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反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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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莽古爾泰原以為,遭遇如此慘敗的黃台吉在眾貝勒眼中定會威望大跌。
    自己跳出來振臂一呼,必然能夠得到不少認同。
    即使不能逼迫黃台吉就此遜位,也可以讓他做出讓步,恢複以往四大貝勒共同輪值掌權的局麵。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如今建州的形勢已經變了。
    台下的諸多小貝勒,軍權都是黃台吉給的,心都向著黃台吉。
    台上的大貝勒們,則是投鼠忌器,噤若寒蟬。
    無他,阿巴泰之死,既讓他們感到悲痛憤怒,也讓他們感到了一絲恐慌。
    無數次對大明的軍事勝利和洗劫,讓八旗勳貴驕意漸生,入關就像gta上島一般,去了就是回家,麻袋裝錢,從來沒有考慮過大明還有可能反抗。
    是,袁部堂依靠著幾座堅城,是打了幾場勝仗,但他並沒有能力出城野戰。
    哥幾個燒了覺華島,燒了寧遠錦州附近的積聚,袁部堂敢出城反抗嗎?
    但這次袁崇煥竟然主動設伏,殲滅阿巴泰大部,讓建州各部的貴人們朦朧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會不會從此以後,攻守之勢就會發生逆轉?
    在這種形勢下,大家更渴望黃台吉作為一個強勢的領導者,去熄滅他們對未來的擔憂,去安慰他們,天命依然在建州這一邊。
    而莽古爾泰趁機攻擊黃台吉的行為,則是顯得有些太不合時宜。
    吏部尚書多爾袞敏銳地發覺了場上的形勢,第一個站出來道。
    “莽古爾泰,你這大膽逆賊!當初大汗詢問你能否領兵前往大淩河堡,你推辭不受,大汗這才讓阿巴泰領兵替你出戰。”
    “阿巴泰所領,有近半都是他自己的牛錄,其他也不全是你的部眾。你怎敢就這樣在此咆哮,說什麽是大汗要對正藍旗不利?”
    莽古爾泰正要辯駁,多爾袞又繼續搶白道,“況且,阿巴泰出兵之前,大汗已有明令,讓他護衛漢軍青旗,到明軍堡壘前深溝高壘,預備攻城。待匯合我八旗精銳,再一舉南下。”
    “如今阿巴泰與騎兵精銳折損於大淩河西,河東的漢軍青旗和正藍旗步兵營卻大部逃回。可見是他自家輕敵冒進,導致喪師身死,你又怎敢將其罪過遷罪於大汗?”
    莽古爾泰一時語塞,他本就不是什麽精細人物,對前線傳來的戰報也就是粗略看看,卻沒有分析出這麽多關節。
    眼見眾人紛紛點頭,顯然是對多爾袞關於阿巴泰戰敗純屬個人因素、並非建州戰力下滑的推論極為信服,莽古爾泰也生出知難而退的心思,想要對黃台吉服軟認輸。
    卻聽多爾袞又逼問道,“莽古爾泰,如今愛新國四方用兵,又值此多事之秋,你不思為國分憂,反而處心積慮攻訐大汗,覬覦汗位,究竟懷有何種狼子野心?”
    “難怪我聽人說,你當年為了取悅老汗王,不惜手刃親母。真是不忠不孝,厚顏無恥之人!”
    原本萌生退意的莽古爾泰,被多爾袞最後一句話徹底激怒,哐的一聲,腰刀出鞘,就要斬向多爾袞!
    原來,莽古爾泰的母親富察氏與代善有私,此事被努爾哈赤察覺。
    為了自己的麵子,努爾哈赤以私藏財物的罪名,將富察氏休棄。連帶著富察氏所生的莽古爾泰,也厭棄不少。
    誰知後來富察氏暴亡,努爾哈赤似乎也回心轉意,對莽古爾泰信任頗重,也賞賜了他不少戶口財物。這便有了莽古爾泰弑母邀寵的傳聞。
    莽古爾泰被多爾袞說中如此隱私,急火攻心,恨不得將這小兔崽子一刀了結。但身邊早就衝出阿濟格、德格類幾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將他牢牢抱住。
    莽古爾泰還要掙紮,德格類附在他耳邊說道,“大哥莫要再胡鬧了,父汗生前便極為重視骨肉親情。今天若見了血,那你闔府富貴,從此休矣!”
    莽古爾泰被同母所出的弟弟這麽一勸,也是清醒了不少,順水推舟將刀滑落在地上。
    隻是這時多爾袞卻是得理不饒人,繼續斥責道,“莽古爾泰,我沒想到你如此大膽妄為,竟然禦前露刃,企圖行凶!”
    他對黃台吉拱手道,“大汗,這等悖逆之人,如何處置,還請示下!”
    莽古爾泰見黃台吉麵露不善,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從頭到尾,這都是黃台吉和多爾袞唱的一出雙簧而已。
    不然富察氏暴斃那一年,多爾袞還沒斷奶,哪裏能了解得那麽詳細?
    隻是這時候黃台吉君威已重,隨口就將莽古爾泰發配下去治罪,也完全剝離了他對正藍旗的掌控。任憑莽古爾泰喊冤,也無濟於事。
    處置了莽古爾泰,多爾袞又道,“大汗,如今我們究竟該如何應對袁部堂的攻勢,也請給個裁斷吧。”
    黃台吉雖然剛剛收到消息,但是顯然已經有了主意,首先說出對阿巴泰的發落。
    “阿巴泰不顧軍令,貿然脫離中軍,中伏身亡,當罰。”
    黃台吉掃視眾人,“但他勇於任事,不計較個人得失,我以為還是得賞。”
    眾人麵有慚色。
    來黑龍江捕獵“生女真”顯然不需要這麽多旗主貝勒,但是大家都擠到這裏,就是為了第一時間把這批勇猛善戰的生女真收羅到自己麾下。
    在這個時間節點,阿巴泰依然傻乎乎去吃力不討好地和袁崇煥對線,確實也算忠心。
    “賞罰並舉,我要罰去阿巴泰麾下所有的牛錄,廢除其貝勒稱號。同時賞賜其子良馬五百匹,晉升其為台吉。”
    眾人若有所思,黃台吉看似對阿巴泰罰得很重,其實屬於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畢竟阿巴泰的直屬牛錄早就在大淩河一役中損失殆盡,而且他的貝勒稱號也不能繼承,這些懲罰本質上對他的遺屬沒有什麽影響,但黃台吉對其遺孤的賞賜,卻是實實在在幫了他的後人一把。
    說完阿巴泰的處置,黃台吉又開始對建州下一步作出軍事部署。
    首先讓自己的兒子出任正藍旗主,自己則獨領兩黃旗。
    然後將這次“捕獵”來的生女真,平均分配給其他旗主。
    雖然黃台吉得到的好處最多,但利益均沾之下,其他人也並沒有反對。
    黃台吉環視眾人,“我知道,大家還在等我拿一個主意,此戰之後,究竟還要不要伐明?”
    “但我想問問大家,如果接下來我們不南下伐明,而是作壁上觀,又會發生什麽?”