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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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明的獵手,總是以獵物的麵目出現。
    阿巴泰急於追趕的那批明軍,並非貪功冒進的頭腦簡單之輩,而是袁崇煥故意放出的誘餌。
    這支明軍由祖大壽二弟、素有“瘋子”之稱的祖大弼帶領,而祖大弼曾在曆史上多次與建州正麵纏鬥,陣斬女真巴圖魯。
    他喜歡提攜的,也多是悍勇浪戰之士,所以能夠做到不畏敵軍,出城與建州野戰。
    之前對漢軍的襲擊,以及在阿巴泰推進過程的多次騷擾,都是祖大弼刻意為之,目的就是吸引阿巴泰對自己的仇恨。
    被自己折騰了這麽多天,阿巴泰果然被氣得夠嗆,這才會一見地形有利,就迫不及待地追殺過來。
    但阿巴泰不知道的是,遼西的地形遠比遼東複雜,特別是大淩河周邊,河流支係頗多,一些幹涸的河床或者是水漫的淺灘,形成大小不一的草甸子。
    他所踏入的這個草甸子,冬天凍結實了人畜無害,但是夏季灌多了水,就會變成殺人於無形的沼地。
    重重飛出的阿巴泰勉強抬起頭,他墜地前用手臂護了一下魁首,雖然手臂骨折,但還未失去意識。
    他帶來的五千騎兵,上百名前隊因為墮馬、踩踏,一樣是人仰馬翻。
    好在後隊逐漸止住了衝勢,馬蹄放慢,開始重新整起隊來。
    建州的軍製不僅是層層負責,而且因為分配戰利、兵民一體等因素,各級佐領、統領、額真的自主性都很高,所以雖然衝在前麵的主帥受傷,但是整支部隊仍然保持著相對的獨立性。
    阿巴泰看到這裏,心中一緩,隻要壓住陣腳,自己被救回後就還有一戰之力。
    此時他也知道身下是草甸子,如果貿然站起身來,隻會深陷泥潭。索性趴在地上,靜待救援。
    果然,不負阿巴泰的期待,隨他一起衝鋒的兩名侍衛僥幸沒有受傷。
    這兩人都是巴牙喇出身,隻是因為作為阿巴泰的侍衛沒有被黃台吉收了去,行囊裏家夥不少。
    他們迅速找到一塊堅實的地麵,掏出隨身攜帶的長繩,綁上橈鉤,向阿巴泰遠遠的拋去。
    阿巴泰見狀心喜,用未受傷的左手將撓鉤綁在自己的腰帶上,正待被拉去安全地界,忽聽小坡上數發炮響,遠遠掠過自己的頭頂,打入自己騎兵的後隊之中。
    阿巴泰目眥欲裂,隻聽人嚎馬嘶,至少半個牛錄的騎士因為密集的隊形而被炮彈消滅。
    “快散開,不要被明國的大炮瞄住了!”
    阿巴泰匍匐在地,竭力大喝道。
    此時正藍旗騎兵中也有統領醒悟,連忙讓各隊之間分散站位,隻是一個不好,又有百來人陷入了周邊的草甸之中。
    炮聲過後,明軍大隊的身影逐漸從山坡上現身,隻是光看人數,遠遠不止祖大弼之前騷擾建州的幾千人,而是足足有兩萬之眾。
    坐鎮中軍的,正是袁崇煥。
    本來袁崇煥的計劃,還是依托新修建的大淩河城固守,將兵力集中在石牆之間同建州消耗。
    等到建州兵臨城下之時,已經是數九寒天,自然會因為缺糧而退卻。
    但是當他偵察到這次來的並不是黃台吉,而是隻有正藍旗和打著青旗的漢軍之後,卻換了一個想法。
    那就是要把這支先頭部隊放進自己的防禦圈內,待其過度驕縱之後,再狠狠出手將其打痛。
    如今看來,這五千騎兵已經被袁崇煥成功誘入了圈套。
    如果能將其全殲,將是堪比當年寧遠之戰和寧錦之戰的大勝!
    袁崇煥身旁的祖大弼,已經急不可耐了。
    “督師,我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跟建州幹了那麽多天,這必須得讓我來打頭陣吧!”
    “再不放我出手,韃子就要被炮營全打成血葫蘆了。”
    袁崇華失笑道,“你小子,急什麽急?功勞還能跑了不成?”
    “去吧!但你看準那個倒在地上的白甲韃子,可不要讓手下人把他一槍射死了。”
    祖大弼有些疑惑,“這個韃子有什麽金貴的麽?左右不過是個巴牙喇,撐死是個巴圖魯。”
    “這就是你不識貨了,這韃子帶的騎兵全是藍甲,隻有他著白甲,佩藍纓。”
    “著白甲者,如果不是巴牙喇,便是女真貴族,至少也是台吉,甚至可能是貝勒!你還不明白他的身份?這可是一條大魚。”
    祖大弼大喜,“既然如此,我率人趕緊將這條大魚撈上來,豈不是更好?”
    袁崇煥搖頭,“你把大魚撈起來,魚群就一哄而散,隻不過是撈到了一條魚。”
    “但你若以大魚為鉺,整個魚群都是你的,還怕撈不到魚嗎?”
    祖大弼大喜,連聲道謝,就帶領著自己的所部來到山坡腳下,平平舉起火銃,卻對準了阿巴泰身後的正藍旗騎兵。
    一陣槍響,正在奮力用撓鉤救回阿巴泰的侍衛紛紛倒下。
    也讓前隊**衛阿巴泰的那幾個牛錄哄動起來。
    能陪同阿巴泰身邊衝鋒的,都是對他最為忠心的直屬牛錄,早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會見到主子要挨槍子了,個個亡魂皆冒,膽子大的連忙卸下甲來,就要爬到阿巴泰身邊,將他奪回去。
    但是人在泥地裏爬行,哪裏能快過鉛彈?
    祖大弼部如同割韭菜般,一排排得將拚死來救阿巴泰的騎兵擊斃。
    爽得他扯開盔甲大叫,“督師用這大魚做魚餌,當真是釣得好魚!”
    躺在地上的阿巴泰則是痛苦萬分,嘶啞著喊叫,讓手下不要再來送死。
    不過,建州自從努爾哈赤以來一直提倡悍不畏死的莽夫精神,這種慣性是很難立刻就消除的。
    見到手下抗命也要來救出自己,然而卻隻是徒勞送死,意識到自己正在被明軍利用的阿巴泰不堪受辱,突然拔出腰帶間的撓鉤,狠狠刺向自己的脖子。
    這位曆史上正藍旗的多羅饒餘郡王,便在此了賬,也讓殺得過癮的祖大弼大呼難受。
    阿巴泰的死不是沒有意義的,原本陷入混亂的正藍旗騎兵這時才清醒過來,主將已死,大汗怎麽責罰都在其次,現在的重點是怎麽活著回去。
    除了一些阿巴泰的親兵還在情緒驅使下送死,其他人漸漸遠離了明軍的槍口。
    回過神來的建州騎士們並沒有太多恐慌。
    明軍的大炮和火銃都是有射程的,不可能長出馬蹄來飛奔著追上他們。
    就在這時,草甸的側麵發出猛烈的炮擊聲,比山坡上密集得多的炮彈,呼嘯著奔向這些已萌退意的騎兵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