是少年文不成武不就，總也找不到滿意的工作。
    他開始更頻繁地不回家，老人獨自在院子裏待著的時間越來越多。
    她經常給在外打拚的孫子打電話，可那頭總說忙，忙……
    有一天，少年在工地和人發生口角，被打進了醫院。
    醒來的時候他看到老人斑白的鬢角和空蕩蕩的手腕。
    “奶奶，你的鐲子呢？”
    老人隻是拍拍他的手，說：“不重要，隻要你好好的就行。”
    少年變了，他變得安靜，變得勤快，變得吃苦耐勞，他在工地扛過磚，在礦坑挖過煤，送過快遞外賣，做過網約司機，終於有一天，他在玉器店買到了和奶奶從前那嫁妝一模一樣的鐲子。
    他開心地趕回家，想把這份禮物當做驚喜送給老人。
    可是等著他的隻有一座靈堂。
    來幫忙的老人們說：“她不讓告訴你，說怕耽誤你工作。”
    故事的最後，是主人公跪在墳前，抱著一枚玉鐲淚流滿麵。
    “後來我的頭磕在了地上，她還是比我矮。”
    ……
    這些短劇是以網絡形式播出，觀看時網友們痛哭流涕——
    【朋友你要殺了我嗎？】
    【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多少人心中永遠的遺憾！】
    澎湃的心情在第三段故事開始的時候暫時被壓了下去。
    大家在畫麵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秦莘？
    她怎麽會來演網劇？
    初星怎麽舍得讓她自降身價？
    不過有一說一，前兩個故事確實挺觸動人心，演員的演技也很能帶動觀眾，就是不知道有了珠玉在前，秦莘會不會被比下去？
    故事的開始，是秦莘穿著印有logo的圍裙在賣麻辣燙。
    攤位前人來人往，生意也還算不錯。
    她略有些皴的臉上都是汗水，可她笑得很開心。
    母親忙前忙後負責打包收錢，她則守著家裏秘製的湯水，把食材一份份燙熟。
    日子過的很忙碌，但母女兩人知足常樂，從不怨天尤人。
    在某個看似平常的日子，街頭依舊人潮擁擠，秦莘剛被媽媽按在座位上休息的時候，她看到經過的路人口袋裏掉出個錢包。
    她沒多想，上前撿起錢包追了過去。
    這本該是個拾金不昧的好事，偏那失主是個急性子，早一步大喊出聲：“有小偷！”
    “小偷偷了我的錢包！”
    舉著錢包的秦莘呆呆站在人群裏，忽然就成了眾矢之的。
    她想解釋，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幾天後，來攤位前的人都在指指點點。
    “哎你們知道嗎，那個賣麻辣燙的女生，她偷東西……”
    “哎，窮不可怕，可怕的是沒誌氣沒素質！”
    “有手有腳的，不想辦法自力更生，偏要搞這種歪門邪道！”
    “他們家的麻辣燙我是不敢吃咯。”
    從前熱鬧的攤位忽然成了整條小吃街上唯一沒人光顧的空店，但凡有人接近，就立刻會有好事者口口相傳那些早就不成樣子的“據說”——
    “據說她們母女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據說這家孩子在外麵玩的可花，抽煙喝酒樣樣都來！”
    “你還敢吃她們家的東西？上回人贓並獲都不肯承認，臉皮那叫一個厚！她們家的肉串肯定不幹淨，搞不好是什麽老鼠肉呢！”
    母親擔心女兒受不了這樣的氛圍，就早早催促她離開。
    可她怎麽舍得讓母親獨自一人麵對？
    她連學校都沒去，就陪母親在寒風裏幹坐了一整天，也聽了一整天的謾罵。
    不知過了多久，她們家的攤位被人砸了，有好事者在現場拍照拍視頻開直播，開著閃光燈的鏡頭對著母女倆不停地拍，根本不給她們解釋的機會。
    事情越演愈烈，母親氣急攻心，暈倒在出攤的路上。
    學校裏，女兒的書桌被人寫上惡毒的言語，抽屜裏的書被亂畫亂撕，她捂著臉幾欲崩潰。
    “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人群中不知是誰起哄般說了句：“等你死了就完事兒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